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太医和陈太医一脸的疲累。
一个怀着双生子的产妇急产,这无异就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荣佩兰前脚宫里出来,后脚下了马车就在自己门口晕倒了。
汤太医本就和信陵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却并不擅妇经。
倒是陈太医家的女儿颇善妇经,在京中的贵夫人圈中小有名气。
只是现在信陵侯府的境况,京中众人避之不及,更何况还是一个品级本就不高的太医。
钟氏为了能请到陈家姑娘,当夜敲门,并双手奉上纪家功勋换来的铁券丹书上的赦免令。
只为能救下急产的儿媳。
陈家父女赶到的时候,荣佩兰已经没有多少反应了,气息只出不进,就连时不时那拳打脚踢的大肚皮也渐渐安静。
玉徽园的丫头哭成了一片。
一片阴霾笼罩在上空,似乎就是不肯放过床榻上这個死死拽着床绳,苦苦求生的年轻妇人。
“爹,快救人!”
陈姑娘自进门起面色沉着,将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两个太医留在外间,陈姑娘带着两个医女,两个稳婆在里间接生。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原本都快叫不醒的荣佩兰,突得爆发一声凄厉的叫声。
园子里的众人顿时心中一紧。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少夫人不过堪堪才八个月的身孕,还是怀的双子,这怕是……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皱巴巴的小娃娃被陆续抱了出来。
“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一个小千金。”
钟氏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顿时泪如雨下。
她顿时又警觉起来,似乎就那一声惨叫后,荣佩兰似乎没再有过任何声音。
“兰儿呢?兰儿如何了?!”
钟氏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无暇再顾及两个才出生的孩子,脖子有些僵硬得转动,想从窗缝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两个稳婆的脸色也不多好,她们接生过这么多妇人,这般凶险的生产自也是见过的,只是那些妇人都……
稳婆看着瞬时煞白的侯夫人,惊叹侯夫人对儿媳的疼惜。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连忙宽慰道,“陈姑娘还在医治,少夫人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钟氏不知在屋外等了多久,直到天边破晓,一缕晨光从天边泛出鱼肚白。
她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脚步,那房门才被陈太医拉开。
他见到在外守了一夜的钟氏有些意外,瞬时又调整过来道,“侯夫人,少夫人暂无性命之忧,可以进来看看了。”
倚在栏杆边的青檀和海棠瞬间就清醒了。
三人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屋里生产时惨烈状况似乎尤在眼前,一盆盆往外端的血水。
床榻边被血染红的一团团白巾,还有床榻上那几欲被血染透的褥子!
床榻上的人,面白如纸,似乎透明的风一吹便要散了。
陈姑娘解下身上沾了血的罩衣,才对钟氏施礼道,“夫人,少夫人本就体弱,身怀双子也更比寻常妇人消耗血气,此番难产也是必然,所以孩子还是一个一个生为好。”
“待会儿可以给少夫人换身干净的衣衫,帮她用温水擦拭干净。”
“留两个机灵的丫鬟随时观察,现在恶露期,可能随时会有血崩之凶,三日后无事,便过了这道坎儿。”
“我留了三张方子,上面已经写好了,早中晚,各煎服一碗。”
钟氏从周妈妈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陈姑娘,你的大恩,纪家铭记在心。”
说着她就把箱子塞进陈姑娘的怀里。
陈姑娘不以为意接过箱子,却不成想箱子这么重,差点没接稳掉地上砸她脚。
她忍住开箱子的冲动,抱着箱子,笑容都真诚了好几分,“医者本心,都是应该的。”
“若有事可随时来陈家唤我。”
陈姑娘临走时,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将怀里的赦免令又还给了钟氏。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怀里的木箱子,“我有这个就够了!”
陈家父女都远了都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你这死丫头,掉钱眼儿里了?!那可是赦免令!”
钟氏忍不住失笑,连日的阴霾,才算是有了些生机。
海棠将隔壁的耳房收了出来,乳娘就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隔壁。
才不过几个时辰,两个孩子原本皱得像小猴一般的模样就已经舒展开了些。
没有足月的两个孩子小小的,一块澡巾就能将他们抱个囫囵个儿。
钟氏现在才将两个孩子看了个仔细,两个孩子的五官十分像。
哥哥的个儿头比妹妹要大些,哥哥吃得多睡得足,妹妹却像小猫一样,吃得费劲,也吃得少,乳娘还需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把妹妹抱起来再喂一次。
钟氏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平安金镯带上两人小小的手腕上,又将长命金锁塞进两人的小被子里,她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手,“你们好好的,你们爹娘才会好好的。”
荣佩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
她只觉得眼皮沉得很,下腹也疼得似刀刮一般。
她瞬间就清醒了几分,孩子!
她双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原本高高耸起的肚子不见了!
她刚费力坐起来,就听见隔间小猫儿似的哭声。
孩子……
沉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少夫人终于醒了,她眼眶一红,连忙上前,“少夫人……”
却见少夫人望着耳房的方向,此刻正是大姑娘吃奶的时间。
“少夫人,是大姑娘正在吃奶。”
荣佩兰没有动,她虽还没有见到孩子,那一声声小猫儿似的哭声却牵动着她的心。
她看向沉春,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嘶哑,“她为何哭呀!”
沉春将少夫人垂在脸颊边的长发撩到她耳后,“大姑娘应当是想她母亲了,奴婢让乳母把大姑娘抱过来。”
乳母把小小的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乳母的汗都下来了,今日不知大姑娘怎么了,本就吃得少,今日更是一口不吃,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荣佩兰将小小的人儿慢慢抱进怀里,小丫头扯着嗓子的哭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脸埋进母亲的怀中,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嘴儿急不可耐地开始拱。
乳母见状弓着身子道,“大姑娘应当是闻到了您的……大姑娘这是饿了。”
荣佩兰抬头看她,“该怎么做?”
乳母,“您、您要亲喂?”
大户人家少有亲喂的,都是专门养了乳母在府中喂养孩子。
荣佩兰看着怀中闭着眼还在拱的小脸,脸上浮上些暖意。
“是,我要亲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