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看着高台之上的纪韫璋,眼底尽是嗜血的光芒,“纪世子,你怕是还不知道,纪侯已经死了。”
“你还要给这样的昏君卖命吗?”
“现在皇城尽在我的掌握!现在本王还能给你一个机会,弃暗投明。”
“日后你的荣光不会比你父亲少!”
纪韫璋不说话,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听到庆王的话,陛下见他还是死不悔改,心中泛出无限的苦涩。
他这辈子,最为信任的人,庆王若是排第二,就没有能排第一。
先帝子嗣众多,兄弟党争最为严重,才十几岁的孩子就开始学会下毒排除异己。
他的出生不显,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在生下他后才晋了嫔位。
母妃一生不争不抢,却也落了個被陷害至死的地步。
庆王的母妃是背靠当年声名显赫的吉安侯的辰妃娘娘,小他十岁的庆王每日带好吃的给他,在其他兄弟欺负他的时候,还会护着他。
吉安侯倒台的时候,辰妃娘娘也在宫闱斗争中身陨。
两个失去庇护的孩子,自此开始相依为命。
他们一起挨过饿,被其他兄弟欺负过,甚至在去往封地时,还被暗杀过。
他们相携走过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躲过了党争的暗杀,识破了通房舞女的下毒。
他们的情谊无人能比。
明明他们的曙光到了,他登基为帝,给了这个相持一生的兄弟无上的荣耀。
他做错任何事,他都能原谅,就算庄克兴把折子甩到他的脸上了,他也不曾理会过。
他以为这是能信任一生的兄弟。
现在却……
陛下喃呢的声音是无尽的悲凉,“十三弟,我们为何会成这样……”
“为何会这样?”庆王勾起嘲讽一笑。
“五哥。”庆王没有称呼陛下,“曾经你说过你为君,我为臣,我们一起共创山河盛世。”
“可你登基后,文臣重用秦延兄弟,武臣重用纪振明,靳继伍,甚至连庄克兴那个老匹夫你都能重用!”
“我呢!我呢!”
“你别忘了,若非是我母妃出手,当年你如何能逃过大哥之手!”
“还有!当年我们去泗阳封地之时,若非我替你挡了一刀,你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我陪着你荡平了荆棘路,淌过了暗流漩涡。”
庆王的表情愈发的癫狂,“我把你捧上了帝位,你却将我弃之不用!”
“你的王位又何尝不是我的骨血做的!!”
陛下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你迫害忠良,只是因为朕没有重用你?”
“迫害?”庆王嗤笑一声,“这不是陛下您亲自下的旨意吗,如何是我迫害。”
陛下语结,他听信他言,才至使秦家兄弟的家破人亡,还有钟家的冤案,还有汴州大坝的垮塌,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
他浑浊的眼角滑下两滴清泪。
“是朕的错,是朕的错……”
庆王慢慢后退两步,他张狂笑出声来,“五哥,整个皇城都被我控制了,你既然那么妄想炼丹修仙,弟弟今日不妨早点送你一程,早登极乐,早日成仙!”
说着他拍了两下手,原本安排在外面的士兵应该在听到他的信号后一起冲进来。
静默半刻后,庆王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他猛然回头,殿外空荡荡!
他心下便知不好!
他再度看向高台,纪韫璋手中的弓箭始终对准着他,不曾移动过半分。
他的唇角抽了抽,“本王倒是忽略了你,原以为不过是一只不足为惧的蠢狗,没想到竟还是一只狼崽子。”
纪韫璋淡漠得开口,“多谢庆王殿下赏识。”
这时,太子一身轻甲,领着十几个东宫守卫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大势已去的庆王,抱拳单膝跪地,“启禀父皇,崇华门,崇武门的叛贼已经全部缉拿。”
“昭和门和熙和门的叛军也不战而降。”
“殿前司副指挥使关景宏在西大街被活捉,顺威将军庞克,禁军卫副都统庞立已经畏罪自杀。”
“请父皇定夺。”
庆王看着太子的发顶,想起今日木春说的话,“太子未死,隐患未除,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只是他接到贵妃的传话,便迫不及待进了宫,陛下薨逝,这般千载难回的机会,他如何不能抓住!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陛下的一场戏而已。
他一把拔出他身边亲卫的刀,“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深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陛下微低的声音从拉满弓箭的侍卫身后传出。
“庆王,通敌叛国,贪赃枉法,残害忠良,数罪并罚。”
“判,斩立决。”
庆王唇角勾起,他看不到曾经的五哥的样子,那十几个侍卫始终拉满弓箭对着他。
他目光欲裂,双手握刀,大喝一声,“呀!!!”
手中的刀狠狠扎向自己,长长的刀身贯穿他的身子。
他双眼瞪圆,牙关紧紧咬住。
鲜血四溅,他的双手渐渐松开刀柄,视线始终盯着高台的方向,慢慢向后倒去。
原本在庆王身边的数十个侍卫,纷纷扔下手中的刀,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陛下始终没有再出来再见庆王一面,他默默坐在床榻边,耳边似乎还是庆王对他一字一句的控诉。
纪韫璋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庆王,他回身,“陛下,叛贼庆王,已经畏罪自杀。”
陛下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挥了挥。
纪韫璋站起身来,立刻有几个侍卫跑下去,抬起庆王的尸体。
刚走了两步,一个小身影从旁边冲了出来,他拉着庆王的衣摆就大哭。
“庆王叔别走,庆王叔别走。”
照顾他的宫人战战兢兢地上来就要抱起七皇子,宫人的手上还有两排深深的牙印,一看就是七皇子咬的,他才能逃脱桎梏。
陛下慢慢转头,看向下面那个哭得万分伤心的小人儿。
宫人将七皇子抱起,七皇子却抱着宫人的脖子,抽答答地问,“阿爹要去哪里啊,他明明答应我要带我放风筝呢。”
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放下七皇子,匍匐跪在地上。
陛下微微眯起了眼,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七皇子,慢慢道,“琮儿,你叫他什么?”
七皇子孟玄琮被陛下威严的面色吓得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哭一边嚷,“我要阿爹,我要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