妇人见叶知瑾进来,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指着桌前的凳子道:“郡主请坐。”
冬儿先一步上前,拿出帕子准备铺到凳子上。妇人见了又微微一笑,“这里东西虽旧,余公公却每日都会打扫,郡主不必担心。”
冬儿看着叶知瑾,不知道该怎么办。叶知瑾示意冬儿退开,自己走到凳子上落坐。
妇人见叶知瑾丝毫不拘束地坐下,才点头道:“郡主比本宫想像中的更加漂亮。”
“您就是王太妃?”叶知瑾看着对面妇人问道。
“是。”妇人回答。
“我听闻先皇留下的嫔妃如今只有两位,不知王太妃又是哪位?”叶知瑾继续问。
余公公这时给叶知瑾上来茶,然后站到了王太妃身后,躬着身,垂着眼,没有离开的意思。
叶知瑾看了眼余公公,目光又回到王太妃身上,她在等王太妃回答。
“呵呵,没想到郡主还是个急性子。”王太妃笑了笑,“郡主可曾听说过黎王?”王太妃问道。
黎王?叶知瑾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妇人,“你是……”
“郡主聪惠,想来已经猜出本宫身份。没错,本宫就是黎王的生母。”王太妃直接说出答案。
叶知瑾此刻终于明白冬儿说这里阴嗖嗖是什么意思。
王太妃?黎王生母?这实在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永元十二年,黎王赵义谋反满门被诛,就连黎王妃母族都未能幸免。赵康为了替亲弟弟报仇,将黎王赵义一族屠戮殆尽,这黎王的生母怎么看也不该还活着。
“郡主不必惊讶,郡主对先皇的事不甚清楚,本宫所以能活到现在,当然有原由。”王太妃解释道。
叶知瑾看着对面的人不说话。
王太妃轻轻叹声,眼神变得迷离,似乎流露出对过往的眷恋,她轻声道:“先皇在世时,世人只知道高羡受宠,又岂知本宫才是先皇最爱之人。先皇知道本宫斗不过高羡,为了保住本宫性命,特意留下了遗诏,无论本宫做过什么,任何人都不得伤害本宫,也不可褫夺本宫封号。”
叶知瑾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从未听闻过这些。依王太妃所言,看来先皇、高羡、王太妃之间一定有过不小的纠葛。
只是赵义已经死了多年,王太妃为何忽然找她?王太妃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不知太妃娘娘找我何事?”叶知瑾问道。
王太妃目光又变得清澈,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露出了年轻时的绝世风华。叶知瑾看了不禁也呆了呆,心想:王太妃这般年纪还有这等风姿,想来当年必定宠冠六宫。看来说自己是先皇最爱并未说谎。
“郡主莫急,有些事情需要从头讲起。”王太妃说道。
叶知瑾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也露出一个笑,“不急,太妃娘娘有话要说,我洗耳恭听。”
王太妃点点头,接着说道:“本宫未进宫前,的确是高羡最受宠。然而高羡受宠靠得并非美貌,她靠得是智慧。”
叶知瑾心里同意王太妃所言,如果只靠脸,高羡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今天。
“高羡她出身清流史官家,对先皇来说,没有外戚之忧。高羡进宫后,并未有太多人留意她。她不显山露水,更不去争宠。”
叶知瑾依旧同意王太妃所言,高羡那喜形不露于色的表情,她早已领教过多次。
“有一年中秋月圆,先皇在宫中摆下宫宴,与众人同乐。那一天,向来默默无闻的高羡,在宫宴上当场赋了一首七言绝句,赢了个满堂彩。”
叶知瑾心想:原来高羡还有这才华,比自己可强多了,自己除了刺绣,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可都不怎么样。
“从那场宫宴后,先皇便开始留意高羡,也时常会去她宫里。”王太妃说道。
“后来呢?”叶知瑾问。
“后来,高羡便时常会给皇上出主意,解了皇帝许多朝事上的烦恼。”
“太妃娘娘是说,太后娘娘干政?”
王太妃摇头,“并非。高羡虽给皇帝出主意,却十分懂得分寸,她从不提及朝事,只会借喻或旁敲侧击。日子久了,皇上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叶知瑾听得聚精会神,她知道,王太妃下面该说她自已了。
“本宫进宫那年,高羡刚刚诞下赵康,她那时正受宠,诞下皇子后更是风头无两。先皇后那时外家衰败,许多朝臣都已经看出风向,知道高羡虽无外戚支持,却能左右先皇的决定,于是,许多人开始明里暗里向高羡示好,其中以中南军陈家最为主动。”
原来如此。叶知瑾这才明白,赵康夺嫡,能够得到中南军陈家支持,原来是高羡的功劳。
“本宫说高羡有智慧,并非恭维,她对于朝臣们的示好,总是显得无动于衷,仍旧一如既往伺候先皇,安心教养儿子,对朝事从不露只言片语。为此,先皇对她更加信任。”
王太妃说到此处也拿起茶饮了一口。
“本宫进宫后,很快得到先皇偏爱,先皇几乎每天都歇在本宫那里。然而先皇并未因此而忽略高羡。本宫那时一直不懂,直到后来才明白,先皇和高羡之间有的不只是男欢女爱,他们是在互相帮助,他们之间才更像一对夫妻。”
“太妃娘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叶知瑾问道。
“郡主请讲。”
“既然您知道先皇和太后娘娘才更像夫妻,您儿子又为何要谋反?”
“郡主莫急,本宫就要说到义儿了。”
叶知瑾点头,静待王太妃下文。
“本宫进宫一年后,竟和高羡同时怀上身孕,然后高羡生下了赵渊,而本宫也生下了义儿。义儿天资聪颖,孝顺懂事,十分得先皇喜爱。然而俗语说,一山不容二虎,皇子们小的时候当然相安无事,长大后自然而然便有了矛盾。太子突发急症,先一步离皇后而去,皇后悲痛不已,很快也去了。先皇那时已日渐衰老,加之病痛缠身,诸多事情都交由高羡拿主意。高羡便趁此机会掌握了朝中大半势力,不断剪除其它党羽。那时,唯有本宫和义儿尚能与他们母子抗衡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