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解释显然没有说服闻非。
他狐疑地看向君九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君九凝只顾着他的后半句话,早就忘了他刚开始问的什么:“……你第一个问题问的什么?”
闻非捏着剑柄,眼中神色隐忍,又要装作毫不在意地质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对墨轻竹起了心思!”
门外,拿着一盒花糕的墨轻竹停住了脚步。
闻非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墨轻竹不由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君九凝的回答。
而君九凝听清了闻非的问话之后,也是一愣。
她有些好笑地反问闻非:“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闻非耳根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撇过头,语气有些冷硬地道:“你日日同他混在一起,又是他把你从梁国救出来的,这么多日下来,你对他难道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么?”
君九凝轻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墨轻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中充斥着从胸腔处迸发出来的强有力的心脏震动,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沉重到别人也能闻得一二。
但君九凝清冷又带着几分俏皮活泼的声音隔着一扇门穿过来,清晰地被他收入耳中:“没有啊,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紧绷的神经像是突然断了线,墨轻竹手上动作一松,花糕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胖乎乎、圆滚滚的各色糕点从木盒中散落出来,沾上星星点点的泥土。
墨轻竹失落地想:这些花糕应该不能吃了吧。
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味道也甜。
他狼狈地蹲下来,把那些已经弄脏的糕点一个个放回盒子里,再抬头时,君九凝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旁边闻非的身影也不见了。
墨轻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这么想逃。
他捧着那个已经不能再送出去的木盒站起来,一双向来都是微笑着上挑的眼睛,此时认真地注视着君九凝。
君九凝率先开了口,指了指他手上的盒子:“这是要给我的么?”
墨轻竹苦笑一声:“可惜我没拿稳,脏了。”
君九凝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盒子交到自己手里。
墨轻竹不肯,反而将木盒往怀里藏了藏,还用右手手臂护着:“这个真的掉地上沾到灰尘了,不能吃,我再去给你买一盒吧。”
之前君九凝把掉在地上的花糕捡起来吃是因为那糕点还包了层油纸,但这次可是实打实地弄脏了,墨轻竹怕她吃坏肚子,不肯给。
君九凝无奈一笑:“我不吃,我就看看。”
墨轻竹满脸不信,却还是打开了盒子递到她面前,只是目光始终警惕地盯着君九凝的手,怕她突然动手拿起一个来吃。
君九凝看了看,五色花糕圆胖可爱,虽然现在脏兮兮地混作一团,但也能看出之前定是整整齐齐地码在盒子里的。
正是她前两日喜欢吃的那种糕点。
原来方才墨轻竹离开是去拿这盒东西了。
君九凝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轻轻地将手掌蜷了起来。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刚才她和闻非的对话墨轻竹听到了多少,但从对方现在的反应来看,至少也是听到了最后一句。
但君九凝确实从来没有对墨轻竹产生过男女之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大概也不会有。
她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不知道何时又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抱着能活一天就是一天的想法,君九凝不想让自己身上背负太多来自别人的心意。
墨轻竹看着她眼睫轻动,却不说话,自嘲地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君九凝:“我来得不是时候,对么?”
墨轻竹早就听说过,君九凝苦恋楚国宰辅慕云多年,后来因为对方定亲了才死心。后来又被迫去梁国和亲,结果未婚夫是世间最暴戾恣睢的摄政王。
轮番的打击下来,君九凝应该是对男女之情失去了兴趣吧,所以才不惜假死,放弃楚国公主的身份,当一个从此不能用自己真姓名的普通女子。
而自己出现的时间太不巧。
其实墨轻竹一直都是个还算自信的人,他不是自大,也不会过分谦虚,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容貌、气质、能力都是优于常人,也能正确审视自己,见贤思齐。
如果他能早些认识君九凝,或者在她已经放下前尘往事之后再出现,或许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但阴差阳错。
面对他的问题,君九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垂眼看着那已经毁掉的花糕。
她心里其实相当尴尬忐忑:如果她开口问墨轻竹,对方喜欢她哪里,自己可以改这种话,墨轻竹会不会当场和她割袍断席。
见君九凝不说话,墨轻竹将木盒子盖上,收回手臂,深吸了口气,眼神坚毅:“我去买一盒新的吧。”
他转身往院子外走去,君九凝却叫住了他:“墨轻竹!”
这是她少有的,叫他全名的时刻。
墨轻竹浑身一僵,克制着自己想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欲望,慢慢地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只见君九凝神色讪讪,眼神乱飞,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尽力冷静道:“不劳烦你多跑一趟了,我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去买的。”
“但是,谢谢你啊。”
君九凝不打算吊着墨轻竹,自己和他不可能,就要早日说明白,免得耽误对方。
反正这辈子的墨轻竹不会再视凤云兮为全部,只要他想,自然会拥有更好、更适合他的人。
墨轻竹捏紧了手上的木盒,骨节都因为用力过大而泛起苍白的颜色,他匆匆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从那日开始,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君九凝。
君九凝几天没逮着人,这才不得不亲自跑去知竹舍找他。
她又有些气恼,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气恼墨轻竹因为她抗拒的反应,便像只鸵鸟一样一头扎进沙子里不想面对她,好笑是觉得原来性格潇洒、看起来毫无牵挂的闲云野鹤,也会有这样真实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