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
“大娘子!”
“顺子那边有消息了!”
康家,康王氏正坐在首位上吃着康允儿生母沏的茶,康允儿的生母连小娘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触了康王氏的眉头,又受到苛责。
“嗯?”
二门处的婆子匆匆跑进来回禀。
“有消息了?”
康王氏先是皱眉,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快?”
“顺子人呢?”
康王氏当即问道。
那婆子道:“顺子在前院候着呢!”
康王氏也顾不上吃茶了,起身快步就冲着前院而去,大户人家里,除了主家之外,家里的家丁一般是不许进后院的。
康王氏步子飞快的来到前院,叫顺子的家丁早已在偏厅里等候多时,见康王氏进来,赶忙行礼。
“当真有消息了?”康王氏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顺子忙道:“回答娘子,小人看得真真切切,正是大娘子说的暗号!”
“好!”
“来人呐,备车!”
康王氏心中瞬间就有了决断,不管消息确实与否,这趟郡主府之行,她都必须去,若是真的,那王重和那永安郡主,都得成为她手中的棋子,任其摆布,这般大好时机,康王氏怎舍得错过。
没一会儿,车马皆已备妥,康王氏带着一众心腹,架着马车,气势汹汹的奔着郡主府而去。
郡主府,正厅,明兰正在坐月子,身子不便,自然便只能王重出面接待康王氏。
康王氏乃是王氏嫡长女,闺名若与,年轻时不管是模样还是才学皆远胜于妹妹王若弗,性子也十分高傲,子嗣且善妒,最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当初康海丰和盛紘一同到王家求亲,最开始的目标,都是王若与这个王家的嫡长女,可王若与却挑中了卖相更佳,家世更好的康海丰,被剩下的盛紘,便求娶了王若弗。
可没曾想二十多年过去了,盛紘在官场上不说混的风生水起,但也一路顺遂,而今已官至五品,整个盛家也被两口子经营的愈发兴旺,王若弗的长子盛长柏,模样虽随了盛紘,可性情却颇具其外祖之风,远比康王氏的儿子康晋要出息的多。
二十年前,不论是相貌、品性还是才学尽皆不如自己的妹妹,如今非但丈夫比自己的有出息,连儿子女儿都前程远大,远非自己能及,这叫康王氏如何受得了。
“姨母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打個招呼?”王重在偏厅接见了康王氏。
康王氏见王重这般冷静,心知如今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当即笑着问道:“允儿来你家也有几日了,如今你媳妇又正在坐月子,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允儿的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一些,我担心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所以特意过来看看,顺道再嘱咐她几句,好叫她更好的照顾你媳妇。”
“姨母多虑了,允儿表妹到了家里,那便是客人,又岂敢让允儿表妹来照顾明兰呢。”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就见外了!”康王氏道:“允儿怎么说也叫明兰一声表姐,如今明兰身子虚弱,她帮着出些力也是应该的。”
“家里又不缺使唤的女使婆子,哪里敢劳烦允儿表妹照顾,姨母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
康王氏见王重不上道,脸色微变,当即就开门见山的说:“对了,允儿在哪儿呢?”
“允儿表妹身子不适,刚刚请郎中来看过,说是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姨母金尊玉贵的,若是不慎感染了风寒,岂非我和明兰的过错,不如等过几日允儿表妹身子好了,我再让人把允儿表妹送回康家?”
“染了风寒?”康王氏看着王重,脸上露出笑容,眼神中透着几分得意:“哎哟哟,那我就更该去瞧瞧了,允儿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到底还叫我一声母亲,如今她病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得去瞧瞧。”
“难怪外头都说,姨母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心地善良,不仅持家有道,对待姨父养在家里的妾室小娘和庶子庶女们也都极好,起初我还有些不信,可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啊!”
听了王重这话,康王氏脸色不由变得有那么几分难看,康王氏还算有自知之明,也听出了王重话里嘲讽的意思,当即问道:“六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姨母心里应该清楚才是!”王重看着康王氏,直言不讳道。
康王氏迎着王重的目光,看着王重的脸上,嘴角却不由得扬了起来,再度问道:“允儿呢?”
“允儿表妹卧病在床,不方便起身,姨母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我叫人带姨母去厢房瞧瞧?”
还没等康王氏说什么,王重却忽然话音一转:“还是算了,姨母身份尊贵,又岂能会为了允儿表妹一介庶女,屈尊降贵,还是让人将允儿表妹请过来吧!”
“来人!”
“去把允儿表妹请过来!”
