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三条身影自城墙上而下,那身影极快得就消失在街角。
夜里打更的,都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
待他再定睛一看,街道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三个人影出现在城守府的后门。
这里一般都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可这里也没有几个下人在休息。
他们自启程行军,也走了好几個城府,这些城府或穷或富,但是没有哪一个是像广阳这样人烟罕见。
就连城守府都没有什么人的。
三人跃上房顶,卫硕留在原地,剩下的两人立刻分散查探。
一盏茶后,两人回来了。
“卫将军,下人房只有三个人,客院住的是那个笔帖式。”
“这城守竟然没有妻妾子女,太过奇怪了。”
卫硕皱起了眉头,“走!去城守的书房看看。”
三人在城守府寻了一圈,别说城守大人,就是连城守大人的一件衣衫都没有看到。
卫硕回禀靳少毅的时候,靳少毅的面色也是难解。
“我们奉旨上京,不能耽误,明日一早,你与我再走一趟城守府。”
“若是这般有异,上折子给户部。”
“是。”
第二日天刚蒙亮,靳少毅同卫硕再次到了城守府。
笔帖式没有想到,这个将军会这么执着再来第二次。
不是领旨上京吗,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在这儿浪费时间。
笔帖式面上捧了笑容,“将军,大人确实是一夜未归,小的也真不知大人在何处!”
靳少毅大喇喇的在一旁坐下。
卫硕道,“这城中甚是古怪,我们将军既然遇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若是城守大人有何难处,尽可提出来,我们将军面见了陛下,自然会替城守大人说道一二。”
笔帖式眼珠一转,想到城守大人为了升迁之事跑了多少关系,现在这个现成的关系不就在眼前吗?
他要是把这事给牵成了,大人日后高就如何会忘了他啊!
想到这儿,笔帖式立刻堆满了笑意。
“小的方才想起,大人还在城中有一处宅子,有时大人不在官邸住的时候,就在那处宅院里住。”
卫硕回头看了一眼靳少毅,对那笔帖式道,“那你带路吧。”
那处宅子离官邸不远,就在正街的一条巷子里。
从外面看也就是一座普通的二进宅院。
靳少毅一进门就隐隐闻到一股异香之味。
笔帖式将两人引到前厅入座后,他就直奔后宅院。
卫硕只见将军一个眼神就悄悄跟了上去。
靳少毅发现这宅子虽老旧,可东西都不差。
他的在座椅把手上摸了摸,这可是上好的梨花木。
这个前厅目之所及,可都是整套整件的梨花木。
还有墙上的那副画,若是他没有认错,可是明石先生存世极少的画作之一,千金难求!
不肖片刻后,卫硕就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出来,“将军,城守大人死了!”
靳少毅错愕得转过身来,“死了?”
“是!”卫硕双手捧着一把用白布包裹着的短刀,“这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
短刀的刀柄还有司造处的钢印。
“这是宫里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眼,这个城府穷困得人都不愿意回来了,而这个城守的小宅子,就这样待客的前厅却都是梨花木。
这广阳的不仅仅是临水之城,怕是正泡在水里呢。
靳少毅看了一眼逐渐逐渐明朗的天色。
“卫硕,我们上京之事不能耽搁,我带着大军继续出发,你去跑一趟泗阳的州府,这事必须紧急上报。”
“是。”
——
小院儿的门儿被锁得严严实实的,一日三餐都是之前在船山看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送过来的。
海棠经过一夜的战战兢兢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
这些人要带她和少夫人要去西晋。
她虽然没有见过西晋,但是听说过,西晋非常穷,有的人没有吃食就会吃人!
想到这儿,海棠的脸色都白了。
天色还没有亮,海棠瞧见围墙角有两块大石头,她刚爬上围墙边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奔过。
卫国公府世子靳大公子!
她刚想张嘴叫,马儿飞快得已经跑进了斜对面的那条巷子中。
这是唯一的生机!
海棠立马飞快得跑回屋里,将还虚弱的少夫人直接拉了起来。
“少夫人,快走!”
“奴婢刚看到卫国公世子了!咱们有救了!”
荣佩兰忍受着眩晕,“靳大公子怎么会在广阳?你不会看错吧?”
海棠坚毅的眼神熠熠发光,“靳家小公子满月的时候,奴婢见过世子,奴婢绝对对不会认错!”
“他们要带咱们去西晋,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西晋?!”
荣佩兰咬着牙,闭上眼缓了片刻,撑着海棠的手站了起来。
“走!”
两人费力得翻过上围墙,海棠看了下围墙的高度,心口又砰砰跳了起来。
她低头看到衣衫上血点子,是昨晚那个哑女的血。
若是现在没有勇气逃出去,她们只会迟早没命。
荣佩兰看着边上脸色苍白的海棠,她抬头看着天边泛着鱼肚白。
木春在庆王蛰伏这么久,不论他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但是她不能放任不管她刚生的两个孩子,还有疼惜她的婆母,她牵挂的宽哥儿,还有养育她六年的舅舅。
她必须要回京去。
她看了下围墙的高度,她牙齿一咬,毅然跳了下去。
墙外的地面并不平整,她只感觉她的脚踝轻轻一声“咔嚓”,紧接着就是一股钻心的疼。
她哆嗦着唇站了起来,“海棠你下来,我接着你。”
海棠牙一咬,眼一闭,跳了下去。
两个年轻的深宅女子在这个晨曦微光的时候,相携着朝着对面的巷子一瘸一拐得走去。
万烈抱着双臂默默得跟在两人的身后。
他一直睡在房顶,海棠第一次爬上围墙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
小巷子里有三户人家,只有最里面的那家是开着门点着灯。
隐隐还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荣佩兰和海棠相视一笑,她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疼,加快了脚步。
这时巷子口传来“梆梆”两声锣鼓声,是打更人最后一趟打更。
荣佩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突然眼一花,被人直接扛在肩头,她的发髻一松,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
几个起落,她和海棠便又回到了这个她们尽心力翻出去的小院子。
那打更人再次揉了揉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不禁搓了搓手臂,反正已经最后一道已经打完,今晚总是有些古怪,他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小巷子。
靳少毅和卫硕走了出来。
靳少毅看着天边的泛白,“大军应当拔营整装待发了。”
说着他策马速快离去。
卫硕刚准备上马时,不经意间眼尾扫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翠绿。
他上前两步,竟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簪子!
这样极品的簪子怎么会掉在这外面?
莫不是宅子里的下人偷了东西悄悄溜走的时候掉落的?
他捡起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心里越发对城守的唾弃。
“真是个大贪官,这簪子都够一家五六口的普通百姓吃几年了!”
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他鬼使神差得将簪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