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穆绵准时清醒，外面传来她爹妈忙碌和说话的声音。
穆绵打了个哈欠，先换了干净的衣服, 才又把睡得有点炸毛的长发拢了拢, 编了一个辫子耷拉在脑后。
越是大点后, 她就越是不爱编两个辫子。
主要还是因为头发长了，编两个的话甩来甩去有点碍事儿。
一个刚好, 干净利落又好看。
早饭是老太太做的，专门给穆绵煮了两个鸡蛋。
再加上一根苞米, 预示着一百分。
穆绵笑颜如花, “谢谢奶~”
赵梅花也笑着道：“快吃, 我估计一会儿小莲那丫头就要来了。”
穆绵跟像个小松鼠一样快速啃着苞米，啃完又把鸡蛋跟三个大人分了分, “你们也吃半个，我一个人吃噎得慌。”
赵梅花没接，“我没见过嫌鸡蛋噎的, 你自己吃，吃完考一百分。”
穆绵直接一个眼疾手快就递到了她奶嘴里, “我不吃也能考一百分！”
穆富贵哈哈笑，毫不犹豫接受了来自闺女分的半个鸡蛋，“咱闺女就是有志气！”
穆绵一本正经自夸，“肚子里有墨水, 心里就不慌嘛。”
她可是认真复习了的！
学校对于借读的学生要求还是挺高的, 想想也可以理解, 要是要求很低, 那毕业证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
这不现实。
穆富贵呼呼地巴拉了两口糊糊, 吃个饭嘴也没有闲下来, “要不说是文化人呢，你爹我这肚子里就只有屎。”
他一句话，成功惹得饭桌上三个女同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柳双翠‘啧’了一声，“吃饭呢，你搁这屎尿屁的也不嫌埋汰。”
穆富贵：“我这不是顺着咱闺女的话说的嘛。”
穆绵哼哼，“可不准冤枉我啊，我可没说这些。”
赵梅花敲了敲桌子，“行了，快吃，吃完赶紧走。”
穆富贵咂巴了一下嘴，“还早呢，小莲那丫头不是都还没来嘛。”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敞开着的院子门便被敲了敲，一家子扭头就看到石小竹带着石小莲站在门口。
柳双翠挥手招呼了一下，“快进来，已经吃好啦？”
石小竹笑了笑，“吃好了的婶儿，我送小莲过来。”
说着又朝穆富贵笑了笑，“麻烦富贵儿叔了。”
穆富贵摆摆手，“甭客气甭客气，反正要送绵丫，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顺手的事儿。”
穆绵三两口把半个鸡蛋塞进嘴里，“小竹姐你们俩先坐会儿，我还剩一点，吃完就走。”
石小竹没动，“我就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儿要忙。”
说着又朝石小莲交代了两句，无外乎就是一些考试的注意事项。
当姐姐的一脸紧张，谆谆叮嘱，当妹妹的脸上平静得连个表情都没有，淡定得不行。
紧张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可能有。
穆绵默默看了两眼，被这画面逗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石小竹才是那个要去参加考试的人呢。
说起来，二十一岁的石小竹比起十七岁那会儿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家里越过越好了，压在肩上的担子轻了后，人看起来就精神了。
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板板正正积极向上的年轻女同志，大队里这几年想给石小竹介绍对象的婶子可不少。
这次公社机械厂招工考试 ，石小竹跟穆秋是大队里很有希望能考上办公室岗位的人。
可以想象得到，石小竹要是能考上的话，估计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婶子会更多。
不过最后能跟谁成就是个未知数了，还得看石小竹自己，她妈田红娟不咋能做得了自己两个闺女的主。
曾经试图私自做主的石老太太在前年就去世了，比石老爷子晚走了一年。
瘫了整整两年才去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罪肯定没少受。
老两口去世后，石兴贵就一个人凑合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说再找一个。
主要是也找不到，没人愿意跟他。
好几年过去了，整个大男人还弥漫着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气息，工也不好好上，卫生也不好好搞，天天穿得邋里邋遢的，跟个流浪汉一样。
大队长他们也没管他，主要是这事儿也没法管。
人还活着呢，又没饿死。
跟石家二房不一样，石小莲她们母女三可是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不仅石小竹看起来鲜活不少，田红娟身体也好了不少。
