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都被‘送’回了程家,江瑶镜单独把花浓留了下来。
而当她孤身一人入侯府时,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去看侯府景致,只狠狠提着一颗心,脑海里已经有千万种接下来可能会受到的责罚。谁知预想的责罚没来,江瑶镜直接让人领着她去后面梳洗换衣
江团圆没动,有个机灵的小丫头冲上前来,虽也是一张冷脸,倒也尽职尽责告诉她东西的摆放,自然也不会有人伺候她,小丫头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花浓一个人怔怔站了好一会,才褪去身上早已脏得不能看的衣裙,当全身都迈进温热的水中时,她紧紧闭着眼,又一次哭了出来这次不是为程星回做戏,而是为自己
她知道,她的名声彻底完了。
幸好,哥哥已经娶亲。嫂嫂生的也是小子,亲威离得远根本就不在京城,好歹没有影响族中其他女儿的声誉花浓在水中蜷缩成了一团
连爹娘都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了。
只有大爷了,自己只有大爷这个唯一的依靠了....
蜷缩得愈发紧了,不知是在拥抱自己,还是紧紧绑住缠绕基个不在这里的人呢?
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江瑶镜也没闲着,将脖子和手腕上的珍珠套链取了下来,珍珠实在太娇气了,温泉水受不住,人的薄汗也受不住,但即使你把它一直放在锦盒中小心保存,它的光泽莹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谁都不能永恒的留住它的美丽
既然无法永恒,那就只能小心再小心,争取时间长些
若非近日侯府是非多,若非为了配得上这套衣裳,在炎炎夏日里,江瑶镜是绝对不会佩戴珍珠套链的,以珍珠为主石制作的发簪耳挡戒指也只是偶尔,因为烈阳它也受不住。彻彻底底的娇气包,对它真的是又爱又恨。
将它们放回螺钿漆盒中,江瑶镜起身去了家里的大库房,那里存放着的都是家里亲戚年节送来的,都是适合送礼的。江瑶镜回想今日在场的诸位邻居,很快就挑了六盒茶礼出来,又根据各位老太太今日穿戴的主色一人挑了两匹锦绸料子,这个料子最适合老人穿。老太太们的谢礼好挑,就是隔壁的钱老爷子那边不知该送什么。
他成日里就是钓鱼遛鸟,偏偏家里没这两样爱好的物甚,江鏖只爱听小曲儿,钓鱼没耐心,鸟也养不好,都不沾。她站在库房内静静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应该挺合老爷子心意的,又回到长庚院,从自己的库房里翻出一把特别秀气小巧的金算盘。只掌心大小,做工却极为出色,上面的小珠子是真的能使的
钱老爷子一辈子都在户部打交道,大儿子如今也在户部,应当是喜欢的
将各家的谢礼装好后吩咐人送了出去,人家今日虽是来看热闹的,也确实帮了自家,这份谢礼可不能省。刚从库房出来,就看到已经换过一身新衣头发也已梳得板正的花浓一身拘束地站在门前,看到江瑶镜后,马上福身行礼。这个熟悉的画面竟让江瑶镜有些恍惚
因为在程家这两年的所有日日夜夜,花浓都是如此做的。
她步伐一滞才又继续前行,回到屋内后,微抬下颚示意,“你也坐。
花浓摇头,“奴婢还是站着吧。
不坐就不坐吧,江瑶镜抬眼看着她,看她红肿的双目,看她慌乱交错的双手,颇为恨铁不成钢的问她,“为什么是你呢?"你真的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么?
“用你的名声去为他扑汤蹈火,最后等到骨髓都被榨干,又会被一脚踢开,这是你想要的结局?
