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小辉！”众人来到病房外，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小声呼唤着病房内坐在病床旁的宋运辉。
病床上，披散着头发的程开颜戴着吸氧设备，手上还插着针管，输着液，人还在昏睡之中。
宋运辉听到声音，扭头朝着门口望去，见是父母家人，脸上立时便露出了笑容，急忙小心翼翼的起身迎了出去。
“爸！妈！”
“姐！姐夫！”
“小程怎么样了？”宋母迫不及待的问道。
宋运辉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还有点虚弱。”
平日里颇为跳脱的王远和小王宛，这会儿也变得乖巧无比，牵着宋运萍和宋母的手，只是那颗小脑袋，忍不住老是往病房里探，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孩子呢？”宋母立马追问道。
“也在里头，睡着了，岳母正看着呢！”宋运辉说着还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病房里，程母此刻正坐在病床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宋运辉怕父母多想，顺势还帮程母解释了一句。
宋母也探头往里头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能进去看看嘛？”
宋运辉道：“当然可以！小声点就行了。”
宋运萍忙蹲下叮嘱儿女，尤其是女儿：“待会儿进去，记住了，不能吵，不能大声说话，别影响舅妈和妹妹睡觉，知道吗？”
“嗯嗯！”
兄妹俩尽皆用力的点着头，一脸认真。
王重弯下腰，冲女儿伸出了手：“来，爸爸抱着咱家小宛！”
王宛想都没想，张开手就主动进了王重怀里。
一家人跟着宋运辉，轻手轻脚的进了产房，程母听到动静，扭头看向众人，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嘴巴张了张，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宋季山跟宋母走到程母身侧，小声的和宋母打起了招呼：“亲家母，辛苦你了！”
“嗯！”程母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氛围不禁有些尴尬。
宋季山不是个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宋母也不例外，好在还有个宋运萍，已经走到了旁边摇床里边上，冲着父母小声说道：“爸，妈！你们瞧，这丫头跟小辉长得多像。”
宋季山和宋母心里的尴尬也随之消散，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孙女身上。
浑身上下都被薄被包裹着，只露出个小脑袋，头上毛发稀松，小脸皱巴巴的还没完全张开，皮肤还有几分红，那不是天生的皮肤红，而是打娘胎里钻出来挤红的。
看着皱巴巴还没完全长开，甚至还有些难看的小家伙，可宋季山跟宋母老两口的脸上，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爸爸！妹妹怎么这么难看！”这时，王重怀里的小王宛却不合时宜的在王重耳畔小声说了一句，这丫头也知道这话不好听，没有大声说，可她一个小姑娘，就是小声又能小到哪里去。
王重笑着给小丫头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跟妹妹一样呢，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看了。”
小丫头有些将信将疑，又低头好奇的看着摇床里的小家伙，小眼睛里闪烁着的满是好奇。
却在此时，程母眉头皱着愈发厉害了，终于忍不住，起身叫了宋运辉：“宋运辉，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宋运辉一愣，看着岳母那难看的脸色，眼神有些闪烁，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父母，没说什么，跟着程母出了产房。
而程母的这一举动，宋季山和宋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异常来，可程母身上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冷气场，他们却感受的清清楚楚。
王重没说什么，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可目光却冷了下去，连宋父宋母都能感受到的东西，宋运萍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不过片刻后，门外就传来了程母呵斥宋运辉的声音，产房里的众人听到这些，也不禁有些色变。
尤其是宋季山河宋母，方才还勉强维持的笑容，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心中那无限的欢喜也被挤到了一旁。
王重将女儿递给宋运萍，大步走出了产房。
“够了！”看着正在厉声呵斥宋运辉的程母，王重就是一声大喝：“这是医院，不是你家，想骂人回家骂去，别在这儿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
“你······”程母完全没有料到，王重竟然敢这么说她，顿时怒目圆瞪，伸手指着王重，气得脸都抖了起来。
“我什么我！”王重却丝毫没有给她面子的意思，直接对着宋运辉道：“小辉，进去陪着你老婆孩子！”
宋运辉嘴巴张了张，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程母，又看了看一脸坦然自若，目光坚定，渊渟岳峙的自家姐夫，对程母说了一声，便转身进了产房。
“小辉是你家女婿没错，但他不是你程家的长工，得由着你们程家人呼来喝去，肆意谩骂。”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程母指着王重，咬牙切齿的道，手还在发抖。
“我为什么不敢？”王重道：“你年纪虽长，但这不是你肆意撒泼的理由。”
“你说我撒泼？”程母不干了：“你个混账！”说着抬手就朝着王重冲了过去，欲要动手。
俨然是被王重戳到了痛处，气急了。
“干什么呢！”还没等程母冲到王重身前，就被一声娇喝给打断了，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护士快步冲二人走了过去。
“这是医院，不准大声喧哗，再闹的话，我就喊保安了。”护士显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程母，不然的话哪敢这么大声，毕竟程开颜的父亲可是金州化工的厂长，这里是金州化工的厂医院，这些医生护士什么的，可以说都是老程手底下的人，不然的话，程开颜也不会有单独的产房住。
“怎么，说不过了要动手？”王重嗤笑着看着程母，再度被挑衅，程母心中怒火愈发汹涌，这时护士也走到了近前，认出了程母，立时色变，连忙改口，指责起王重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这是医院，是你闹事儿的地方吗？”
“快，叫保安，把这人赶出去！”