大队里的人都悄悄说，石家大房时来运转，估计是石兴富冥冥之中保佑了母女三。
这些话现在没人敢大咧咧说，但私底下大家悄悄说的可不少，穆绵就听到过好几次。
可惜也就只能听听，她没放跟别人说，这里面压根没有石兴富什么事，都是石小莲以一己之力促成的。
而此时此刻，石小莲这个当事人正在一脸平静地朝她姐挥了挥手。
让她姐赶紧去忙，去看书复习，准备招工考试。
去公社考个试高中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在姐妹俩说话的时候，穆绵也已经吃好了，背起书包就能走。
两人站在门口等穆富贵同志推自行车出来，她们先去考试，柳双翠同志中午自己去公社。
母女俩汇合后，再一起去市里。
赵梅花站门口看了看，叮嘱道：“路上慢点啊，平时摔一下就算了，今天可摔不得。”
穆富贵拍拍自行车后座，“放心，肯定稳稳当当的！”
说完又拍了拍前面的横杠，“闺女你坐前面！”
穆绵摇头，“我不要，我跟石小莲挤后面，我俩小，挤得下。”
自从大了点后，穆绵跟她妈就已经没有办法一起挤在后座了，位置不够。
但跟石小莲肯定是可以挤一挤的，石小莲小小一只，遗传了她妈的矮个子，估计成年后也就一米五多，现在就更小了。
穆富贵怀疑，“能行吗？你俩别半路掉下去一个啊。”
穆绵豪气状，“不能够，我坐后面，保证稳稳拽住，爹快撑好吧，别磨叽了。”
话落，穆绵拎起石小莲就放在了后座上。
迫不及防被拎的石小莲，“………………”
就是说，有时候她真的是很不愿意跟力气大的人玩儿。
就大她一岁而已，怎么就拎她跟拎小鸡仔一样了。
石小莲心里无语，但屁股还是很老实地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坐姿的同时，也给穆绵留了足够的空间。
穆绵腿一抬，一屁股坐在后面，隔着石小莲揪着她爹的衣服，催促道：“走吧爹，坐稳当了！”
穆富贵大长腿一蹬，带着两个小姑娘就走了。
等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考试其实算不上多正规，就是在老师办公室里考。
时间有上限但是没有下限，提前做完就可以提前交卷。
所以，虽然考了好几门，但两人一上午就做完了。
等穆绵拉着石小莲从学校出来时，柳双翠同志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穆绵快步朝她妈的身影跑了过去，“妈，你来得挺早哇，我还以为得等你一会儿呢。”
柳双翠扭头，“我刚到，考得怎么样？”
穆绵拍拍胸口，“那当然是没问题的啦，题目简单得很。”
石小莲附和了一句，“确实不难。”
三人边走边说。
柳双翠笑呵呵的，“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厉害，给我的话，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穆绵挽着柳双翠胳膊，“妈干活厉害嘛。”
柳双翠笑了两声，说起了别的，“国营饭店这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饭？我带了一点饼子，没有咱们就随便垫吧垫吧一点。”
想到马上要去市里，穆绵开心地蹦了两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石小莲跟在旁边，“我就不去了，婶儿你们去吧，我回家吃。”
柳双翠从袋子里掏了个饼子出来，递给石小莲，“那你先垫两口，这脑袋瓜子转了一上午还要走一个钟，多累啊。”
“你们小姑娘就是要多吃点，不能在小时候就让自己亏空了，不然长不高不说，以后那啥日子的时候也受罪得很。”
两人都是半大的姑娘了，来那啥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柳双翠就小声地多说了两句。
确实矮不溜秋的石小莲默默接了过来，“谢谢婶儿。”
柳双翠看了看，“够吃吗？再拿一个吧，绵丫她奶上午做了不少，这天也禁不住放。”
石小莲摆了摆手，“够了够了，够吃了婶儿。”
穆绵笑道：“她是个小鸟胃。”
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的柳双翠哈哈笑，“那你是个什么胃？”
穆绵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啊，我是个大海胃！”
柳双翠‘哎哟’一声，“那得多大呀，比我们旁边那条河大吧？养不起养不起。”
穆绵笑着把她妈的胳膊挽紧了点，“养不起也得养，没办法了。”
说说笑笑间，到了岔路口后，石小莲拐向了回大队的方向。
穆绵母女俩赶去国营饭店，成功买到了最后几个包子。
今天也是有点小幸运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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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是没有班车直达市里的，一般都只能到县里。
