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鸾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桑嬷嬷抱着孩子守在一旁,一老一小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瞧,仿佛她脸上能开花似的。
见她醒来,桑嬷嬷立刻红了眼眶,“您可终于醒了,赶紧去养心殿瞧瞧吧,宸妃娘娘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胡鸾飞刚想起身,后脖子剧痛,猛地一下又跌回床铺去。
桑嬷嬷说:“宸妃娘娘为了您大闹永和宫,德贵妃往陛下跟前一站,这眼泪哒哒哒地往下掉,稍一糊弄,陛下就立马命人来承乾宫抓人,还说咱宸妃娘娘不懂事,不懂得感恩德贵妃谦让承乾宫给娘娘居住,还恩将仇报。”
桑嬷嬷无奈又说:“刚才奴婢还听说陛下要把您在北裘的产业赶出去,收回您管理的皇家镖局,宸妃娘娘可急了…”
嬷嬷的话还没说完,胡鸾飞就捂着后脖子强迫自己起身。
她可以不在北裘做生意,也可以不要所谓的皇家镖局,但不能让阿娘受委屈。
跌跌撞撞这十几年,阿娘过得比她还要艰苦,一面躲着太后的追杀,一面找寻失散的女儿,还一面与轩辕隶派来的人斗智斗勇,能安然活到现在已属万幸。
“嬷嬷,你去叫太子殿下不要冲动,凡事有我。”
“宸妃娘娘已经吩咐过了,殿下听话着呢,这会子已经前往纳兰将军的府邸。”
“好,阿娘果然是个有智谋的女人。”
在这个后宫,大概只有阿娘敢这么对待德贵妃,位分低的嫔妃,就算儿女被抢夺,她们只能认命,然后自怨自艾。
赶到养心殿的时候,阿娘正与轩辕隶据理力争。
胡鸾飞没听多久,只知道阿娘生轩辕御川的时候大出血,留下很多后遗症,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
而被压制得死死的德贵妃此刻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的,胡鸾飞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阿娘做足准备,势必要一雪前耻,德贵妃再厉害,再怎样保全淑妃母女,只要阿娘提及纳兰祺,德贵妃瞬间就焉巴了。
轩辕隶听此,果然龙颜大怒,只是怒火只朝阿娘,“胡翠微,不要仗着寡人宠你,你就忘了尊卑。”
阿娘咯咯轻笑了几声,出言问道:“陛下宠臣妾,可否告知众人是因何而宠?既宠,为何不爱;既宠,为何不顾;既宠,为何不护?她人伤我虐我抢我儿女,陛下明知,为何不处罚那些人,反倒来指责臣妾的不是?”
阿娘的笑,令天地骤然失色,“轩辕隶,我胡翠微找你跟你进了这后宫,没有一日是安生的。这几十年来,我无一不在后悔,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出现在你面前。”
阿娘忍住自己的眼泪,偏偏要笑得比谁都骄傲,直接站了起来,“今日,臣妾豁出去了。”
轩辕隶看着她,冷笑更甚,“你不会以为,寡人宠你就舍不得动你。”
他冷酷无情地宣告一个事实,“二皇子能文能武,不比太子差,定能胜任北裘君王这个位置。”
他以为阿娘会怕,哪知阿娘突然间就笑了,笑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么陛下以为我束手就擒跟你回宫为哪般?爱吗?恨吗?亦或是以为我弱到需要你保护才不得已屈之人下?”
轩辕隶犹如在听笑话一般,“爱妃有能耐,那就把北裘的风浪掀一掀。”
夕阳西下,绯色的残光蔓延在天际,湮灭最后一抹余晖,外头长廊屋檐上悬挂的灯笼亮腾了起来。
眼见着两人目光火花四射,始终未见停息的状态,胡鸾飞准备踏入殿内请罪,才有一个太监的身影抢先她一步,匆匆忙忙地跑进殿内,跪在轩辕隶面前,“不好了陛下,纳兰将军体内毒素蔓延,已有不祥之兆。”
轩辕隶未曾发话,一旁跪着的德贵妃事先发声:“你胡说什么。”
那太监一慌,哆哆嗦嗦地回禀:“将军府的管家派人进宫求太医,已下了最后通牒。”
“什么?”德贵妃像是接受不了事实,一下蹲坐在地,心思不宁。此一幕,正好落入轩辕隶与阿娘眼中。
阿娘讽刺地笑了笑,“偌大的后宫,能够安然长大的皇子公主不多。陛下难道再想看川儿和卿儿自相残杀吗?”
“你放肆!”
阿娘突然就挨了一巴掌,整个养心殿内的太监宫女齐齐跪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胡鸾飞自然畏惧皇权,在这时代,皇权大过一切,只要轩辕隶开口,整个殿内的人几乎没有生路。
“立刻派太医去看,叫上二皇子也一同前去。”轩辕隶发话,那太监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德贵妃也跪不住了,她很想去纳兰府,但此刻事态突然,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阿娘抚着脸庞,幽幽地说了句:“姐姐也去吧,卿儿虽为大夫,在众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之下,难免会手忙脚乱。”
德贵妃讶异地盯着阿娘,许是在想阿娘为什么还会帮她。
阿娘只道:“卿儿和川儿感情好,作为庶母,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最后,德贵妃请求去一趟纳兰府,轩辕隶批准后,阿娘咯咯笑起来,“陛下你看,拥有佳丽三千又如何,有哪个女人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德贵妃走到门口,与胡鸾飞撞个正着。也许是惊讶于阿娘的话,也许是被她给吓着,德贵妃整个人都怔住了,呆呆地垂下头。
胡鸾飞在想,大概是觉得自己身在皇宫心在外吧,心思被揭穿,愧对了自己的男人,所以才会羞愧地低下高贵的头颅。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轩辕隶有声无力,仿佛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忽然间没有以前那样意气风发了。
阿娘默了半晌才缓缓说:“入宫后不久,臣妾便知道德贵妃与纳兰将军有染。同时,也发现了淑妃与镇北将军的关系。”
“所以,连你也要背叛寡人是吗?”
阿娘抬眸瞪着他,“她们可以,臣妾为什么不可以。”
轩辕隶又想动手打阿娘,只是这一次,他力不从心。
扬起的巴掌轻轻地落在阿娘的脸上,仿佛不忍心伤害,自言自语道:“寡人待你和她们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