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面追来的人全都停住了脚步,他们只看到这个声音听不出男女的人将围巾推了推,把嘴凑到骑手的脖子上,然后骑手就不省人事了。
这种可怖的场景令人闻所未闻。
所有试图来阻止纷争的人最后都僵住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再次追逐离去。
等到他们消失不见,人群中才响起一声喊叫:
“快去请路易斯教士!”
现在也只有圣职知道怎么处置这种事了。
人们立刻杂乱地分成许多批次,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他们一部分前往教堂,另一部分前往路易斯教士的家,还有的去通知镇长的儿子与其他镇上德高望重的长老们。
最后还有一部分人仍是不死心,他们骑上老迈的驴子继续追赶,决心要把这个离奇的人物和奥斯马尔一同制服。
芭芭拉不了解书本上的学问,但她也有自己擅长的事。
她以前擅长做家务,现在擅长杀人。
她伸手将胸前贯穿出来的一发弩箭拔出来,脚步片刻不停。
“奥斯马尔先生,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芭芭拉一边追赶,一边认真地问前方疾行的奥斯马尔,奥斯马尔没有回头,发出一声似乎是咳嗽也似乎是笑声的声音。
与此同时,背后又响起了几声枪响,弹丸擦着他们的身边飞过。
说来也奇怪,从芭芭拉决定当街杀死奥斯马尔之后至少有三十多发子弹飞向他们,哪怕那些枪手只打算射击芭芭拉,也该有一两发流弹飞到奥斯马尔身上,但他至今毫发无损。
克雷顿·贝略先生曾说过,这些滑膛枪的射击精度十分可怕,超过二十步后就不能确定落点。
芭芭拉将这个知识记在心底,可是即使她以吸血鬼引以为傲的超凡速度极力闪躲,还是挨了六颗铅制弹丸,令本地人的火枪命中率硬生生提升到了五分之一的地步。
芭芭拉认为这可能是奥斯马尔的能力在作用,可他的能力是什么呢?
她只知道他能够改变体型,有着类似占卜的能力,而且血很好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奥斯马尔忽然脚步一错,逃遁的路线变化,不再是直接在平地上奔跑,而是以一种手脚并用的方式飞速爬到街边一栋房屋的外墙上。
在芭芭拉反应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之前,他就已经要爬到三楼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无论再怎么快,攀爬都不会比平地的移动更快芭芭拉猛然醒悟过来,无论奥斯马尔的能力是如何作用,消耗都一定非同寻常,而一旦不再处于同个平面,他便不需要继续费心思躲避枪弹了。
她的身形也迅速贴向那座建筑,双手贴着墙壁以同样的姿势向上攀爬,速度也不比他慢。
即将爬上屋顶的那一刻,奥斯马尔的身体却停了下来,他轻松地抓住这四层小楼的外凸房檐,身体轻轻摆荡着,向下看的脸孔上挂着哂笑。
芭芭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只知道对方似乎是在运动中崩开了伤口,那高贵的血液再次于肌肤表面涌现。
为了这丰盛的一餐,她已下定决心,手一经触摸到三楼的一条足以使力的砖缝,双腿就立刻在墙壁上一蹬,斜斜地跳跃起来,双手朝奥斯马尔向下挂着的套着黑裤管的双腿抓去。
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美妙的血涂遍舌尖的滋味了。
彭!
又是一颗不合时宜的枪弹飞来,正中她的手臂。
芭芭拉的身体在空中一滞,手掌只徒劳地抓动一下,随后直直向下坠去。
当她的身体坠到与二楼齐平的时候,窗户突然打开,窗扇重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彻底失去平衡,后仰着翻了半圈才摔倒在地上,骨头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此处房屋的男主人从窗户向外探头,看见地上躺着的人后惊呼一声,随后缩回去将窗户重新紧闭。
看完这出好戏,奥斯马尔才爬上屋顶,向着另一座屋顶跳去。
芭芭拉艰难地爬起来,看到的又是后面那些追上来的猎人,他们不敢靠近,但远远地放枪还是很在行。
随着枪口的火光闪动,大片的硝烟飘起。
吸血鬼的身躯被打得连连颤动,丧失了还手能力,但这些平时打猎种田的镇民却不懂得除魔的要点,他们没有乘机斩下芭芭拉的头颅,或是将木桩钉进她的心脏,甚至连砍掉她的手的尝试也没有做。
他们只是站在原地,满怀期待地等待吸血鬼自己倒下。
他们没有尽力争取,所以这种事当然是等不到的。
芭芭拉的肌肉以不符合常人发力的方式运作着,身体在即将倾倒的情况下仍然支撑下来,等到排枪射击结束,她残破折断的身体再度如蛇昂起。她望了一眼奥斯马尔消失的屋顶,将视线转向这些面带惊恐的凡人。
他们可能曾经与她认识,可能还与她有着血缘关系,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们竟敢在“吃掉奥斯马尔”这至关重要的事上对她百般阻挠,又尝试杀死她,已然是罪该万死!