前面两问她都没有反应,最后这一问,直接急了,“怎会呢?奴婢今天豁出去一切,大爷应当珍惜才是,怎会,怎会被一脚踢开?!”“如果他真是良人,我又怎会和离?”江瑶镜抬手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花浓也不喝,就紧紧握在手里,“他是野心过于庞大,我支撑不了他的野心,那位赵姑娘估计也够呛,你觉得你会例外?见花浓想争辩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江瑶镜知她心里所想,“是,你和我们有本质不同,你没想过助益他什么,你只想做他的解语花,在他烦心沉闷之际能缓解他一二就足够了?花浓迅速点头,她就是这般想的。
"那你的可替代性就太多了。
"若他功成名就,环肥燕瘦佳人万千,他可以有太多选择,你确定到那时,他不会遗忘你?
”你也不要说什么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妻子父母他都可以利用,你不会例外的,而且,你已经被利用了。看着花浓再度心虚眼神闪缩,江瑶镜就知她对今天这一出闹剧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心知肚明,她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也是明知故犯来恶心自己的。缓缓垂下眼眸,浅笑再起,“你以为只是冲锋陷阵这一出,你不会以为此时的他很感动吧?‘
”你出去后不过一刻钟,他也出门了。
”他根本没空想起你,你以为的一腔孤勇去换柔情怜惜,实际你不过是他声东击西的一个由头罢了。“什么声东击西,大爷他去哪里了?!”花浓手一抖,茶杯差点摔了出去。
江瑶镜站起身来,地不回答她的间题。而是伸手从她手里拿回茶杯,展臂向有,当差她的面。手一松。茶杯飞速下队,清脆声随即想起。四分五裂散了一地。飞溅的茶水地溅湿了她刚换的裙摆。“这次让你进来核妆换洗,是我实在不愿曾经怜惜过的人过干狼狈,也是为两年的主仆情做一个了断。“回去后告诉他,这次他的嘉奖不是我们家扣的。
"但以后,他的仕途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查定川侯府,只要他查得到。
祖父想要为难程星回实在过于简单,之所以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正在和离的风口浪尖上,这时候出手,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大概又能飞满皇上的案台,而且报复他根本就不需要祖父亲自出手。
只要打个招呼,就能把擅长奇袭的程星回调到火炮营去,等他熟悉了再调再换,几个来回就能把他的灵气消磨殆尽,后面再稍作为难,他就注走碌碌无为一生。”姑娘7
花浓没想过,她会这般真白
“当然会报复的,定川侯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你走吧。
江瑶镜冷脸送客。
花浓服侍她两年,也知道,夫人看似温柔,但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改,倒也没有纠缠,小步向外走,将将走到门槛之前,回身,问出了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姑娘你,为何你以前对我很包容呢?
就连江团圆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一直冷脸,只夫人从未有过责难,
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大爷,所以也不在乎自己这个妾室
“因为我不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时期,但在你身上看到了。”江瑶镜实话实说。
自己不曾拥有,看到别人拥有也是好的。
看到自己的少女怀春?花浓的学识并不如何,只些许认得几个字,她无法洞察话里的深意,只忽然觉得心间一阵酸涩,想哭,又不知是为何而哭,今天的自己,真的做错事了.....双膝触地,恭恭敬敬给江瑶镜行了跪拜大礼
江瑶镜似有动容,到底还是嘱咐了她一句,”他即使没了前程,家里银财不缺,照样可以过快活日子,除非他穷困潦倒身边只你一人,那还有可能和你共度一生。”但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所以你这颗注定被辜负的心,还是收着些吧。
只要大爷穷困潦倒就能身边只有自己一人?
花浓眉心一跳,很快就把这个念头丢开,怎么能这么想呢,自己自然是盼着大爷平步青云直上九霄的!江瑶镜看着花浓离去的背影,自然也没错过她刚才的指尖忽然用力到发白的模样
唇边的笑意再度浮现,
用尽一生血肉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浇灌出来的爱之花,会在某年某日,转变成恶之花吗?
