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将近巳时,叶敏才带上三个嫡女前往中南将军府。
将军府宴请与宫宴不同,叶敏才带谁同去都行。但叶敏才带谁也不会带三房的人。
姜薇推说府内庶务多脱不开身,婉拒叶敏才邀请。
姜薇其实没心情赴宴。自从绿蕊被叶彭安抬做第十三房小妾,叶彭安再不去其他女人房里。
如果叶彭安和过去一样经常换女人,姜薇倒无所谓。如今叶彭安心里好像只装着绿蕊,姜薇十分担心。
侯府两辆马车很快驰到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人头攒动,马车成排,异常热闹。叶敏才在将军府正门下了车,叶知瑾他们马车朝侧门驶去。
酒宴男女分席,男宾走正门,女眷走侧门。
叶知瑾挑开车帘,看见陈莹莹一身水仙散花绿叶裙站在侧门前,笑盈盈与赴宴夫人小姐寒暄。
前方马车一辆辆离开,孙四将马车停在将军府侧门前。
宝蓁扶叶知瑾下马车。叶知瑾知道裴衡此刻多半隐在暗处,但她今日仍带了宝蓁出门。
裴衡保护她,无非是赵渐石想借她引出朱贵和陆同背后之人,她不能完全相信裴衡。
陈莹莹看见叶知瑾瞬间,脸上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满脸堆笑迎上前。
陈莹莹不待叶知瑾行礼,一把扶住叶知瑾,态度热情,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哎呀,知瑾妹妹不必多礼,我等你许久了,快,里边请。”
叶知瑾怀疑眼前陈莹莹是假的。
陈莹莹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初次见她便怀有敌意。又在大清山围场逼她骑马,害她摔下断崖。陈莹莹今日却一反常态对她如此热情,和前两次判若两人,怎么看眼前都是个假陈莹莹。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莹莹无事献殷情,多半没好事。叶知瑾暗生警觉。
陈莹莹热情招呼叶知瑾,对叶芊芊和叶姝艳则视而不见。叶芊芊是李贵妃外甥女,叶姝艳是商贾之女,陈莹莹对他们自然没有好脸色。
叶芊芊和叶姝艳脸色尴尬跟在叶知瑾身后进了将军府。陈莹莹丫鬟领着叶知瑾三人去后院,陈莹莹又回到门前迎客。
男宾席在前院,女眷席安排在后院,叶知瑾边走边四下打量将军府。
将军府占地颇大,布置却十分简单。绿叶青树,少有花丛点缀。陈拓是武将,无文人风雅,这般布置也不奇怪。
叶知瑾一行进了将军府二门,丫鬟引三人进宴厅落坐。
宴厅十分宽敞。因未开席,夫人小姐正三三两两围坐闲聊。正前方摆着两张红木宽椅,上面铺有软垫。叶知瑾看见赵晴儿坐在左手椅子上,右手椅子还空着,应该是赵若瑜的位子。
叶知瑾心想:陈拓的确有面子。将军府设宴,女眷这里请来两位公主,想必前院那里皇子也应该不会少。
叶知瑾坐下没一会儿,看见陈莹莹陪着赵若瑜走进宴厅。厅内众人停下交谈,纷纷起身给赵若瑜行礼。
赵若瑜边走边微微颔首,“诸位免礼。”说完径自走到赵晴儿身边落坐。
两位公主虽已驾到,酒宴仍未开席。夫人小姐们又开始小声交谈。
叶知瑾刚端起茶盏,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转回头,正对上黄思卉那双水灵灵大眼睛,张静瑶面带微笑站在黄思卉身旁。
黄思卉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到叶知瑾身边,挽住叶知瑾胳膊抱怨道:“知瑾姐姐,你进门我就看见你了,你为何不理我?”
“这里这么多人,我哪里能看见你。”叶知瑾道。
张静瑶也挨着黄思卉坐下,朝叶知瑾笑道:“她看见你进来,站起身要跑,被黄夫人一把摁住。黄夫人让她有点小姐模样。这不,刚被黄夫人教训完。”
叶知瑾掩嘴轻笑。黄思卉向来风风火火,不拘小节。让她扮文静,恐怕太为难她了。
黄思卉凑近叶知瑾小声问:“知瑾姐姐,上次陈莹莹差点害你送命,你怎么还敢来?”
“我哪里想来。父亲吩咐,我如何拒绝。”
黄思卉撅起嘴,“我也不想来,可母亲说不能得罪陈将军。”
张静瑶也凑近二人,“祖父说陈拓有军权,所有人都给他面子。你们瞧……”伸手悄悄指了指前方赵若瑜和赵晴儿,“两位公主都到了,听闻几位皇子也到了前院。”
说完又叹了口气,“唉,我只想尽快走人,这种人多的地方,每次都容易出事。”
叶知瑾笑了,“张姐姐很怕出事吗?”
张静瑶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事情别出在咱们身上。就像围场那回,听说你掉下断崖,我担心地一夜没睡。”
叶知瑾感激道:“让张姐姐担心了。”
叶知瑾在与黄思卉和张静瑶说话,叶芊芊也正与相熟的小姐攀谈,只有叶姝艳孤孤单单坐在一旁。
白依柔是礼部尚书府嫡女,李素华是左相府嫡女,叶知瑾和叶芊芊都有手帕交。姜薇出身商贾,当然不会有人搭理叶姝艳这个商贾之女。
叶姝艳正自怨自艾,忽有一道粉色身影挡住她看叶知瑾的目光。
叶知瑾正与黄思卉和张静聊得兴起,忽听身后有个女声唤她,“请问,是承德侯府叶知瑾,叶小姐吗?”
叶知瑾转回头,一件粉色衣裙裙摆出现在眼前。顺着裙摆往上,镂金丝团花腰带,菊纹暗花对襟。
再往上,少女脖颈洁白细长,下巴微尖,几缕黑发垂于耳后。
然后……然后便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张脸。少女脸庞娇美,微微带着羞涩,与记忆中那张脸完美重合……
桃花树下,少女展开手中绣品,笑着对她说:“谢谢你教我双面三异绣,你瞧,我已经学会了。”
出现了,除了袁娘,与双面三异绣相关的第二个人出现了。她上一世曾亲手教会眼前女子双面三异绣,却不记得眼前女子是谁。
如同山林中那个陌生男人把剑插进她胸口,她只记得男人的脸,却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叶知瑾只觉全身僵硬,整个人仿佛冰冻在千尺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