说着又冲着康王氏拱手礼道:“姨母稍候片刻!”说着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却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王茜儿的声音。
“三叔!”
“三叔!”
“你看我打了什么!”
王茜儿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偏厅,一脸的兴奋,手里还抓着一只伤了翅膀、裹着纱布的大雁。
“这时候了还有大雁?”王重颇为意外的看着王茜儿手中的大雁,毕竟如今都已经十月中旬了,天气早就冷了下来,再过半个月,甚至有可能都不用半个月,就该开始下雪了,大雁应该在一个多月前就往南迁徙的差不多了才是。
“应该是一只落单的孤雁!”王茜儿道。
“你这是打算养在家里?”王重问道。
“我不是寻思着给平哥儿和安哥儿找个不一样的礼物吗!”王茜儿笑脸盈盈的道:“我觉得这大雁就不错,你瞧瞧这羽毛,这色泽······咦!”
说着说着,王茜儿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康王氏,提着大雁拱手一礼:“姨婆也来了,见过姨婆!”
康王氏见王茜儿一个女儿家,不福身见礼,却如男儿般拱手行礼,不由得皱起眉头,可碍于面子,还是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打过招呼,王茜儿就立马黏着王重,有些担心的道:“三叔,你说这雁能养活吗?”
“这可不好说!”饶是王重也没底,毕竟这是大雁,不是鸭子,大雁是候鸟,一感受到天气寒冷,就会成群结队的迁徙南下,到温暖的南方去,只是不知为何,这只大雁却落了单,还被王茜儿给撞见了。
这年月豪门勋贵的少男少女们成婚,都有猎取活雁当做聘雁的习俗,可这活雁自然不能眼瞅着到了下聘的时候才去外头打,这大雁捉回来后,自然还要精心养着,直到下完聘礼。
想当初袁家给华兰下聘,用的就是一对袁文绍亲自猎的辽东雁,自汴京南下一路到扬州,加上养在家里的时间,可不是简简单单五六七八天的时间。
“左右这大雁的翅膀也伤了,就是想飞一时半会儿也飞不起来了!且养在家里试试吧!”
要是这雁没伤,或者伤的轻一些都好处理,只是一只翅膀被贯穿,伤的不轻,天气又冷,王重自然不好笃定。
王茜儿正要说话,忽然几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张滑竿进了偏厅,滑竿上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脸色苍白如纸的康允儿。
“母亲!”
一见到康王氏,康允儿就想起身行礼问安,可她小腹处的刀伤可不轻,加之失血过多,身子虚弱着呢,一时半会儿可补不回来。
“女儿身子抱恙,不能行礼,望母亲见谅!”
康王氏见康允儿这般模样,心里只有高兴,哪里还会怪罪。
“允儿!你这是怎么了?”康王氏顿时戏精附体,一脸震惊的走到滑竿边上,蹲下身子捉着康允儿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才几日的功夫,你就病成这样?”
“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成了这样,你可让我怎么跟你父亲还有你小娘交代啊!”
康允儿脸色骤变,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不过片刻,盈满眼眶的泪水便自脸颊两侧滑落,化作两道泪痕,而康允儿也已泣不成声。
“允儿,你这是怎么了?”康王氏一脸的惊讶和关心。
握着康王氏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溺水之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康允儿赶忙哭诉道:“母亲若是来的再晚一些,就见不到女儿了!”
“求母亲给女儿做主啊!”
康允儿哭的那叫一个惨,好似受尽了委屈。
“我的儿,怎么了这是?”康王氏既心疼,又惊讶的看着康允儿,脸上满是担忧和疑惑不解。
只是那心疼多少有些假了。
康允儿看了一眼王重,随即紧紧抓着康王氏的手,断断续续的哭诉道:“女儿······表姐夫逼着女儿委身于她,女儿不肯,他便要用强,女儿无奈之下,只能·····只能自戕以护清白!”
“求母亲为女儿做主啊!”
说罢便趴在康王氏怀里嗷嗷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委屈。
康王氏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王重:“六姑爷,允儿····允儿说的·····说的可是真的?”
王重道:“姨母休听这贱人胡说八道,我都从未跟她独处过,怎会强迫于她!”
“求母亲给女儿做主!不然的话,女儿,女儿便只有一死以证清白!”康允儿拉着康王氏的手,哭着喊着道。
康王氏拉着康允儿的手,安慰道:“傻孩子,你放心,母亲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话音刚落,康王氏便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王重,义正言辞的道:“事已至此,六姑爷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交代?什么交代?无凭无据的,仅凭她一面之词,就想让我给你交代?”王重先是一脸不忿,随即恍然大悟的看着康王氏道:“是了,你早就计划好了,把这贱人送来,让她在我家中自戕,舍了这贱人的清白,只为了污蔑我?”