程星回从来都看不起女人,永远固执认为女子一定会被男子掌控,花浓早就是他的掌心物了,可能连防备都不会有如果花浓心态转变,一定能给程星回来个惨烈教训
真期待啊。
又一步闲棋下好,时间会见证它起没起作用,先放到一边。
程星回既然回去找器王,那他手里的利益应该足够器王动心,襄王下场江瑶镜也不担心,秦王在那呢。只担心这事是有人借程星回的手给侯府下套。
想了想,抬脚去了江鏖书房,还是决定先自保再谈其他,谁知刚进书房,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陈设摆放都和昨日一样,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在书房巡视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被放在书架最顶端的舆图卷轴之上,以她仰望的姿势,只能看见它规规整整被放在格子中央的外缘就算没有拿下来展开细看,江瑶镜已是清楚
这副卷轴,被人动过了
祖父行事粗放,这书房里的书本卷轴,拿出来后还能塞回原本的格子已是他最大的细心,还是攘进去的,指望他整理平整再小心存放,不可能。而现在书架顶端的卷轴,祖父最多垫脚往上一摔,怎么可能正正好摔在正中间呢
江瑶镜都收到了消息,岑扶光自然也知晓程星回去了器王府,并目他还知,岑扶晞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从宫里出来了。难道真有前朝宝藏?
就老三最近那个穷疯了的傻样,只有银子才能让他如此激动,甚至都没去通知刘问仙一声
可是真有
旁人不清楚,甚至襄王都不知道的一件事,岑扶光却很清楚,一直都很穷的父皇,建朝前甚至打过前朝皇陵的主意,最后到底要脸,没挖。但宗室里的那些硕鼠可是一个都没放过,是真肥,国库空荡荡,他们以金铸墙,狠狠捞了一波,不然闽越哪来的银子支撑两年?宗室奸臣家里是一个都没放过,以父皇那雁过拔手的抠门性子,还能有前朝宝藏的漏网之角出来?
岑扶光不信
“王爷。”岑扶光久不出声,见善忍不住出声询问,“别院那边,不用增派人手么?”
襄王虽然脑子不太,咳!但他门下的人还是颇为能干的,如果那边不增派人手,大概率会被襄王的人劫走。”不必。
“一会儿直接去乾清宫等着便是。
岑扶光对老三可太了解了,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见善从不质疑岑扶光的任何决定,他说不管他就不再询问,又见王爷明显心不在焉,显然心中还有别事,根本就不想对襄王的事动脑子。还有别事
见善想到今目的江姑娘,原来美人真的在骨不在皮,从前只认为她是天上仙瑶,气质出尘,如今忽见她艳妆,又觉人间富贵花当如是真真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1
也不怪王爷会如此上心了
这情爱的苦哦,王爷还不知道要吃到何时呢,见善心里直摇头,又无声退了出去,贴心留他一人独自思考这让人捉摸不透又爱又恨的情思二字。岑扶光确实在想江瑶镜。
想她今目的所作所为,想旁人对她的称赞,想许多人都在打听她的婚嫁之事。
确实是吃醋的,也确实是嫉妒的。
可是....
可她那日的拒绝,不是突然被唐突后的生气拒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明确拒绝,这个时候再去纠缠,就真成了泼皮无赖了。虽然自己不认为和她的将来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至亲至疏夫妻,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想要再度登门的条件她已经很明确的列出来了。长子是一定要姓江,上江家族谱的。
若是幼子就好办许多,偏偏是长子,这可以父皇期待已久的皇长孙呐.....
这事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办,黝黑狭长凤眸划过一丝暗光,眸中思绪万千
秦王殿下今日终于得空了?
昨儿元丰帝宣岑扶光进宫,谁知这货直接拒绝说他在忙,想接闲就去找老三,他闲得很!
元丰帝气得牙痒痒,今天人一来,直接就阴阳怪气还回去。
岑扶光:.....
”您是真的很幼稚。
“既然都有心思报复儿臣了,想来是,闽越那边的布局和未来展望您已经胸有成就了?
元丰帝:....
哪这么容易!
