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悬赏恐怕是克里斯托弗教授向其他超凡者发布的,只是意外落到了你们遇到的那个盗墓贼的手里。刚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我可是被吓了一跳呢。”朱利尔斯说:“他描述的对象像极了阿克齐。”
看到克雷顿投以疑惑的眼神,他不得不多加了个解释。
“阿克齐是魔鬼枭。”
于是克雷顿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也解开了一些先前的困惑。
魔鬼枭是一个神秘的种族,其表面特征是特别大的巨型枭类,甚至可以抓起马匹,并且也有会被不幸所吸引的传闻。BiquPai.
至今在广大乡村间还流传着听见猫头鹰叫声会倒霉的说法,这都是魔鬼枭宣扬出的名声。
克雷顿能轻易地杀死阿克齐,不仅是有着偷袭的优势,也是因为阿克齐无心增强自己的肉体,本身的反应速度和肉体强度不足以闪躲或直接对抗子弹。
魔鬼枭的幼儿和人类的婴儿是一样的,还具备一定的拟态能力,它们会像杜鹃一样,用自己的幼儿取代人类的孩子,让人类替自己抚养幼儿,直到他们逐渐长大,魔鬼枭的特征会在他们成年之后才渐渐显露,先是一片羽毛,再是变形的头骨、拉长的眼球......直到从一個人替换成完全的鸟类。
阿克齐在长老会服务了很多年,意志坚定,但接受咒缚仪式的次数却不多,而是选择一直压制自己的力量。
这全然是因为诅咒积累到一定的数量,他就将化作鸟类,无法继续在人类社会活动了。
“该死,我还打算保留这个秘密一阵呢。”朱利尔斯为自己的炫耀心理懊悔不已,这个情报本该换取更多利益的。“唉,算了。这只光荣之手该是克里斯托弗教授送给盗墓贼的,我看上面的法力印记就知道,他们一定见过面,只是我没法辨别出上面的魔咒到底有什么作用,那肯定不只是普通的活化咒,否则它该先攻击自己的持有者,而你带着它的时候一直都好好的......”他陷入了思考。
中尉没管这些,他把纸捏成一团,让那些邪恶的暗示滚进皱褶里。
“看来这头野兽就是所谓的热沃野兽了,除了它,我想不到本地还有什么可能与超凡力量挂钩的事物。我们应该快点解决了身上的厄运,然后早点回去,免得被它盯上。”
朱利尔斯惊醒过来,从他手里夺过纸团又摊平:“但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作为我帮助你的代价,现在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帮助我变得富裕。”
“我不打算招惹新的麻烦。”克雷顿说,
男巫的表情让他联想到那个死在自己手里的盗墓贼,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
朱利尔斯摇了摇头:“不用你去主动做什么,我们依旧办我们的事,它要是没来找我们,我们自然按照原来的计划直接回城里去。但它要是自己找上门来,你就得帮我一把。”
要是真被这样的野兽盯上,克雷顿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因此他答应了下来。
...........
热沃镇上的警戒一直没有消除。
尽管昨晚的银器事件、还有圣盐酒验证法都没能得人们想要的结果,但它们并没有被舍弃,一时的失利反倒让人们不屈的精神调动起来,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再一次测试。
到了下午,镇上的长老和教士终于又研究出一个章程,让人们排队去教堂前再次接受测试。
和上一次的理由相同,克雷顿一行人因为来到热沃的时间不久,没有“狼人”的嫌疑,因此得以留在旅店休息。
也就是这会儿,唐娜·贝略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克雷顿和朱利尔斯正愁眉苦脸地围着桌子继续查账,但她只是一打哈欠,克雷顿就停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伱们都在这儿呀。”
唐娜坐起来看着他们,感到有些害羞。
克雷顿只脱了她的靴子,现在她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裙子,只在身上盖了一层被子,此时掀开被子,身上倒有些冷了。
“伤口还疼吗?”克雷顿关切地问。
“还行,其实之前也不怎么疼。”
唐娜说着把长裙的下摆往上拉,露出受伤的小腿。
白皙的皮肤上,赤红色的裂口从脚踝蔓延至膝盖下一点的位置,好在这条长长的伤痕此刻已经结痂了,照这样下去,想必恢复完好的皮肤也用不了多久。
“我的药效果不错吧?”朱利尔斯得意地问。
“这次谢谢你了,我记得你的人情。”克雷顿回答他,随后看向唐娜,其实他很想给她保留些隐私,因为他自己也有不愿告人的事迹,但这个想法在这会儿却不太适合。
“姑娘,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现在这家旅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一旦没人开口,房间里就安静得可怕。
正是因此,唐娜的心跳声在狼人耳中十分清晰。
他听着心跳声,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一只小鸟振翅欲飞的画面。
“克雷顿叔叔,您要我说什么?”唐娜的脸有些红,这次可不再是因为害羞了。
“比如,你是个女巫?”
