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跟墨轻竹拌嘴总是吵不过他,君九凝却还是闲不住:“你们墨府院子那么大,却只肯让我在东边走动,怎么,西边有你们赵国的秘密啊?”
墨轻竹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既然知道是秘密,还问,你别以为我会被美色所惑,我心智坚定得很。”
君九凝看了眼周围,小声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我也知道你们府里的一个秘密呢?”
墨轻竹饶有兴味:“哦?本王愿洗耳恭听。”
但他不认为君九凝能真的发现什么,只不过是无聊之下的消遣罢了。
君九凝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平等交换。”
她实在对那片不能涉足的禁区好奇,打算八卦一下,顺便试试能不能获得什么重要信息。
墨轻竹听她故弄玄虚,不上当:“那要看你知道的东西值不值了。”
君九凝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那你先答应我,平等交换。”
墨轻竹痛快地答应了。
然后君九凝便稍稍偏过头,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府里有奸细。”
她说罢便抬头看着墨轻竹的脸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对方给一个让她满意的回应。
但墨轻竹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也算是秘密吗?”
君九凝挑眉:“那如果我告诉你,那奸细就藏在每日辰时巡逻的队伍当中呢?”
墨轻竹脸上的嬉笑之色顿时收敛了几分,轻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他心底震惊,因为他都从未发现过墨府的巡逻队之中竟然已经被安插了钉子。
这一批人是他自赵国带来,亲手带了多年的心腹,应当绝无可能出现奸细才是。
难不成被策反了?
君九凝见墨轻竹信了自己,解释道:“我到你们府上第一日起,便发现有人曾在西院的小道上鬼鬼祟祟,只是那时候我并为多加注意。后来我问过府上的人,知道只有辰时巡逻这支队伍是会跟着王爷出府办事的。而那日王爷刚从外面回来,又已过辰时,怎么会有人穿着便衣在西院光明正大地行走呢?”
府里的人都是穿盔甲的,只有出府的人才会换成便衣。
墨轻竹沉默片刻,苦笑:“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自己竟然不曾发现,最信任的人中.出了叛徒。
君九凝道:“不必,权当是还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她感觉到墨轻竹十分沮丧,便好奇道:“那支队伍里的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吧。”
墨轻竹狠狠一怔,才一脸惆怅地轻声道:“生死之交。”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浸满了这些年兄弟之间的血和汗。
君九凝皱眉,想到之前的经历,提醒道:“你也不必太难过,想必你也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人皮面具,我就曾见过用这个伪装成另一个人,毫无破绽。直到死了,验尸之时才查出不对。”
墨轻竹被她提醒,顿时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一个人独自出外任务之后,受了重伤回来,一个多月都不怎么喜欢讲话,与人打交道。”
君九凝问道:“那这人原本的性格是不是就是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墨轻竹点点头,顿时沁了一脖子冷汗:这种性格之人,最易被模仿替代,说不定现在混在队伍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货!
墨轻竹也是这些年运气好,没有单独接见过那人,否则以他这种在心腹之前毫无防备的性格,难保哪天就被捅了暗刀子。
他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君九凝了:“如此,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君九凝才不想和他客套:“我说的这个秘密可值钱了吧!轮到你了!”
墨轻竹道:“墨府西院,藏着许多账本,不过自那日你让我分发水晶马蹄糕起,我就让人把这些账本该转移的转移,剩下的便烧了。”
君九凝“嘁”了一声:“这算什么秘密。”
墨轻竹道:“你先听我说完嘛。”
这时,一个小厮突然从大门外跑进来,通传消息:“王爷,门外来了一群自称是楚国使臣团的人,说是要见一名姓君的女子。”
墨轻竹和君九凝对视一眼,皆是释然一笑:成与不成,就看此刻了。
君九凝顿觉吃亏,皱了皱鼻子,朝墨轻竹道:“下次再详说给我听,堂堂赵国三王爷,可别赖账。”
墨轻竹扬起一抹浅笑,眼神明亮,君九凝顿时觉得对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仿佛褪去那层玩世不恭的外衣,露出底下真正不羁而洒脱的样子:“一言为定。”
二人并肩往门口走去,墨轻竹默默地落后半步,看着对方瘦削纤细的背影,和乌黑的发顶,心中突然涌现些不一样的感觉。
君九凝是个很有趣的人,在府内住着的这些日子,也算是他在梁国以来,过得最开心的几日了。
但墨轻竹这般口是心非之人,怎会承认自己心底是不舍的呢?
他们两个,一个仿佛月上玉兔,一个是雾中野鹤。
要么看着高高在上,实则困于高处,默忍冰寒,要么拘于迷雾,始终飞不出那片泥泞沼泽,身上究竟碰撞出多少伤口,隔着雾也难以让人发觉。
世有同道殊途,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于墨轻竹来说,正因为他太过清醒,所以愿意后退半步,不贪恋最后一刻的接近。
君九凝到了门口便发现,这几日熙熙攘攘的墨府大门此时已经清空了所有人群,只有君清漓、梁主使、慕云等人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喜,眼中迸发的光亮让人不敢直视。
见君九凝不动,墨轻竹轻轻推了她一把,不忘最后毒舌一句:“怎么?近乡情怯?不至于吧长公主,在我这蹭吃蹭喝也该满足了!快走吧。”
君九凝回头朝他嫣然一笑:“还会再见的。”
她朝君清漓跑去,也没看见墨轻竹轻挪了一步,手中接住从背后射向君九凝的一枝冷箭。
墨府大门轰然关闭,而君九凝爬上马车前再次望了那红漆的牌匾一眼,心中默默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