“行了，再闹就下不了台了！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程家的脸面。”王重摇了摇头，不屑的撂下话，转身就进了产房。
小护士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程母给叫住了。
“没你们的事儿！”王重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戳到了程母心里的软肋，有些事情私底下可以说，但当着外人的面，尤其还是在厂里医院这种公共场所，她就不得不考虑了。
听到程母的话，护士不敢再说什么，可看着程母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留在原地又有些尴尬，便只能转身离去。
王重跟程母的对话，自然也一字不落的都进了产房里众人的耳朵，宋父宋母不知该怎么给儿子说，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宋运萍则走到弟弟身边，说道：“别担心，你姐夫不是乱来的人。”
宋运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自打昨晚宋运辉回到金州，程家人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程父程母也就罢了，最恶心的还是程开颜的那个嫂子，就差指着宋运辉的鼻子骂他白眼狼了。
宋运辉心里好受吗？自然不好受，可为了老婆孩子，宋运辉也只能忍受。
还有程开颜的哥哥，父母的冷嘲热讽，宋运辉没有和他们争吵，因为宋运辉心里清楚，争吵不过是把矛盾扩大而已，起不到半点作用。
王重进了产房，抬手拍了拍宋运辉的肩膀道：“有时候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某些人更加变本加厉。”
“过日子是要和和睦睦，可那也是你让一让，我让一让。”
王重也没多说，有些道理，不用他说宋运辉心里也明白。
宋运辉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程开颜，又看了看摇床里的女儿，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早已有了决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任由程母呵斥而不还嘴辩解了。
产房外，程母站了好一阵，脸色也在不住的变化着。
“看也看过了，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免得你那岳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宋运萍主动说道。
宋运辉面露难色，可还是点了头：“也好，我先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们自己能走，你还是留在医院陪着小程和女儿吧！”
“还是送一送吧！”宋运辉想了想，还是说道。
宋运萍也没再跟宋运辉客套，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又不是外人，不用来那些虚的。
程母见宋运辉领着宋家一大家子人从产房出来，尤其是看见王重的时候，眼中的厌恶立马升到了顶点，腮帮子也紧紧咬着。
“妈，我送一下我爸妈他们，你先看着点开颜和小涵！”宋运辉对着宋母交代一句，就领着一家人往外走了。
刚才出言制止宋母和王重争吵的其中一个护士，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护士是认识程母，也认识宋运辉的，此时听宋运辉这么说，如何还猜不出王重一家人的身份。
“孩子名字取了没？”出去的路上，宋运萍忍不住问道。
宋运辉道：“我岳父已经取了了，叫宋涵，是涵养的‘涵’”
取名字这事儿，宋运辉根本就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赶到医院，见了妻儿之后才被通知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带着小程和小涵回东海？还是······”宋运萍又问道。
宋运辉道：“总得等她出了月子再说，而且现在这情况，最好是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
宋运萍却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怪我，要是一开始我答应就好了！”
“姐！”一说到这事儿，宋运辉的立场却尤其坚定：“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是开颜跟她嫂嫂他们无理取闹。”
其实不只是程开颜和她嫂嫂，程父和程母也跟她们姑嫂是一个态度，只是宋运辉不想在家人面前说他们，一是给他们老两口留点脸面，二是不想让父母担心，三就是想为两家留点余地。
王重道：“结亲结亲，结的是姻亲，不是仇人，能帮的事儿咱们帮，不能帮的一样的毫不犹豫的说‘不’，要是他们一家子真因为这事儿记恨咱们，那以后咱们少跟他们来往就是了。”
宋季山跟宋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虽然来之前他们已经有了预料，但真正看到程母对儿子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家儿子。
“小辉！”王重的话却还没说完，“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前了，这位置爬得越高，手里的权力越大，盯着你的眼睛就越多，稍微有点行差踏错，想再翻身，那可就难了。
你的性子咱们都清楚，咱们家这边你也可以放心，可程家那边，你可得多上点心，尤其是你媳妇，我瞧着就不是个讲道理的，还有她那哥哥嫂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若是外人，王重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可宋运辉是宋运萍的亲弟弟，而且还是个懂事明理的，王重这话说的虽然直了点，但他相信，宋运辉一定能理解。
“我会注意的。”宋运辉自然知道，王重说的这番话虽然不怎么好听，甚至还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好。
将父母姐姐一家子送上车，询问了酒店的位置和详细的住处，宋运辉目送着姐夫驱车离去，这才转身回了医院。
病房里，程母面若寒霜的坐在床边，看都不看进门的宋运辉一眼，眼中满是冷色。
没得一会儿，气冲冲的程父也赶到了医院，一进门对着宋运辉就是破口大骂。
“宋运辉，你什么意思？是要跟我翻脸吗？”
面对程父的质问，宋运辉很是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爸·····”
可还没等宋运辉解释，就被气冲冲的程父给打断了：“别叫我爸，我可担不起，你爸不是刚走吗！”
宋运辉道：“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就你那个姐夫，他一个小辈，就敢当众呵斥你岳父，她有把开颜她妈当长辈吗？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