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淮织城行宫,夜半时分,荣璋倒了水给我喝。钱德阅来报,说中山世子武程乾不见了。
果然!我心道,这个傻子还是走了,就在荣璋用龙番换回了他的父母之后。他没有听得进去我让沙利带给他的话,也没有珍惜一家人各个死里逃生才得相聚的珍贵时刻,只是匆匆见了父母一面便走了。
这一走为了什么?我们都知道,只是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怎么会是龙番的对手?
我瞧着荣璋好看的眉眼,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让我小心水热,别烫到,淡定得像个什么也没听到的“聋子”。
“嗯。”我答应了一声,慢慢喝水,水不烫,刚刚好,“武程乾不信你,不信大周呢。”
荣璋接过茶碗,拿了帕子擦我的嘴角:“所以朕也不用拦阻他,随他去吧。”
“皇上。”钱德阅仍在听吩咐,又唤了一声。
“不见了就不见了,还用这个时间来回?”荣璋道,“去吧,朕困了。”
“是。”钱德阅没有犹豫,应了一声,下去了。
将水碗放在桌子上,荣璋还真是困了,回到床上躺下就迷蒙瞌睡起来。
“武程乾走了就走了,沙利兹不要跟着去才好,这个皇上要精心些。”我低声提醒道。
“武言是个聪明的人,会看顾好的。”荣璋闭着眼睛道,半晌又忽然睁开,“你还没告诉朕你和高阳到底怎么回事?见到你们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那个孩子,高淮山叫你娘。”
“什么时候叫我娘了?他那是害怕吧……不由得发出感叹——娘啊~~~,就是这种。”我胡说八道起来连自己都信。
荣璋不屑于我的胡说八道,自顾自转身去睡,还把被子都扯走了。
扯走就扯走,这床上被子多得是!刚才我就说不要盖一张,省得碰到我的伤口,是他不愿意的,现在又莫名其妙发脾气,哼!
自己扯了另一张被子盖好,我闲闲捉了被角,看上面的花纹……
并蒂莲花,这样的纹样其实很常见,各国各地皆有,但是眼前这两朵就很奇特。平常的并蒂莲之所以被称为“并蒂”,皆是会大小一样,高矮相同的,但是这一对不同,其中一只饱满丰硕,高高在上,另一只看起来小一些也矮一些,伏在生在训学生,可为什么这个纹样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我忽然想了起来!就在高阳家门前,那个一身红衣叫蛮竹姑娘,她手里的合卺彩带之上就有这样一对并蒂莲花。当时情况紧张我只略略带了一眼,并没有着细去想,现在回忆起来,竟和这个是一模一样的。
我双手捉住被角,仔细去想……
不对啊!蛮竹姑娘的合卺彩带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似乎我的眼熟和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情形,并不是来自蛮竹的合卺彩带。
我坐了起来,靠着墙使劲想,究竟是在哪儿还见过呢?
“还不睡?”荣璋听见我折腾,迷迷糊糊忍不住出声问道。
“荣璋哥哥,你看这个,这一对并蒂莲的纹样是不是很眼熟?”我把被角举到荣璋面前给他看。
荣璋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嗯……今天交换龙番和武家二老的时候,黎红杉宗族长卢猜拿了一条彩带,上面好像有个一样的花纹,不过那带子破了,撕扯得乱七八糟的,也没看太清楚。”
我恍然大悟!
对!就是卢猜拿了一条合卺彩带,上面的图案和这个被角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最主要的,就像荣璋所说,卢猜的手下把彩带拿给他时,这条带子破破烂烂的,好像被谁大力撕扯过。
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人质交换这件事上,大概眼前晃过这条带子,没有特别注意,现在荣璋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
回想起来卢猜当时还满脸的无奈,除了无奈,或许还有点心疼……
“荣璋哥哥,你知道那条彩带是做什么用的吗?”我来了精神,说起合卺节我实在有发言权,当时高阳为了推辞众女,我还被迫当了一回高夫人,被他又抱又亲的,说起来可恼得很。
荣璋不睁眼睛:“做什么用的?”
“你听说过合卺节吗?”我笑道,“这个乖乖可不是白教人的,若是皇帝哥哥哪天走在街上,忽然有个漂亮的姑娘将这彩带披在你身上,皇帝哥哥的艳福可就来了!不要都不行!”我呵呵傻笑,好像看见了荣璋被哪个丑姑娘披彩的狼狈样子。
荣璋不说话了,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在想你的艳福啊?”我捂着嘴仍旧笑个不住。
“我的艳福还用去找吗?眼前不就有吗?”荣璋被我笑得磨不开,起身凑到我面前,来回打量着我的脸颊唇齿,“怎么样?你的伤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许调戏妹妹。”
荣璋一笑,复躺了下去:“你这一说也是……今天黎红杉的宗族长老卢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手下送来那个彩带之后,他的神色好像一直很焦急很担心。”
“你也注意到了对不对?”我眼前一亮。
荣璋点了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条彩带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做彩带的料子极为上乘而且针脚簇新,并不像普通人家用的,你猜……会不会是他的女儿用的?”我大胆提出了我的设想。
“所以呢?”荣璋让我继续说下去。
“找人去打听打听,咱们正愁没有办法接近三大宗族,若真是她女儿的,这儿女的事情可是谁也躲不开的,说不定就是个突破口。”我觉得我在后宫当个妃子就是屈才了,我回到长安应该去大理寺或者刑部六扇门当个捕快,一定是个神勇无敌的。
夜色凄迷温暖,荣璋笑着朝着我挑起了大拇指。
我扬着脸,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