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行黑弥撒的第二个阶段必须点燃圣坛,也就是这座教堂。
为了敬仰更高的神而摧毁天父的圣坛,这是唐娜设计的黑弥撒仪式中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此刻所有的燃料都堆积在室内,而裴伦堵在后门。
想要从前门进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正是他们自己从内部锁上了前门。
墓园和药圃之间的风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啸吼,令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产出一种悸动与恐惧,谁也不知道黑弥撒如果就此中断会发生什么。
将仪式进行下去——所有人的心中都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克雷顿来不及质问路易斯为什么教会的人会把教堂建立在那个连圣者也觉得可怕的法阵之上,他现在只想把楚德·奥斯马尔从这个该死的小教堂里扣出来,然后活吃了这混蛋!
众人的目光一致看向唯一的阻碍——站在门口的裴伦。
“留他一命!”佩罗大喊。
克雷顿将佩罗的话记下,但没有回头做出任何承诺,他朝两个吸血鬼做了个战术手势,随后大步上前,将圣职往旁边一推,但自己也没有继续上前挑战裴伦,而是招手令两名巫师施展本领。
朱利尔斯合其双手,摆出一个三角形的框将裴伦的身形框住,随着他的口中吐出一声简短的咒文,后者的头部晃动了一下,神色变得迷茫起来,但手掌仍然牢牢握住剑柄,斜指地面的剑尖随时可能跳起来给挡在他面前的人一记直刺。
唐娜伸手,仿佛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向后忽然一拽,裴伦的身体顿时向前一个趔趄。
稳健的架势动摇了。
克雷顿本就没指望就靠他们两个解决一名日夜勤练的战士。
眼看这个时机刚刚好,他猛然撞了过去,用自己沉重的身躯把裴伦挤在墙上,几乎要用全身的力量将他压扁。
裴伦来不及挥动武器就被夹在这堵肉墙和背后的灰白色墙壁之间,他倚着墙奋力反抗,背后的支撑物让他能够抵抗更多的压力,也能施加更多的力,而收到的精神控制此刻也成了优势,使他可以罔顾身体的疼痛尽情使力。
在他的努力下,克雷顿的身体渐渐有后退的趋势。
但克雷顿其实并不在乎这点,他一只手就将裴伦的握剑的右手抓住,另一只手握住双手剑的护手不断发力,要将武器从旅店老板的手里夺走。
但裴伦也绝不肯让这件事发生,他用力握住剑柄,哪怕掌心开始流血也不松手。
“再来啊!”中尉大喊。
这声是对巫师们喊的。
裴伦再次身体一僵,同时脸上多了个红印,好像被透明人打了一拳。
克雷顿趁机拔剑,血液的润滑使这次尝试容易了许多。
他夺得武器,毫不犹豫地往后面一抛。
事情还没有结束。
裴伦将他猛地一推,然后一拳头抡在了他的脸上,克雷顿的脑袋顿时向右转动九十度,回复过来后还觉得耳边有嗡嗡声,脖子转动时也有一种生涩感。
他舔了下嘴角,血腥味告诉他,他的嘴角也裂开了。
克雷顿的双手按在裴伦的肩膀上,逼他同样弯下腰背,然后以精湛的摔跤技巧一扯一掀,裴伦整个的被摔了出去。克雷顿再是一个飞扑压在他的背上,随后扭住他的手臂使其脱臼。
“把火点着。”中尉坐在裴伦背上,抬头对朱利尔斯命令道。
朱利尔斯看了眼在教堂中央盯着自己的裴伦,咽了口唾沫,然后快步贴近炼金室,点燃火柴后迅速抛进地上的烈酒中。这些炼金术原料立刻被引燃,火焰尖端的太阳红与矢车菊蓝交织成一张绚丽且不断扩大的地毯。
教堂终于点燃了。
男巫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火焰已经形成了一道阻碍,他现在安心了些。
“关上门。”克雷顿冷冷地说。
他的视线穿过三扇处于同一直线的门,与高温空气中扭曲身形的奥斯马尔对视,那眼神中的悲伤与愤怒让狼人无比快意,他猜奥斯马尔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
“他想要待在里面,那就遂他的愿吧,或许威能之主不介意我们多加一个祭品。”
朱利尔斯没有抱怨这个差事像是下人做的,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关上了门,顺便把外面的挂锁也合上。
随着这一扇门的闭合,热沃镇教堂被彻底封锁起来。
之前脑海中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克雷顿对其他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除非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否则奥斯马尔不能对超凡生灵主动出手。让克拉拉和芭芭拉去袭击他是我的错误,现在,让没有生命的火焰解决他吧。”
随着他的话出口,他们身边的风也变得柔和,好像在为这新的祭品奉上而雀跃。
唐娜忧心忡忡地说:“我知道那十三件祭品没有凑齐,但是他也可能夺走我们的祭品作为他的祭品。”
仪式的学问被归于唤术,有范式,没有固定的定型。就算楚德·奥斯马尔没办法使得热沃的古代法阵与另一个与之匹配的法阵相链接,奉上祭品仍可能导致一些未知的变化,比如吸引到一些热衷血祭的妖精。
狼人笑起来,惨白的脸色已经令唐娜习惯,但语气却让她感到陌生。
“那你们就该比他更快。”中尉和颜悦色地说。“快点,献祭他。”