康王氏的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分明是你见色起意,见诱惑不成,便想要用强,允儿拼死反抗,不惜自戕也不堪受你的侮辱,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王重看着神色扭曲中带着疯狂的康王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半晌后才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没做过?”康王氏却冷笑着道:“你如今好端端的,我家允儿却伤成这般模样,险些丢了性命,这事儿要是捅了出去,你说说外人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家允儿?”
王重拍案而起,脸上满是不忿的怒意:“康王氏,你别太嚣张了,莪就不信了,你处心积虑把这贱人送来我家,不惜让她自戕,赌上性命,难道只为了跟我鱼死网破?”
“哈哈哈!”康王氏看着盛怒的王重,不由得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少年得志,又得先帝看重,官运亨通,不过短短数年,就取得了别人几十年都未必能取得的成就,官至四品,又有一个被封为郡主的外甥女!”
说这话时,康王氏不免看了一眼王重身边的王茜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如今允儿伤成了这样,允儿虽是庶出,可这么多年来,我把她自己亲生的一样,含辛茹苦十几年,才养的花骨朵一般,如今却因你一时起了色心邪念,竟强迫于她,险些叫她失了清白,失=丢了性命,你说说我要是告到开封府去,告到官家面前。”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三叔向来端正,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定是你们污蔑我三叔!”王茜儿一脸愤恨的指着康王氏,大声指责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前动手解决的意思,却被王重死死扣住了手腕,这才没能出手。
“是与不是,你们叔侄俩说了可不算!”康王氏道。
王重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看着康王氏,冷冷的道:“康王氏,说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哼!”康王氏冷哼一声,说道:“听我那妹妹说,你虽出身寒微,赤手空拳,却挣下了一份大大的家业,如今更是同宥阳盛家大房合作,在泉州那边,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挣得盆满钵满。
这样吧,我要的也不多,白银十万两,钱二十万贯,你们王家在京郊的那座庄子,还有你在东京的所有铺面,以及你家那间酒楼。”
“你怎么不去抢!”王重还没说什么,王茜儿就秀目圆瞪,目眦欲裂,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谩骂道。
康王氏淡淡的道:“看来,你是不想要你三叔的前程了!”
王茜儿却不是泥捏的,盯着康王氏,犹如盯着一个死人,冷声说道:“你以为你吃定我们了?”
美眸之中,已然只剩下冰寒一片。
“茜儿!”还没等王茜儿发作,王重的声音,却犹如洪钟大吕般在其耳畔响起。
“你退到一旁,莫要说话!此事我自有主张!”
“三叔,我·····”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茜儿不敢!”
王茜儿还想说些什么,可被王重一瞪,便立马偃旗息鼓,不再说话,腿到一旁,可却始终咬着牙,死死盯着康王氏,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
康王氏却丝毫没把王茜儿这小丫头放在心上,武力高强,敢冲锋陷阵,能斩将夺旗又如何!勤王救驾,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郡主又怎样,如今还不是任她拿捏。
康王氏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仰着头,余光瞥了王茜儿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好似俯瞰蝼蚁的巨象。
王重看着康王氏:“你就这么笃定,我会任你摆布?”
先前抬着康允儿过来那几个婆子早就被支了出去,屋里除了康王氏带来的人之外,只剩下两个端茶的女使,二人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窝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这个时候引起两边的主意,吃上挂落。
“你贵为朝廷四品大员,而且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前程等着,我一个内宅妇人,无官无职,无权无势。
再说了,你身家那么丰厚,我要的这些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么。”
王重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康王氏笑着道:“我家晋儿如今尚且还是白身,你只要再给我家晋儿在盐铁司里谋个实缺,这事儿便就此作罢,允儿我也做主把她给你做个小娘,如何?”
“这就是你为那贱人讨的公道?”王重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抹眼泪的康允儿道。
康王氏却笑道:“公道?什么是公道?我让她活下来,已经非常公道了。”
似是笃定了王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康王氏就连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顾忌了。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王重看着康王氏,摇着头感慨道。
“少废话!”
康王氏却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我再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要是不同意,我就是去敲登闻鼓,也一定要在官家面前,在世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赤裸裸的威胁。
“不用十息!”王重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不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