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陵落花散，什么东东？”我放下手中的樱桃酥，将烂桃子拿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只觉被百里明月刮开的雪白桃肉中，似有粉色的水线游动，煞是轻灵，一抹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
我顿时有些心驰神摇……
一旁，铁锚忙用指尖衔了一点风油揉在我的太阳穴和鼻翼处，才算让我稍稍安了心神，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一时，我因为刚才的失态些许红了脸面。
百里明月一笑：“娘娘哪里得着的这好东西？”
“哪里得的？”我想了想，我得了吗？这不是捡的吗？也不是，是盈盈扔到我院子里的。
哦，天啊！
我顿时站了起来，盈盈怎么会有这样染了药汁的桃子，她是从哪里拿来的？
看见我面露紧张，一旁小舟忙扶住我：“娘娘别慌，奴婢记得公主朝咱们扔桃子的时候，口中说的是——‘本公主就说皇祖母如今只疼弟弟了，我想要个桃子都不给，什么好东西，本公主就拿来亲自送来给他母妃！’娘娘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忙点了点头：“你是说，这东西原本是在太后那里的？是盈盈从太后那里拿来的？”
小舟清了清嗓子：“那个……娘娘啊，咱们是不是应该请百里先生开一些补脑的药品，奴婢给您好好熬起来？既然公主说太后没有给她桃子，这东西怎么会是从太后那里拿来的啊？”
我低着头转眼珠，扫着我的地砖，觉得自己不止脑袋，眼睛也不算灵活，都不能一目十块砖了。
“这仙芝的桃子乃是果中圣品，每年三月，岭南漫山遍野的桃花绽放，可是最终能结出这样鲜美浓甜果子的，只有仙芝的两三座山里。当地选的尖儿送进宫中，又在路上折损了大半，所以真的能吃到嘴的人，寥寥无几，就连贤妃娘娘因在月子里，怕是这一季的桃子也错过了吧？”百里明月说道，说得好像他见过岭南的桃花林一样。
“你又见过？！”我有点不服气。
百里呵呵一笑：“见是没见过，不过读过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屋里有个老道能掐会算，告诉娘娘要找这桃子哪儿来的一点也不难，瞧瞧谁有就是了。”
我看了看小舟：“你去趟掖庭，问问这桃子可还有？”
小舟会意，转身出去了，不过一时三刻，回来时手里只拿了半篮子荔枝。
“回娘娘，尚膳局说，那桃子运来以后，本是苦留了一篮子给娘娘的，只是留来留去，昨天晚上自缸里一开，还是烂得烂，蔫的蔫，已经吃不得了，好在还有不少荔枝让奴婢捧来。黄总管说，请娘娘恕罪，再晚一些的淮南桃子也好，到时候选了尖上的尖给娘娘送来。”小舟回道。
果然，尚膳局都没有了。
那谁还有呢？
小舟继续道：“奴婢就说了，我们娘娘出了月子，口中寡淡，就想吃这口桃子，不知哪宫如今还有，我们去讨两个。黄总管说这东西自运来，除了太后，皇上，皇后三位，就还只给了陈妃娘娘几个，还有就是……就是德妃娘娘。奴婢听说，就去转了一圈儿，先到的陈妃娘娘那里，说送来的当日就吃光了，还闹了半日肚子，奴婢又去了太后那里，常姑姑说，太后就剩下四个了，预备着明日到了骊山清凉寺里上供用的，公主要还没给呢。皇后宫中如今进不去，不过奴婢找了环翠，问了这事。”
“她怎么说？”我忙问道。
“环翠说，皇后宫中的早就被公主吃光了，今日公主想要没有，发了一顿脾气，还是她自己跑去德妃娘娘殿里拿了一个呢。”
我心下顿明，转头看着百里明月：“这东西可伤身？”
百里笑着摇了摇头：“娘娘不必担心，草民一来就说了，这是个好东西，不仅不伤身，还有滋补的功效，无论男女，食用皆可……”
有些说不下去，百里明月看了看他媳妇。
铁锚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面露微红，掀起我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说没说完的，我俩一人闹了一个大红脸。
看我们的样子，大概该说的不该听的也就都明白了，百里拿起烂桃子：“不过春陵落花散药性比较奇特，于女子嗅之不过微微动情，但是对男子，只是闻取，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百里说着自己又闻了闻，好像颇为欣赏这个味道。
“那要怎样？”我问道。
“需配以烈酒服之……而且越是醇美的酒，药性挥洒就越猛烈，刚才铁锚可能已经告诉娘娘了，其威力几乎人力不可抵挡。娘娘知道，这东西最初是用来做什么的吗？”百里明月又在卖弄他的学问。
“做什么的？”我搭了个腔，以便说书人别冷了场。
“与费麻散同效，乃是扛痛楚所用。加以烈酒喝下去，是个男人便只有两个选择，不是拎着刀枪上敌人的城墙，便是……冲进内阁上另一个战场了。”百里明月低头笑道。
我低着头想——这是谁发明的药，真缺德！以后发明的时候，不能只是谁喝折磨谁吗？为什么还要别人配合，真是的！
不说我心里碎碎念，外面的天色已然晚了。
铁锚还无妨，完全可以住下，只是深宫宵禁，百里明月一个外男是不便久留的。
夫妇两个便向我辞行，说后日我封妃大典之后，清闲了，他们就备了礼物再来看我。
一时，虽舍不得铁锚，还是不能不放他俩走。
直送到了殿门口，看着月光之下两人并肩缓缓而去，我转过身时只觉得有些气闷，便不肯回去睡觉，只在院子里徘徊，想这满院的风露散一散心中的“气”。
“娘娘。”身边小舟自去要桃子回来，好像一直在想什么。此时庭院宽阔，就剩了我们两个，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我捡了一支扎在一起的茂密山茶枝子，用剪刀裁了一节下来，顿时觉得枝叶清爽。
“您说，皇上如此喜欢德妃娘娘，日夜在一处，她何故还要用春陵落花散这样的东西呢？”小舟从墙角拿了一个储水的瓶子过来，将我剪下来的枝叶放进去。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难不成，她是觉得荣璋不行吗？
我咬了咬嘴唇，挺行的啊。
我扯着自己的衣领，看了看昨晚荣璋留在我肩上清晰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