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派出去的人走后,我一直偷偷瞧着魏若淳,几次,我觉得她已经站不住了……身子摇晃,似风中枯草。
想找个理由让她坐下,却几次被柳姨暗示——不可说话,也不可动。
直到宫外的消息传回来,澄楼老板江还晏跑了,不止他跑了,连同澄楼的伙计也都不见了,曾经偌大的灯火缤纷,宾客往来不绝的澄楼,只在一个晚上便人去楼空……徒留悠悠昔日宣敞……
听得这个消息,我偷偷看了一眼魏贵嫔。她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呆坐在椅子上,眼神都是空的。
“你瞧瞧你找的这是什么证人?”太后下令以盗窃宫中财物为名,全域搜索捉拿江还晏后回过头看着傻在一边的桂阳公主肖荣瑜,“堂堂的大周公主办事说话一点脑子都没有!哀家真是把你惯坏了!”
“母后!母后……儿臣也是被这贼子蒙骗了,心中气急,一时上了他的当!”肖荣瑜其情哀哀,求太后道,目光却撩向我,一整个狠厉刁蛮。
大概其她觉得这是我动的手脚吧……
她不甘,我还生气呢,这是正月里小人剁得不够响吗?一会儿回去定要弄些青菜萝卜来,剁上一夜怯怯晦气才好!
“罢了!今日天色晚了,都各自休息吧,哀家也累了,明日一早,桂阳带好了礼品亲自到鹿柴去,给贤妃赔礼道歉!”太后起身,扶着常姑姑就向外走。
“什么?母后要儿臣给她道歉?母后,她刚刚打了儿臣,现在脸上还肿着!”荣瑜跟了两步,跺脚道。
太后喘了口大气:“打你不应该吗?不分青红皂白动用私刑,扣押贤妃侍女,你别忘了贤妃可是你皇兄的正妃,这样的委屈,她不追究是她的大度,追究也是应该!”
“母后!儿臣不服!”荣瑜忽地双膝跪地,咚地一声,激起缝隙中几痕轻土。
“你不服什么?”太后没有回头。
“儿臣与驸马相配四年,已有骨肉,为何一回长安,驸马却对儿臣不闻不问,连失了女儿也无一句安慰之词。我在宫中住了数日,从不见他南家有人提出接我回去,只由着我自己在这里……哪有夫妻是这样的?若不是,若不是有别的人扯了驸马的心思去,怎么会这样?”肖荣瑜声泪俱下,好像四年来的委屈分分钟都至眼前。
“那你待如何?”太后冷声道。
“儿臣要与驸马当面对质,儿臣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这样狠心?连女儿的水陆法事,都不肯前来参加?!”肖荣瑜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眼中都是决绝。
“额……太后娘娘啊,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要我说,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柳姨站了起来,向太后道。
太后斜着眼睛瞧了瞧柳姨:“热闹看完了,瞧着贤妃没事,打算退场了?”
柳姨讪讪而笑:“瞧您说的,我家女孩儿本来也没事儿啊,我进宫是来瞧您的,现在也瞧过了,自然是要回去了。走了,别送……对了……微微啊,你送送我吧,这边的路我也不熟。”
柳姨说着向我招手,便要向外走。
“太后娘娘,那臣妾……”我想笑,柳姨太逗了,说起瞎话来也不眨眼,还不熟?这太极宫的每一块儿砖大概都是认得您的,您招呼一声,没准都有回音儿。
“你不能走!”忽然跑过来拉住我,肖荣瑜满眼都是坚决,“你不能走!贤妃!我不信你与南晨寺清清白白,若是清清白白,你怕什么当面对质!”
“怎么变成我和南晨寺的当面对质了?不是你要问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我瞧着眼前多少有些开始疯癫的肖荣瑜,一时说不清是恼火还是同情,心中暗暗嘟囔道。
“冤孽!真是冤孽!”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后的脸色已变得有些漠然……“罢了。既然是这样,不如说清楚也好。”回身走到上座,太后端起刚才没喝完的茶,递给一旁的常姑姑,“换热的来。”
“是。”常姑姑忙应着。
“贤妃回来坐下。”太后向我道。
不得已,我只能走回来,依言坐下。
“去,着人请驸马南晨寺进宫来。”太后道。
“那我也不走了,今天太晚了,一会儿我就歇在我女孩儿宫里。”柳姨摇摇摆摆地走回来,坐在我旁边,拿了我的手看我腕上的镯子,“别担心哈,一会儿姨娘陪你回鹿柴。”
“多谢姨娘。”我笑道,心中踏实非常。
柳姨向我挤了挤眼睛。
夜深似渊,月明如渊中巨兽之瞳……
南晨寺没有找到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连带着就要起身。
柳姨正在看我指甲上镶嵌的珍珠,一把握住,闲闲低声道:“坐稳当了丫头,记住,从现在开始,再发生什么事情也与你无关了。你和南晨寺的事情刚才已经解释清楚了,清楚了就是清楚了,谁也别想倒后账……”
我忙坐好,稳住了心态,稳住了身形,微微点了一下头。
“什么叫没有找到?”太后皱着眉。
“回太后,驸马府,南老将军府,兵营,属下全找过了,都没有见到驸马爷。门上的人说,一早驸马爷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什么?!你说什么?”荣瑜一惊而起,就向门外去。
“不必去了。”门外,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