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最后给你的指令是什么?”朱利尔斯贴在门口问。
外面的声音在遥遥传来的一片狗叫声中回答:“她让我回萨沙市,如果我能够越过边界,那就不要返回,只有遇到意外才能回来。”
答案正确,门开了。
伊恩·拉撒路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唐娜第一次见到他时更憔悴。
遮挡脸部的围巾已经不见了,金发和蓝眼都已经失去了温度,好像蒙了一层灰。衣服也破了几个洞,似乎是被人用枪支射击的结果。
朱利尔斯关上门,而伊恩也没有摘下帽子的打算,径直往里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转身问道。
“她不在?”
“她”是芭芭拉。
朱利尔斯尽量使自己语气不带有轻蔑的意味:“是的,她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
“去替克雷顿办事了。”唐娜和佩罗从他背后走来:“你不妨先告诉我们你遇到了什么。”
伊恩转过身,他并不熟悉眼前这个女孩,他只知道唐娜是克雷顿·贝略的女儿,而克雷顿·贝略的地位似乎比芭芭拉还高。
但现在克雷顿·贝略也不在,她的地位似乎是最高的。
“萨沙市外有一支骑士团的军队在驻扎,他们的人在附近巡逻,我不敢靠近他们,也没法绕过他们。”
“骑士团又怎么了,他们才不管吸血鬼要不要进城。”朱利尔斯从他的身侧走过。
伊恩仿佛死去的眼神游动到他的身上:“是的,他们不管,但旁边的两个教团可能会管。白教会的两个不同分支的教团在城市边上对峙,那支军队是来调停的。”
“好吧。”男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屋里走去,很快不见了。
唐娜想要赞许伊恩的行为:“不管怎样,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多一个帮手总归是好的。
然而伊恩没露出一点高兴的意思,他显然不想回来,这让唐娜也有些尴尬。
这时一声狼嚎再度响起,这让屋子里的人再次表情变化。
狼人和末日追寻者持续战斗了十分钟,他们争斗的场地在不断移动,只在原先的位置留下来一道道战斗痕迹,但这些痕迹也很快被大雪埋没。
克雷顿的力量和速度都在阔克之上,但末日追寻者掌握的各种歧路总是能帮助他逃过一劫。
心理学隐身、精神冲击、夜间视觉、骨质金属化、疼痛耐受。
这些是他已经展示出来的能力,而由心秘传模拟出来的力量固然比不上原版的效果,但它们却让他成为一个十分全面的战士,再加上他有制皮师的奇物护具作为抵御,甚至能在狼人的疯狂进攻下偶尔做出反击。
金属拳锋在狼人身上打出一个个凹坑,还有骨头断裂的声响发出,但这样的伤势,克雷顿只需要半分钟就能复原。
他这些天在进食中积攒的血肉精气都得到了充分利用。
即使心情越来越被愤怒扰乱,但克雷顿还是注意到阔克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使同样无惧痛苦,但人类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比得上狼人。
何况在月光的照耀下,克雷顿对于这些精神攻击的抗性也越来越高,他迟疑的时间越来越短。
胜利已经站在克雷顿这一边。
蚊群屠戮者在狼人的手里如同手半剑那样灵活挥舞着,而阔克则也以不符合身材的速度躲避着进攻,只是他的速度比起最开始已经慢了许多。
他才一偏头,身后的围墙就被克雷顿甩来的斧头无情地斜斜切开。
老旧配方烧制的红砖在重达四十磅的武器面前几乎没有防御的作用,克雷顿要破坏这种落后砖体搭建的建筑不比切早餐面包困难多少。
但斧子切入墙体,速度终究慢了下来。
阔克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手向斧柄抓去,用自己同样远超凡人的力量开始与克雷顿角力。
但克雷顿根本不和他比力气。
比起力量比拼,他有更简单的办法——狼人咆哮一声,从胸口到腹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几乎板结成一块,他的双手同时握住斧柄向上高举,将蚊群屠戮者连同握住它的阔克一同举了起来,然后重重砸下。
一声近乎呜咽的闷响后,阔克的背部砸在地面,疼痛使他放开了这把不属于自己的武器。
他已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力量到达了他们的水平,压制凡人所获得的战斗经验无法与同类战斗相比拟。
而克雷顿在这方面比他更深入。
克雷顿在咒缚仪式后很快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无论是自己还是阔克,他们所具备的超凡力量在角力时难分胜负,但都足以把对方举起来破坏重心,力量的强弱在此刻无足轻重,真正决定着优势的是他们的体重。
而狼人比阔克重得多。
六百磅?七百磅?
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体重,但是阔克只有四百磅不到,他要举起阔克比阔克举起自己要简单得多。
这就是优势。
阔克已经被斧子压在了地上,克雷顿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再次提起斧子要砍下他的脑袋,精神却再次受到冲击,恍惚了一瞬,眼前的阔克似乎从敌人变成了朋友,令他犹疑不决。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阔克已经从斧刃下方滚了出来。
克雷顿毫不犹豫地再次向下劈砍,但精神又一次受到冲击。
阔克借机爬起,朝他猛扑过来。
克雷顿被那臃肿的身体撞倒在地。黑色的毛皮在粗粝的雪地上拖拽出血。这为接下来的运动提供了一些润滑,狼人的身体在地上滑行着,两个战士一起撞向了另一堵墙,蚊群屠戮者更是掉落到了一边。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墙头冻成大块的积雪翻转着落下,砸在阔克的头上,然后崩散成小块的渣滓滚落下来,淅淅沥沥地砸到狼人的脸上。
而阔克强撑着头上的冲击,对准狼人的脑袋继续砸下自己的右拳。
“草!”
