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给南晨寺帮这个忙的时候,我就知道必定会面临现在的窘境,我也准备好了息事宁人,在桂阳面前只一味做低服下,不言语不分辨。因为假事终不似真,说多了很容易连自己也不能自圆其说。
“倒是我冒昧了,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只有皇后娘娘得用。”我笑着向后退了一步,“本宫也喜欢这支花钿,多谢公主赠花。”
拿起缀在角落里一支多石的花钿插进发髻,我笑着不再说话,只瞧着上面散碎的红花石皆取了藏花的部分,盘措起来便如百花齐放,也是十分精巧。
想是我谦逊退让的态度让荣瑜一直窝在心中的恼火稍稍平息了一点,她目光扫过众人,慢慢走回了上座。
“母后,女儿也带了一套最上乘的血石念珠给您,您常拿在手上数捻,最是养血补气的。女儿不在身边,皇兄又朝政繁忙,总是惦记您身边缺了知冷着热的人,谁知这几日处下来,女儿瞧着我皇嫂倒是个贤德妥帖的人,母后的一应药剂饮食她皆是知道的,虽说忙着各国朝拜之事,慈安宫的事情却色色都能想到,昨夜已经那样晚了,皇嫂还在亲自照看母后的补药呢。”荣瑜说着眼中都是笑意。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你的姐妹们并皇后她们都是会照顾的,你皇兄也很孝顺懂事,忙过朝政常常来瞧哀家,哀家一切都好,你一个人跟着驸马在外面,倒是要多照顾自己才是,尤其如今……”太后说着,眼圈儿一红,“更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
说到刚刚失去的孩子,荣瑜的脸上一时阴霾笼罩,薄薄的哀怨嵌在眉眼里,低头抿了一口茶。
一旁,众位公主并后宫众人见此,心下皆难受,忙忙跟着掉了几点泪。
“听闻贤妃娘娘也是刚失了孩子不久,倒是并不见你悲伤,前些日子还帮助照顾湖灵妹妹,又是暖衣送药,又是照顾床前的,忙得不亦乐乎。湖灵妹妹刚走,这几日可是又忙着准备朝贡各国来往之事了?”
哎,我已经低着头把青花瓷碗中的茶叶片子都数尽了,还是没能躲开这位大公主的找寻。
“这样的大事我自然是不懂的,都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分派些简单的差事,也有做得好的,也有做不好的,好在太后娘娘和泽姐姐都不责怪。”我笑道。
“要本宫说,后妃之本还不在这些杂务上,都是细枝末节罢了,倒是如今贤妃盛宠,该努力给我皇兄多添子嗣才是,再有便如我皇嫂一般,常常照顾母后凤体,规劝皇兄休息保养,不能像那些小家子出身的狐媚子一样,时常撺掇着皇兄带着到宫外去,又不小心连累皇嗣。”荣瑜笑着,“娘娘可别吃心,桂阳不过闲话两句,并不是说国公千金。国公爷是大周的肱骨梁柱,贤妃娘娘自然是后宫的表率了。”
荣瑜的话说成这样,连我爹也带上了,我忍吗?我……忍了吧。
忍是忍了,不过已经忍得脑袋嗡嗡的了,要找个话题快些把今日的会见结束了吧,可是要烦死宝宝了。
“哎,同是失过孩子的,本宫的心肠公主自然最能体会,那股子难受劲儿,许多时候过去了,还是在心里放不下离不了呢。”我说着也不禁叹息,“好在太后娘娘时常安慰,又有钦天监长使夜观星象,说我这孩子全是为了护他父亲来的,正是个有孝心的,这才让我心里好受了许多。公主也要放宽心,子女缘分本是天定,要是心里极过不去,不若您也找曹大人来瞧瞧,说不定,缘分深浅也在星象上早就说明了。”
我这一说,荣瑜没有反应,倒是提醒了太后一般:“这话说得也是,昨天皇上在这的时候,钦天监还来回,近日天象略异,不知是不是异星来犯,说不好就是它冲撞了哀家的小翁主。常华,你亲自去钦天监一趟,就说哀家请了曹大人来,只要他来。”
“是。”常姑姑忙郑重应道,又当着最大的事,郑重地去了。
这边,太后向着我们挥了挥手:“坐了半日了,都乏了吧,各自宫里府上还有好些事情,都去吧。哀家和荣瑜也要休息了。”
众人听说,都不露声色地呼了口气,忙忙整齐起身向着太后告辞,又向荣瑜说了些保重身体,他日再来见的话。
几个已经有生育经验的公主,送了许多如八珍益母,阿胶花参类的东西,便纷纷告辞而去。
我溜得又快又隐蔽,众人向外走的时候,我把自己混在了身材高挑的荣珍身前,一阵烟地离开了慈安殿。
“贤妃娘娘。”刚走出大门十几步的地方,瞧见钦天监曹大人已经来了,手里抱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包,圆乎乎的。
“曹大人好。”我笑道。
“贤妃娘娘好气色,是有什么喜事了吧?”曹大人笑道。
“曹大人现在不仅会观天象,还能看面相了。”我笑道。
“非也非也。”曹大人理了理他的山羊胡,一副讳莫如深又非要显摆的样子,“天象可观,而面相万千。天象是天机,不可更改,面相是人心,随常变化,怎是可轻易察觉的?”
“照大人这样说,人心倒是比天象还莫测了。”我也不急,左右闷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和我们大周第一神人聊聊天也很愉快。
“贤妃娘娘果然是有悟性的,老臣自认不会看错人!果然果然……”
啊?这是我有悟性吗?我不是就总结了个段意吗?
“那大人说我面上有喜色,是什么好事啊?大人看出的是天象还是人心?”我歪着头问道。
“既是天象也是人心,七分天注定,三分在人为。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贤妃娘娘等着就是了。”曹大人不停地理胡子,我看见有几根顺风飘了……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这神叨叨的老头,我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不由得想笑,又不好意思,又怕亵渎神灵,忙指了指慈安宫,“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等着呢,大人快去吧。”
下意识抓了抓手上的布包,曹维钧似乎有些迟疑,轻轻一口叹气,俯身向我告辞,一步一颠像是赶赴一场“鸿门之宴”一般步履沉重地随着常姑姑向着慈安殿的侧门而去。
说不清为什么,我忽然想跑过去拦住他,可终是想不出理由,只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侧门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