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军并入西南军,改名西南大营。”
“任程洪昌,秦安江,为西北大营副帅,靳少毅,尹冈为西南大营副帅。”
“四人共同暂代主帅,统一率领。”
高公公宣读完后,朝堂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程洪昌和秦安江都是纪振明曾经的老部下,此刻都在西北大营之中。
剩下的两人都在京中,下跪接旨。
“臣,尹冈接旨!”
“臣,靳少毅接旨!”
两人齐声道,“臣定不堕圣恩,收复失地!”
有不少大臣似有似无的视线望向站在队列前端的纪韫璋。
西南军和西北大营,曾经都是纪家的军队,现在西南军合并剥离了出来。
而西北大营更是纪家军的大本营,虽然没有任命主帅,但是任了两个副帅统一率领。
纪侯走了,属于纪家权柄的时代也走了。
就算纪韫璋现在是郡王又如何,那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空爵位。
花架子,好看。
没了纪侯的纪家,果然果然辉煌不再。
站在队列中的纪韫璋对此充耳不闻。
似乎这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
站在后边的康晋堂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以前谢舒宁的疯言疯语。
纪侯战亡,纪家倒台,康家宰辅,荣耀门楣。
他那时候没有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纪侯军权在握,纪韫璋殿前司司使一职,得陛下器重。
但是现在,纪侯已经战亡,纪韫璋自从边关回来后一蹶不振,已经半月余没有值守,现在是副司使暂代他的职位。
长此以往,纪家也确实离倒台不远了。
至于剩下的话……
康家宰辅,荣耀门楣。
康晋堂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如果也能成真的话……
他看向前面的两位相爷,陈相和庄相,都已年近花甲,两人必然都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日后才好接替他们的位置。
陈相一向谨小慎微,听说他和秦相几乎同期入阁,他身边的位置,换了一個又一个,只有他屹立不倒。
而庄相,曾经接替了秦相的位置,也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就被先圣不喜,一贬再贬,最后去了御史台。
直到新帝登基,他又才重新被提了上来。
庄相为人刚直,就算是现在温谦的新帝,也时有争吵。
跟着他,若是又被陛下贬了,只会遭到连累。
可跟着陈相,他这般谨慎,又如何轻易退位?
这一下,着实让他犯了难。
“退朝!”
一声高呼,康晋堂回了神,他抬眼就看到陈相悠悠转身,抬步就上前了。
纪韫璋双手握着朝笏的姿势不变,一言不发得转身出了大殿。
靳少毅拿着圣旨追了出来。
“纪三儿!”
他看着不复往日容发的纪韫璋,只能暗叹一口气。
“你的功夫在我之上,我亦知你的志向和……”
纪韫璋不待他说完,脚下的步伐加快,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靳少毅看着慢慢走远的马车,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晴空,眼睛眨了眨,才将眼眶中的泪逼了回去。
纪韫璋回到府的时候,赵燕琳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在门口踱步,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一见到马车,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去,“纪三哥,这是……”
她的话是没有说完,纪韫璋却像看不到她一样径直越过她。
赵燕琳张着嘴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愣愣得杵在门口。
半晌后,她咬了咬下唇,她眼尾扫到门子似乎在憋笑,她狠狠瞪了眼两个门子,气闷得跺着脚就回了姑母的院子。
她一见到赵氏就开始哭诉,以前纪韫璋再是甩脸,起码也长了一张嘴,会说话。
哪里像现在一样,跟一块木头一样,不说,不笑,不看,不应。
她怕是在他面前摔一跤,他都会当做空气。
赵氏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
“你以为解语花这么好当的吗,不然纪韫璋的后院早就人满为患了,哪里还轮得上你去献殷勤。”
赵燕琳有些委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氏忍不住戳了下她的头,“你要这幅鬼样子,就趁早嫁出去了,莫说捂化纪韫璋,你就是连一句话都不能同他说。”
“真是笨,你也不想想,若是你能撬开纪韫璋,就算是一丝缝隙,那你也是不同的。”
“若是你熬到年岁大了,他纪韫璋难道会好意思不给你一个名分吗?!”
赵燕琳扁了扁嘴,“熬这么久,就熬个侍妾……”
赵氏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妾,侧夫人!纪韫璋现在是郡王。”
“给我争气些,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烦!”
——
荣佩兰抱着岁安,给她喂了些碎肉粥。
桌子上饭菜已经热过一回了。
海棠将吃饱的岁安抱了起来,“夫人,您还是自己吃吧,郡王已经去书房了。”
荣佩兰伸手拿调羹的手一顿,轻笑了一下,“无事,我去给他送去。”
她夹了一些纪韫璋爱吃的菜,青檀想要上前帮忙端过去。
她伸手拦住了,“我自己去。”
书房门半掩着,里面只有窸窣的翻书声。
若是以前,钟氏一定欢天喜地。
现在,她应该只想他开颜一些。
荣佩兰手肘推开门,她换上了轻快些的表情,“夫君,吃些食菜,今日青檀做了你爱吃的。”
纪韫璋头也没抬,似乎他的心思全然专注在书里。
荣佩兰瞥见了书封,是一本兵书。
陡然间,她的心中一痛。
是啊,杀父之仇,哪里能不在意呢,又哪里能忘却呢。
只是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体面,他才不说,不应。
荣佩兰的手微微颤抖,碗碟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回,纪韫璋终于抬头,只是她没有看到,他望着她时,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挣扎的伤痛。
荣佩兰将盘子放在小几上,头也不敢抬,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饭菜还温着,莫放凉了,我、我去看看祺安,岁安。”
她的话语最后一个字都颤抖了起来。
她怕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放下东西就脚步慌乱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