克雷顿坐到床边,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朱利尔斯只暗示了他一点,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推断出真相了。
唐娜被戳穿了心里的事,肩膀泄气地耷拉下来,她没有当场承认,只是沉默地屈起没受伤的那条腿,抱着膝盖转过头去看墙壁,她怔怔地注视了白色的墙面几秒,忽然又打起精神,转回头凝视着克雷顿。
那双萤石似的漂亮眼珠就这么紧盯着中尉,一眨不眨地和他势均力敌的对视。
她是这样专注,以至于克雷顿倒有些自我怀疑了。
“唐娜,你这么看我是做什么?”
少女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亲爱的克雷顿叔叔,我也在等您坦白呢。”
朱利尔斯饶有兴致地把椅子搬了过来。
“我可以替他回答。”
可惜叔侄两人都盯着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提议。
“我是个狼人,我们贝略家族是封印者的后代。”克雷顿尽量使语气平淡,不至于冲撞到唐娜。
他失败了。
少女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这个事实偏离了预计,且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克雷顿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哀叹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询问道:“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
“那我的爸爸......”
“喔,整个家族就只有我知道这件事,而且它还是我今年才发现的。”克雷顿一回答完,就看见唐娜的表情放松如初。
她悠扬地舒了口气,张开双臂向后倒了下去,上半身摔在柔软的床垫上。
这个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她就又弹了起来,惊呼道:
“封印者?所以我身上也有狼血?!”
父亲这个词离她的生活太远,她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会从父亲那里继承到一些事物的。
“你才想到?”克雷顿皱起浓密的眉毛:“那你刚刚在担心什么?”
唐娜眨了眨眼,尴尬地露出一个微笑。
隐藏的红色眼睑是收到恶魔引诱者、发狂者、乃至具备食尸倾向的兽化者特质,结合枪鱼街宅邸书房传来的气息,她之前以为自己的叔叔是第一种人。
与恶魔达成交易的人类会被吃掉一部分情感,随后逐渐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而放弃更多,以求突破上一次献祭的阈值,得到更扭曲的异质心灵。
献祭血亲是堕落者追求异化的必经之路。
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没有感受到那份误入歧途导致的恶意,直到现在,真相才摆在她的眼前。
随后,她的笑容很快不由自主地扭曲成一个苦笑,原因无他,继承封印者血脉的人即使一时半刻血脉没能苏醒,余生也随时都有转化为暗裔的可能。而狼人的月狂症实在过于出名,没有人愿意不定期地陷入不受控制的癫狂之中。
化为无知的野兽,这对于施法者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惩罚。
要不是这里还有外人,她简直要当场哭出来了。
“所以,您当初在宅子里的告诫是出于这个原因?”唐娜有气无力地问。
克雷顿叹了口气:“是的,我害怕让你见到我的另一幅样子,也怕我在月圆之夜会伤到你。”
“狼人...狼人......”少女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失魂落魄地呢喃着,克雷顿看到她这样,心里不禁生出了负罪感,他伸出手臂想拍拍她的背,却被唐娜一把抓住。
只是少女抓住他的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叔叔,最终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毫无淑女气质地拖过了两眼,用袖子抹去即将涌出眼眶的眼泪。
“小姐,你在哪儿学的魔法?”朱利尔斯开口了,这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克雷顿转头,对男巫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管他要说什么话题,让唐娜现在别再伤心就好。
少女把黄眼睛忧郁地看向朱利尔斯,哽咽着告诉他:“布拉科拉。”
这个名字似乎触犯了某种禁忌。
这下朱利尔斯也不说话了,看表情,他好像也遇到了烦心事。
房间陷入尴尬的死寂。
直到三分钟后,唐娜还拉着自己的手,但克雷顿却忍受不了了,他高声道:“谁能向我解释一下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朱利尔斯幽幽地转过头,眼神复杂:“也就是伟大的花衣吹笛人、爱吃小羊羔的糖果屋主人、有把王子变成青蛙的仙女,还有数百年前咒诅一国国民陷入沉睡的好运女巫都是您身边这位小姐的同学而已。”
这一刻,狼人感受到了比变成狼人还要糟糕的事。
“那不全是黑魔法师吗?!”克雷顿惊恐地叫了起来。
唐娜终于不哭了,她抬起头,圆睁着眼睛冲朱利尔斯愤怒道:“你别误导我的叔叔,他们早就被法缇娅校长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