克雷顿眯起眼睛狂吼一声,强忍痛楚用右爪接住阔克的左拳,再用左爪接住阔克的右拳,然后两手用力向下一拉,阔克的上半身几乎趴下来,而狼人则适时地张开了嘴。
獠牙几乎没有阻碍地刮去了阔克的半边脸,他的牙龈和两排牙齿从腮部的破洞里露出来,但刃秘传的作用使他不畏疼痛。
作为反击,他的头猛地向下撞去,克雷顿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攻击方式与他对撞。
“呜——”
几乎是不可能由克雷顿发出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了。
狼人忘了一件事,他的嘴巴和鼻子都不长在原来的位置了,而他的先祖也不曾用这种方式进攻。自然也没有战斗经验传递下来。他误判了距离,和阔克的脑袋相撞的并不是他的额头,而是他脆弱的鼻子。
鲜血从鼻子里中流出,跟随重力流进口腔。
克雷顿完全被疼痛和自己的血味儿刺激地发狂了,他的喉咙里嗬嗬作响,随后双臂一张,爆发出来的力量将阔克彻底胜过,那相对狼人窄小的身体被扯得绷直,随后狼人一偏头就将对方的右臂咬了下来。
绵软的肉质快速划过食道,带来满足感的同时开始令克雷顿恢复精气。
他用双手把阔克抓起来,猛地往地上砸去。
但下一刻,他腹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就让他收回手,这一次的痛苦比鼻子更加强烈,他连叫喊也发不出来,浑身的肌肉都在痉挛。
阔克的右手穿透了狼人的皮肤,在他的腹腔里搅动着。
阔克不止有一只右手。
克雷顿瞪着的眼睛望向阔克的胸腹部,那里的皮护具被他自己脱了下来,露出下面如昆虫节肢般一对对垂在身前的手。
它们长短不一,粗细也不一,甚至上面的手指数量也不相同,但它们同样有力。
就是其中的一根最长的右手如同链接机械的电线般伸进了克雷顿的腹部,捏碎了他的肝脏。
影秘传的效果再次发动了一瞬,让克雷顿失去了防备。
阔克原来有八只手。
他其实没有很胖,只是那些赘生的肢体垂在身边,将他的衣物向外撑大了一圈。
“这是我父母给的礼物!”
注意到克雷顿惊愕的眼神,拥有着女性嗓音的畸形男人狞笑起来,剩余的短手也动起来,如同婴孩的众多小手扒住克雷顿腹部伤口的边缘向外拉扯。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克雷顿忽然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牵扯着肌肉,让伤口进一步裂开,感受着腹部极致的痛楚,狼人的笑声越来越开怀,甚至带动骑在他身上的阔克也一起大笑,他们的笑声和无处不在的白色风暴一起飘散出去。
驳杂的手掌撕开腹部,狼人的肠子和血液流了一地,但克雷顿没工夫想它们。
他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心中只感到纯粹的快乐。
这他妈才叫战斗!
信息差、决心、运气,有任何一个要素施以援手,弱小的猎物也可能在下一刻转变成猎手,将局势翻盘。
还好我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了,这样的游戏可以玩很多次.克雷顿心情轻松地想。
阔克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狼人松开了右爪,在被他的左拳击中的同时将右爪塞进了他的脖子。
尖利且骨节分明的黑色怪兽利爪插进温暖的血肉,破损的血管向外泼洒着温热的血液,狼人甚至为此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能够在冬天的夜晚把身体泡在热汤里当然是一种享受,何况是在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暴之后。
阔克畸形的手臂纷纷垂了下来,但眼睛还在转动。
他的颈椎被克雷顿掐断了,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失去了活力。
克雷顿也停下笑声,没有再享受手中的温暖,而是将自己遗散在地上的肠子捧起,将它们塞回腹部,那些已经结冰的血液就无可奈何了。
想了想,他拆下自己已经损坏的内脏塞进嘴里,然后拔下阔克弯曲的手指,将其当做针线一样穿透腹部伤口两边的皮肉,将绽开的部位勾连在一起,这是他的野战医院学到的医学技术。
最后,他扑在阔克的躯体上补充战斗中损失的血肉精气。
随便吃了几口当晚饭,他心中的热情终于冷却下来。他也受了重伤,不适合再去与楚德·奥斯马尔战斗,今晚就到此为止。
但阔克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
克雷顿换回人形穿上衣物,提起斧子,然后一瘸一拐地朝地上的阔克走去。
“我不评价你的为人,不过你的拳头确实很重。”
他夸奖了对方一句,随后伸手抓住头发,将尸体正面提起来,而阔克黑甲虫一样的眼睛看向了他。
克雷顿愣了愣,右手的斧子突然一挥,将阔克的脑袋砍了下来。
阔克的眼睛还在转动。
“你怎么还没死?”克雷顿问他。
末日追寻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他的嘴巴开合了几次,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克雷顿把他的头颅翻转,让他看自己已经瘫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阔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惊恐万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