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回来,一连六天时间,我没有再见到皇上。
他没来鹿柴,我也没去书房寻他。听闻他只是按时上下朝,然后一头扎进书房处理公务,显得很忙的样子。
这其间来往鹿柴频繁的,倒是陪我归宁之后越发熟稔的魏贵嫔和辛才人,两个人常带了新鲜吃食给我,我们便在一处吃饭,让我想不到的是魏贵嫔不止知道这些参鲍鱼虾的时令,烹饪海食的手艺也极好,来时带上一两样新做的海味,吃得我不亦乐乎,直感叹若是一时吃光了,因着荣璋的敏症,御膳房是不会采买的。
“不妨,还有很多,臣妾用盐腌制了起来,虽不及新鲜的可口,也是能做出很多美味的,娘娘明日封妃大典,想是没什么时间坐下认真吃东西,等典礼结束了,臣妾给您送些鱼露蛋羹来,最是养胃。”魏贵嫔说起她的手艺,脸上都是光彩。
封妃——我想大概是不能了,我不仅得罪了皇帝,听闻皇后也因为私自放我归宁,被皇上责怪了,这几日去她宫里问安,见她也是淡淡的。在大周的地界儿得罪了这两个人,谁还想得起来我封妃的事情,这几天也都没听说有人在张罗这件事。
不过好在,我想他俩这一闹别扭,也就没办法在“泥塑蔷薇”这件事上“串供”了,现在不说起,大概以后说起的机会就不多,这让我觉得放心了一点。
“都进来吧。”这日早膳后,我和魏贵嫔正说着话,听人通报皇后娘娘来了,一时又见她领着两个姑姑。
“见过皇后娘娘。”我和魏贵嫔忙起身见礼。
“见过贤妃娘娘,贵嫔娘娘。”两个姑姑笑着也向我们伏道,姿容整齐。
“这是掖庭选来的礼仪姑姑,明日你封妃大典上的事情,就由她俩协助着,你有不懂的尽管问,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皇后笑道,她今日也漂亮,简简单单日常发髻,簪了一朵开得极鲜嫩的紫荆。
“皇后娘娘说笑了,贤妃娘娘乃是礼部尚书嫡亲的外孙女,礼仪上的事情哪里用我们做奴婢的教,不过是从旁协助,替娘娘分些劳顿罢了。”两个姑姑说得谦和,笑容得体。
“衣裳的话,本宫一会儿就着人送来,也让姑姑们帮着收拾整齐,今晚你要早些睡,明日可有得折腾,你是本朝第一位贤妃,典礼也就罢了,只有后宫之人参加,晚宴可是满朝文武的内眷皆要来的,你需得打起些精神。”皇后拉了我的手,又看我的头发指甲,想来满意,只微微点头。
我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时候腾出手来准备的这个封妃仪式。其实说来贤妃的地位在后宫已是颇高,仪式更是繁复累人,不过好处倒也真有一个,就是除皇后以外,只有“贵贤淑德”四正妃的仪式是允许本家的父母参加的,别的我不欢喜,见到爹娘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皇后走后,不一时便有四内监四宫女一共八人,捧着贤妃服制并一十六盒特制的首饰、水粉胭脂送到我宫中。两位教习礼仪的姑姑帮忙指点摆放完毕,便将明日封妃典礼的流程一一讲说明白,少不得又着实夸赞了一番我如何礼出大家,仪态万千,夸得没什么可夸了,就又赞我的四个侍女动静知礼,坐卧规矩。没得一下午不到就听了一车的话,脑袋嗡嗡的。
傍晚时分,蕴仪公主不知怎么跑来我宫里玩耍:“贤母妃,贤母妃,盈盈来了。”
小家伙几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一进门就扭箍糖一样黏在我裙摆上。我将她抱了起来:“你这家伙,这几天怎么都不来看我?”
“母后说,贤母妃归宁回来累了,又要准备封妃大典,不许我来吵你,可把我急坏了,贤母妃你看我都瘦了。”盈盈说着便要把肚皮亮出来给我看。
我忙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掀起来:“太阳落山了,外面不暖和,小心着了凉吃不了东西。”我笑着拉她的小手,“瘦不瘦看脸就知道了,干嘛要给我看肚皮?”
“乳娘就要看盈盈肚皮才知道我是不是胖了。”盈盈笑着摸了摸我满头的珠翠,“贤母妃真好看。”
“好看吗?”我笑着皱眉道,“挂在头上都要累死了,明日典礼结束,我送给盈盈好不好?”
“好好好!”盈盈拍手称好。
就有公主的乳母换做杨姑姑的年轻女子走来,想从我怀里接走公主,口道:“公主快下来吧,近日沉了好些,别累着娘娘。”
“环翠。”我唤公主的贴身侍女。
“贤妃娘娘。”环翠走上来,向我行了礼。
“你带公主到我用膳的花厅去,兰桨在那里,有好吃的酸梅冻,是我预备明日我家牙牙来吃的,你先拿些给公主。”我笑道。
“牙牙是谁?也是我父皇的孩子吗?我怎么不知道?”盈盈不肯下来,抱着我的脖子问道。
“牙牙是我的侄子,不是你父皇的孩子,你明日也能见到,比你长了一岁。”我笑道。
“那是牙牙哥哥了。”盈盈小嘴一向甜得很。
“对,是哥哥,不过这个哥哥见了公主是要行礼的。”我笑道,“环翠,你带公主去吧。”
环翠笑着应是,拉了公主去了。
一时,我又将明日典上细节与两位姑姑请教了几句,便按照皇后娘娘说的,早早沐浴便睡下了,只由着宫人们打点安持,并不操心。
不过朦胧约有睡意,听得门外我宫中的首领内监久宝似是宣了一声,又被人拦住。
“贤妃可睡下了?”有人问,是荣璋的声音。
“回皇上,明日我们娘娘封妃大典,皇后娘娘亲自嘱咐要早睡,这不才安置下了。奴才这就让小舟叫醒娘娘。”久宝道。
“不必了,让她歇着吧,明日就见了。”时隔五六日,荣璋的声音似乎已恢复如初,简短说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恭送皇上。”久宝机灵,虽然又要宣又要找人唤我,可每句话都说得极轻。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团了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