而且到县里的车一般都是早上发车，发两班，错过就没了。
穆绵她们这次不坐班车，前几天托了她小姨的关系，找到了一辆下午顺路去市里的货车。
说是司机姓杨，开了十几年的货车了，刚好可以带她们一程。
要是没找到这货车，她们今天下午是没办法走的，只能明天一大早先到县里再转到市里。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母女俩便朝着运输队走去。
不是职工，她们也进不去里面，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差不多十来分钟后，一辆货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柳双翠挥了挥手，“是杨老哥吗？”
一个男同志从窗户口探个脑袋出来，“冬萍她姐是吧？”
柳双翠点头，“是，麻烦杨老哥了。”
老杨朝后面指了指，“前面没位置坐，你们只能坐后面车厢里。”
柳双翠笑了笑，“没问题的，能走就行。”
老杨还下来帮忙开了车厢的门，里面装了一车家具，母女俩挤挤能坐下。
除了坐得不是很舒服外，没别的毛病，比转一趟班车还是要来得方便很多。
等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老杨要继续去送货，一到市里就把母女俩放了下来，他得继续往前开。
下车后，穆绵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屁股，真不愧是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这一路速度嗖嗖的。
快是真的快，颠也是真的颠。
柳双翠左右望了望，“先找找招待所在哪儿吧，那杨老哥刚刚说啥来着？说是往前走，然后左拐再右拐就到了是吧？”
穆绵点点头，“昂，他是这么说的，先找找看，不行再找个人问问。”
母女俩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了，市里根本就没来过，自然认不得路。
好在，老杨司机熟得很，指的方向非常准，拐了两趟后，穆绵便眼尖地看到了招待所的门。
走了二十来分钟，被颠得有点木的屁股早就好了，穆绵很兴奋，拽了拽她妈的胳膊，“那呢那呢，到啦！”
柳双翠探个头看了看，“还挺好找。”
这年头办理入住很简单，介绍信确认没有问题后，前台大姐就给开了一间房。
房间小得很，里面只有一张床，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这边拉了电线，房间里都是有灯的。
柳双翠问前台大姐借了盆打了点水，母女俩简单地擦了擦。
等收拾完，天边也只剩下半个太阳了，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天就会暗下来，母女俩就没往外面跑。
柳双翠闲不住，跟前台大姐唠了好一会儿，穆绵也跟着听了听。
等天黑后，两人便早早地睡了。
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自己大哥，穆绵晚上就没怎么睡好。
以前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这天晚上醒了两三趟，每次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天还没有亮。
等再次睁眼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昨天带的饼子晚上吃完了，柳双翠又出去找前台大姐弄了点吃的。
穆绵吃着饭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柳双翠跟自己闺女商量，“一会儿直接去供销社？你爹不是说市里还有那啥动物园嘛，你想不想去看？”
火车要下午才到，上午去一趟完全来得及。
穆绵反问：“妈你想去看吗？”
柳双翠：“你以为我是你爹啊，你爹才对那些地方感兴趣，跟个小孩儿一样，几十岁的人了还喜欢跟小娃子一起闹。”
穆绵嘿嘿笑，“我不是小孩儿了，我也不想看。”
先不说这年头动物园里动物种类都比较少，就说这七月的天，她都可以想象到那些动物是什么状态。
肯定焉了吧唧地躲在树底下，一点精神没有。
这天热得人都没精神，何况是带毛的。
而且只有她们母女俩逛有什么意思，出去玩当然是要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啦！！
等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来！
穆绵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补充道：“去供销社买完就直接去火车站吧，万一大哥早到了呢。”
之前还想得好好的呢，上午可以在市里到处看看，但实际上就是，一想到大哥要到了，她就有点坐不住，宁愿去火车站等着。