先前那些点子。若是发展得当。确实足以让南疆脱离以往被遗忘的窘境和中原建立起良好的户主关系,几代耕耘下夫。那边的蛮夷百族地会以中原人自居但元主帝刚登皂位不久,正是百废待业雄姿英发的时候,几百年后的事情他不想,只一门心思想差若是现在就解决了闽越千年来的难题,不敢妄攀千古一帝,仁厚礼肾自己总能得一个吧?直接跟闽越犟上了,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咳,但是吧,世间事若是光凭决心就能做好,那这世上也没难题了。
元丰帝昨儿就想得头疼,想到老二一向桀骜,宣他也是为了吵嘴发散心中郁气,谁知这厮不仅不来,还隔空嘲讽,今天不请自来就罢,还要顶嘴?!“你到底来作甚,无事就滚。”元丰帝恼羞成怒了
”来看您是天降横财呢,还是空欢喜一场。
“天降横财?什么财,从哪降?”元丰帝直接忽视后面半句,只关注银子
”这得看您的亲亲宝贝儿子什么时候来了。
岑扶光衣摆一掀就自顾自入座,背脊笔直,双目阖上,在元丰帝的眼皮子底下掌而皇之的闭目养神。元丰帝这会子没空修理他,能让老二用这等恶心之语形容的,除了老三还能有谁?
直接高声:“来人。
门前的刘尽小跑着上前,“皇上?
“去看看襄干在哪,又没有来乾清宫。
刘尽领命出去,也是巧了,刚下台阶就看到长街的尽头出现了襄王的身影,赶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诧异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直接被抬进来,满脸生无可恋的程星回。“给襄王请安了。”刘尽笑着见礼,又道:“这可巧,皇上正念叨着您呢,您就到了。
“今目有大喜事,我们父子心有灵犀,自然会想到一处去的!
襄王满脸得意,他已经预想到后面父皇对自己的夸赞了,这次一定能把老二那个损色比下去,他可是私下扣了人的,自己直接上交,高下立判!愈发高兴,甚至小跑着往乾清宫冲,整个人兴奋得难以言表,简直就是脱缰的战马,失控的黄牛,一股子蛮劲。抬着程星回的人也小跑着追,这一跑起来颠簸感就愈发明显,本来就胸内剧痛难忍的程星回差点一口热血喷出,强行忍耐,整张脸都扭曲了。身上的剧痛都不及心内的绝望
自知完全无法和亲王抗衡,宗室闲散王爷不提,太子和奏王是一母同胞不用想,那就只剩襄王,好在秦襄二人的不合已是天下皆知。去襄王府之前,程星回已经预想了无数个自己的下场
最坏的结果就是走狗烹,狡兔死
但肯定不是现在,至少有一段挣扎的时间,就算襄王想要鸟尽弓藏,自己也能想法求生,未必就是死路。最好的自然是襄王把自己奉为座上宾,如今太子已是缠绵病榻,太子之位实际已经空悬,襄王是不及秦王名声斐然,可未必没有一拼之力。若是能有个从龙之功,自家也就彻底崛起了
可惜,这襄王不仅不是个有大智的,他还是个脑子有棒槌的!谁家有野心的王爷在得知一大笔宝藏后不赶紧捂住消息私吞的好好好,就算你不私吞,也要自己先探一回,既能确认消息真假也能先肥自己一波,再上禀皇上做孝子贤孙吧襄王可倒好,直接抬着自己直奔宫里来了
等自己回过神来时,都已经被抬到大街上了,难道还要当街高呼吾知道哪里有前朝宝藏吗?!这打击来得太陡太惨烈,直接进入了心如死灰的状态,连皇上面前的狡辩都无心去想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能遇上襄王这等奇葩
“父皇!
襄王完全不管身后的程星回,撒欢冲进了乾清宫,“有钱了,我们要发大财了!
喊完才发现岑扶光也坐在一旁呢,当即跳脚
”你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