杀了他们,谁也不会怪她!
吸血鬼再没有犹豫,她放下仁慈,消瘦的身影冲入后方的人群,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飞速蔓延.
奥斯马尔逃离了吸血鬼。
或者说他进行了一次战术性撤退。
他不喜欢在自己身上用一些贬低的词汇,他总是算无遗漏,即使是逃跑也在他的计算之中或者说在命运未曾示现、但有所暗示的未来之中。
或许在芭芭拉动手之前,他并不知道对方真的会有如此胆量,但他已为这种可能做好了准备。
他不需要知道一切,因为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愿望进行转变。
不过是凑巧与阔克见了一面,这个孩子就带来了仪式关键物存留在萨沙市的消息;曾经伤害过阔克的马戏团出现在这里,被他引诱那个暗裔杀死;医生恰好喜欢钓鱼,因此被他的技术吸引,愿意将自己的房屋借给他,让他得以常来此处拜访,时时确认法阵的状态;阿德莱德在对情人的死亡和友人的痛恨中死去,果然转化成了水泽仙女,成为了他的想法中可堪一用的材料
哪怕阿德莱德察觉到了一部分异样,强行离开了热沃,她也为他带来了新的牺牲品。
楚德·奥斯马尔在一个个屋顶上灵活地跳跃着,双手上传来的痛苦和裂痕已经不能让他的心动摇,刚才的追逐使他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镇子的另一边,他现在只想要回到医生的屋子。
这个女吸血鬼实在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就算他能够处理,也实在感到恼火。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时打算对自己动手的,但砍掉阔克脑袋这件事确实让他吓了一跳,悲伤差点让他发了疯,但随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在多年前为阔克做的那些事。
这个孩子早就符合祭品的标准了,他已经打开了一部分的“门”,失去了死亡的能力。
但事到如今,奥斯马尔已经不打算继续献祭阔克了。
“等到献祭之后,就将他还原吧。”他想,随后又为阔克在发现这些巫术痕迹后可能呈现出的愤怒态度忧愁起来。
哪怕这只是早些年残留的恶意沉淀至今的结果,但他也得为之负责,这是理所当然的。
“你很苦恼?”
突如其来的询问在耳边响起,楚德·奥斯马尔来不及去想是谁靠近了自己,他奋力一跃,跳向另一片屋顶。
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此刻已站着一个人。
金发红眼,但头发和皮肤已完全被血液染红,分不清长相的女人。
那是松开所有伪装的芭芭拉,她竟又追上来了!
但吸血鬼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她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一副疲惫至极点的样子。
吸血鬼可不需要喘气.奥斯马尔知道这是什么现象——当吸血鬼吸收了连自身不足以完全收纳的血液时,它们的身体就会接近崩溃,如果不能控制,过于丰沛的血液就会从它们体内破体而出。
唯有不断施展力量,消耗掉这些血液才能保证吸血鬼自身的“健康”。
哪怕对于杀人一事没有恐惧,也到底只是个新生儿.奥斯马尔冷笑起来,看来他必须在这里先解决掉这个人才能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他当然不会怕这个女人,哪怕对方一心想要吃了自己,还为此积累了众多的力量。
这种情况他已经历过多次,每次都是已另一人的死亡告终。
“你是打算吃了我吗?”
芭芭拉扶着膝盖,用力点头。
“看来你发现了我的血具备了怎样的力量,我不得不杀死你了。”
楚德·奥斯马尔摘下右手的白色丝绸手套,将布满血痂和裂口的黑色手掌暴露在外,用力抓握了一下。“真可惜,这是一场无耻的对决。你杀了我可以夺得一切,但你对我却一点价值也没有,杀了你,我只能得到一滩垃圾。”
他将左手套也摘下,比起右手,他的左手仍保持了一定的完整。
手背上的毛发长期被血污沾染,形成黑色的外表,五根指甲厚而尖,如同狼人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