柳双翠笑了一声，“咋可能早到，别晚点太多，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是这么说，但柳双翠也是很赞成早点去火车站的，她也不咋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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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离招待所不远。
收拾完东西，确认没啥落下的后，穆绵领着她妈照着前台大姐指的路，一路朝着供销社而去。
市里的供销社比县里的又要大不少，再加上不过年不过节的，人比较少，居然还显出了几分空旷来。
答应了要给乐乐带东西，穆绵自然是好好挑选了一番的。
家里女娃多，穆绵顺便又给穆晚穆秋还有小麦苗姐妹俩也带了点。
双胞胎小姐妹俩也已经四岁多了，头发早就可以扎起来了，也正是知晓美丑的年纪。
小橙子这些男娃们就没有了，他们喜欢的那些玻璃弹珠啥的公社就能买到。
柳双翠那边也买了一点日用品，都是在公社买不到的东西。
等从供销社出来，母女俩又按照刚刚问到的路去到了公交车站。
这年头公交车线路还很少，很多地方还是只能靠自己走着去，但像火车站这种地方，还是有车能到的。
因为火车站一般都建得离市中心很远，光靠腿走着去的话，那可有得走了。
等公交车晃晃悠悠到火车站时，已经是半上午了。
她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一辆火车也停靠进站了，下来了好些人，人来人往的吵闹得不行。
这年头火车站的管理还没那么严格，送人的、接人的、坐车的都可以挤到站台上来，甚至还能看到个别人追着火车跑。
母女俩靠边站着，柳双翠东望望西望望，“这一趟下来的人真是不老少啊。”
穆绵了然状，“省城嘛，人肯定多，别的市应该没这么多。”
她们所属的市就是她们省省会来着，火车站估计也是全省建得最大的，人多很正常。
柳双翠：“也不知道你哥他啥时候到，这人来人往的，到时候可别错过了。”
穆绵信心满满，“不能够，你闺女我眼睛尖着呢，保准到时候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大哥。”
离火车到的时间越近，柳双翠越是有点待不住，“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估计都要认不出来了。”
穆绵顺着想象了一下，“肯定比以前要壮一点，高估计高不到哪里去，大哥那会儿身高差不多都定型了。”
成年后也能长，但大部分人都长不了多少，不过她大哥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一八五的高小伙儿了。
想着想着，穆绵又补充道：“肯定是气势很唬人的那种，一看过去就跟普通男同志不一样！”
要知道，她大哥现在可已经是副连长了，几年没回来，换来了一身功勋。
他这个年纪当上副连长，晋升速度可以说是相当快了，可以想象得到在部队的时候是有多努力。
柳双翠试图想象了一下自家老大很有威严的样子，想半天也想不出来。
她记忆还停留在，小卓走的时候，兄妹俩抱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那鼻涕还在她身上蹭了不少。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到中午了。
柳双翠早上跟前台大姐多换了一点吃的，中午也能将就垫巴垫巴。
等待其实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在母女俩的望眼欲穿中，终于离到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了。
穆绵刚想去问问工作人员这车能不能准时到呢，下一秒，她先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吹起了哨。
一般车进站的时候或者车要出发的时候，都会吹几声。
这是为了让其他的工作人员看好站台旁边的位置，不能让人靠近轨道，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穆绵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跟着稍微放大了一点，里面充满了期待。
柳双翠紧跟着问道：“啥意思？有车要到了？是你哥他们那辆吗？”
穆绵：“我去问问，应该是！”
说着便朝刚刚那工作人员跑去，仰着个小圆脸，“叔儿，麻烦问一下，是从宁漳市开过来的车到了吗？”
工作人员：“宁漳市？”
他想了两三秒后，才又道：“马上要到的这趟确实经过了宁漳市。”
穆绵脸上浮现出大大的惊喜，“真的？提前到啦？！”
大概是因为小姑娘脸上的期待太明显，工作人员没忍住多说了两句，“终点站嘛，有时候是会提前到的。”
“小姑娘来接人啊？那你们运气好，这一趟我记得上一次直接晚点了大半天，晚上天黑透了才到，这次能提前半个小时可是不容易。”