恶魔的影响似乎已经开始了,唐娜惊讶地看着他,但路易斯已经再次抓起骷髅头,再度响起的唱诗声代表他打算将黑弥撒继续主持下去,少女没法继续想下去,她不得不联合已经试图逃跑的瑟兰妮重新加入仪式。
狼人听着他们的歌声微微点头,期待地看向教堂,爆裂声从门后的炼金室开始响起。
教堂的前后出口都被堵住,礼拜堂中的光源也仅剩下中央穹顶的彩窗破口。
异样的影子从洒下,微微晃动。
楚德·奥斯马尔没有抬头也知道那是什么。
刚才从他手中败逃的吸血鬼正在那里堵住整座教堂的最后一个出口。更多积雪被她拖到彩窗上,将他进入时破开的窗户重新堵死。
自然光线被彻底截断,室内立刻变得昏暗。
能够照明的只有克雷顿·贝略一行人用来点燃教堂的火焰。
炼金室内堆积的易燃物有很多,这些火焰正在酝酿火灾,但一场寻常的火灾不足以摧毁这栋华美的宗教建筑,却能将奥斯马尔的血肉之躯轻易摧毁。
奥斯马尔没有看那些火焰,他只是悲哀地看着手中阔克的人头。
这副表情让阔克不能理解。
奥斯马尔经历过许多远甚当前的险境,离开这里对他而言应该不算什么挑战。
无论何时何地,奥斯马尔总是有办法——这是阔克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
但这一刻,印象被其本人打破了。
“我刚刚发现自己失败了。”
奥斯马尔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刚刚进入教堂时的傲慢一扫而空,他死气沉沉地说:“那个该死镇长打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我,他给我留下了一个陷阱,使一个祭品失效了。”
阔克的牙齿已经被接回去了,他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你现在应该快点离开,等待下一次尝试。”
“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我或许在老死前也无法找到第二次机会了。我马上就要通过门见到同胞了,我不舍得放弃,我不能.”奥斯马尔痛苦地咽下最后一个音节,他忽然毫无风度地坐下来,把阔克放到一边,布满血痂的手在头顶不断抓挠,抓下带血的毛发。
动作就像一只猴子。
“我说了,赶紧离开。”
自从发现自己具备不死之身后,阔克惊讶地发现自己找到了久违的平和,他现在能用平常的语气和奥斯马尔交流了。
“不止是因为这里的火,我说的还有之后的事。”他耐心地说。“你应该离开这里,也尽量别再和我们的人打交道。”
奥斯马尔停下抓挠,疑惑地看着他。
“和我同教派的克里斯托弗教授在悬赏一头被厄运吸引的野兽,他占卜到了它的到来。这件事是那个狼人的女儿在审讯我时透露的消息。”阔克盯着奥斯马尔的眼睛:“它的体型大于山羊,小于马,还有着能够弯曲的手指.我还用再说吗?”
“不,够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起来。
奥斯马尔的脸色在昏暗中变化了好几次,再次咬牙切齿地在身上撕扯下几缕毛发,最后愤愤不平地站起来,开始在人头周围踱步。
“你的身价比我想象的贵很多,要是暴露出去,肯定有不少人愿意杀你。老家伙,要听听自己的价格吗?”阔克问。
奥斯马尔猛然停下脚步回头,但对这个询问置若罔闻,他只是自顾自地尖叫起来:“替我杀了他!那个克里斯托弗!你要答应我!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那么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阔克的承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奥斯马尔只是把他再度捧起,贴近自己的脸,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承诺是否真心诚意。
答案让奥斯马尔绝望。
“草,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阔克不耐烦地问。“难道说你的力量不足以打开那两扇门?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先把我的脑袋和身体拼上,我会给你开一条道出来。”
他听见楚德·奥斯马尔嗫嚅着,于是缄口,倾听对方的声音。
“抱歉,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等待了。”
人头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奥斯马尔的表情从未如此小心翼翼,他用着一种讨好的态度在征求阔克的意见,这副恭顺的姿态前所未有。
“我我还是想继续仪式,打开‘门’。”
“你不是缺了一件祭品吗?”
“阔克,你忘了,我一直幸运的很,丢失的那个祭品正好有备用品。”
阔克沉默了片刻:“那就去做吧。”
这句话就像解除了一条禁令,楚德·奥斯马尔松了口气,好像之前所有的担心都不复存在,而他自己也得到了第二次生命那样喜悦。
他热泪盈眶,紧紧抱着人头,带着一缕颤音感谢着他的首肯。
“谢谢,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接着,他轻声念了一句咒语,阔克的脑袋,连同那具纹着他自己形象的躯干如蜡一样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