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瞥了贺灵川一眼，亏得长子提醒及时啊。
他指着城门道：“速去加固！”
即有人去搬运沙袋，抵放门后。
贺淳华一边登城门楼，一边问：“何地来犯？”
“还不清楚。”赵清河答道，“我们拦贼后就来察看，放了几支火箭出去，见火光之中，二百步外有敌军！”
那么来龙去脉就清楚了，对方趁夜来袭，派小队提前潜入，再去抢开城门，结果被火箭戳穿之后偷家失败，也不装了，干脆大举进攻。
按理说，他们放火官署、暗杀郡守、制造混乱，一套连招打得很完美，这时本该攻入城中的。
可惜，偏偏贺淳华在这个节骨眼儿赶到了黑水城。
论运气，偷袭者输给了贺大总管啊。
贺淳华登城门一看，底下乌泱泱一片敌军，火把如同海洋，箭雨飞城头，声势骇人。
他缩头回长子：
“川儿，你怎么看？”
贺灵川早就瞟完了：“敌军千余人，轻甲来袭，只有两辆撞车，没有重型军械。看来是走红崖路过来的。前方的哨所都是瞎子，军队都能放进来却不知情。”
黑水城北，每隔二三十里都有一个哨站。这些敌人都攻到城下了哨站竟没任何警示，实在是玩忽职守。
“还有增援队伍。”贺淳华指着远处蜿蜒而来的火把道，“看来他们先前是化整为零，分批分次而来。”
“这些是安东人，我的老对头。”他又道，“这些家伙消停好些年了，你不认得他们的兵甲。”
“嗯？”贺灵川一怔，“这些就是安东人？”
“他们想夺城回去顺便一雪前耻。”
二十年前，黑水城还在安东人治下，是贺淳华先后打了几仗，将它并入鸢国的版图。
他也凭这功绩升任郡守。
现在，安东人回来复仇了。
“怎么挑这时候？”
“这是好时候啊。”贺淳华面沉如水，“大鸢风雨飘摇，红崖路屡现异状。”
贺灵川注意到了这个“屡”字，说明老爹早就知道盘龙沙漠生变。
“红崖路？”他面现惊讶“安东人也对红崖路和盘龙沙漠感兴趣？”
“是对盘龙沙漠里的东西感兴趣。”贺淳华随口道，“你忘了，孙孚平和年松玉当初为什么来黑水城？”
当然是冲着大方壶来的。
“别的不说，只要把壶中的三尸虫放出来，敌军自乱。对兵家来说，这就是常胜秘诀、克敌法宝。”贺淳华沉声道，“现在盘龙沙漠出了变故，这些家伙的心思大概又活络了，想来碰碰运气。”
贺灵川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贺淳华也和他们抱着同样的念头而来吧？
安东人用撞车怼门，城士兵就拿出土制炸弹往下丢。这东西也被称为“瓜雷”，外表有点像西瓜，点燃以后爆炸威力不小，就是本身不太稳定，有时误踩去也会……
城头同时扔下去四五个，敌军没人敢去掐灭，都是抱头蹿走。只听砰砰几声震响，撞车被炸坏了轮子。
它本来就重，城门又是箭如雨下，敌人一时拖不回去。
贺淳华看到这里，就走回地面。
此时裘虎四人也回来了，押着两名俘虏，一人双手脱臼，另一人肚腹被划拉开来，血淋淋地。
贺灵川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前几天在威城驿站与伙夫吵架的大汉。
只不过他现在满面血污、垂头丧气。
“其他的呢？”
“杀了。”
贺灵川说留个活口裘虎还给他多留了一个活人。“破肚的是首领。这个光头汉子是首领的弟弟。”
时间宝贵，裘虎直述他拷得的情报：“城门外头的军队来自安东聂城，一部分是城军，一部分是西府直隶军，总计三千余众，由聂城太守廖善统领。”
“廖善派两组人潜入黑水城，一组袭杀胡郡守，另一组私开黑水城门，迎安东人入城。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组人得手了。”
“那组人仍然在逃。”贺灵川点头，“还有呢？”
“昨晚廖善分出百人，去往盘龙沙漠中心。”
盘龙沙漠中心？贺家父子对视一眼，恐怕就是盘龙废墟。
贺淳华的猜测没错，安东人也对大方壶动心了。
这廖善一边派兵夺取黑水城，一边派人去夺大方壶。若先得壶，则黑水城轻松可破或先得黑水城，则红崖路尽入安东人掌控，他们比别人更有地主优势，可以慢慢探索盘龙沙漠。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贺淳华冷笑，“不过人不能太贪心，双管齐下容易变作鸡飞蛋打。”
裘虎还问出了袭击胡郡守的凶手情报。其他的，这两个汉子就不知道了。
光头汉子忽然对贺淳华跪了下来：“大人救我兄一命，我们就任伱驱使！”
他兄长流血不止，再这样下去不用黑水城人处决，也很快会气绝而亡。
贺淳华淡淡道：“你还有什么用处？”
光头瞠目。
该说的情报他都说完了，一时间生不出别的。
噫，早知道就该留一手！
裘虎将小刀按在他脖子，慢慢划拉，同时看向贺灵川。
鲜血流到脖根，贺灵川才摆了摆手：“慢着，先留下，两个都留下。”
即有嵘山弟子出列，医治另一个俘虏的伤口。
给的是好丹，用的是好药，光头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兄长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贺淳华看了长子一眼，没说什么。那光头却感激道：“多谢少爷！”
“你叫什么？”
“我姓周，周鹏！”光头指着昏迷不醒的兄长，“这是我哥，周鳐！”
贺灵川即道：“给周鳐找间干净的牢房。至于杀害胡郡守的凶手，周鹏，你去帮忙寻找和指认。如能戴罪立功，你们兄弟两人都能活命。”
周鹏立刻答应，裘虎前一步，喀啦两声，把他两只手腕归位扶正。
于是赵清河又拨出三十人，与周鹏一同回城追缉凶手。
贺灵川心中一动。
贺淳华这趟西行目标重大，不亚于南方平叛，但他只让赵清河随行，吴绍仪、曾飞熊、豪叔等人一概不带。
可见，赵清河才是贺淳华最信得过的心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