穆绵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哈哈哈我来接我哥呢，谢谢叔啦~”
说完扭头便朝站在几米远的柳双翠同志蹦了过去，“妈妈妈…到了到了！大哥要到了！！”
柳双翠刚刚其实已经听到了，但还是没忍住跟着闺女一起蹦了蹦。
这一走就是五年多，终于是能回家看看了。
哨声吹响没多久后，一辆绿皮火车便‘况且况且’地缓缓驶进了站。
等停稳可以下车后，便有人迫不及待地从车窗里钻了出来。
母女俩探着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的人群，因为这一趟是终点站，所有人都要下车，人格外的多。
大概一分钟后，在人来人往中，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穆绵的眼眶。
那人穿着军绿色的短袖，一身军装很干练，脑袋剃成了个寸头，手里拎着两个大包正四处张望着。
那不是她大哥是谁啊！！！
几乎是在看到人的瞬间，穆绵便超大声地喊了出来，“大哥！！”
那声音大到直接把旁边的路人都给震了震。
这时候穆绵可顾不上别人，跟那山林间灵活的小鹿一般，迈开腿就窜了出去，一窜窜了好几米远，连旁边的柳双翠同志都没顾上。
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哥！大哥！！”
也正在找人的穆卓几乎是在穆绵出声的瞬间，便从嘈杂的声音中捕捉到了自己小妹的呼喊。
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朝他跑来。
跟记忆中相比，这时候的妹妹长高了不少，小脸儿依旧圆乎，眼睛依旧又大又亮，笑得比那太阳还灿烂。
穆卓扛着两个大包立马狂奔，“小妹！”
时隔五年多没有见到面的兄妹俩刚碰到一起，一句话还没说上呢，穆绵下一秒便发现自己视野猛地拔高了一米多，双脚随之悬在半空中。
有时候基因就是很神奇，穆家的男人都有点一高兴就想举人的习惯在身上。
两个大包被丢在了地上，穆卓举着自己小妹颠了颠，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噼里啪啦的，“啥时候到的呀？是不是等很久了？我怕你们等急了，车一停就窜了出来……”
视野猛的拔高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围人有点多的穆绵，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胳膊，“哥哥哥…大哥！你先放我下来再说，快放我下来！我都已经快十三岁了！不是三岁！！”
穆卓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哦’了一声，听话地把人放了下来。
柳双翠晚一步跑到了兄妹俩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老大看。
穆卓挠了挠脑袋，中气十足道：“妈！”
柳双翠眼眶一下红了，哽咽半天只说出来一句，“回来了就好。”
穆绵看看她妈又看看她哥，顺手拎起了地上一个大包，“走走走…回家回家，爹和奶还在家里等着呢，我们这会儿过去，刚好能赶上班车回去，今天晚上不用住招待所啦。”
柳双翠抬手擦了擦眼眶，“对对对，赶紧先回家。”
说着就要拎另外一个包，但是穆卓没让，“妈我不累，一路睡过来的，小妹你那个拎得动吗？”
穆绵单手拎着大包随意往身后一甩，包袋子耷拉在肩上，包附在背后，“咋拎不动，大哥你可别小瞧了我啊！”
柳双翠跟在旁边，边走边笑，“她现在这一身牛劲，说不定比你还大一点呢。”
穆卓嘿嘿笑，“回去比比！”
穆绵：“那输了可别哭鼻子哈~”
穆卓：“那不能够，我又不是小叔。”
这几年家里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的事情，穆绵写信的时候也习惯了全都写在信里。
穆卓虽然好几年没回来，但大事小事也一点没落下，三人嘀嘀咕咕说了一路。
穆卓到的时间早，从市里到县里后，刚好赶上了最后一趟回公社的班车。
上次穆绵挤了一趟，下车时整个人都蔫巴了。
这次满心满眼都是她大哥，一时之间连坐车的难受都忘了，下车后还精精神神的。
因为是最后一班车，到的时间比较晚，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月亮迫不及待地也钻了出来，等着换班。
穆绵一边帮她大哥拖着一个包一边叭叭，“爹和奶她们估计以为我们要明天才能回去，一会儿回去肯定吓……”
话没说完，穆绵猛地看向路边，那里停了一辆是眼熟的自行车，自行车旁边蹲着一个更加眼熟的身影。
几乎是在穆绵看过去的瞬间，穆富贵也看到了人，自行车都没顾上推，五大三粗的男人快步地跑了过来。
穆绵很惊讶，“爹你咋没回去啊？就一直在这等啊？也不怕我们今天不回来。”
穆富贵：“我就碰碰运气，你们要是没从车上下来，我就回家了。”
说着快步移到了穆卓跟前，上下打量两眼后，一巴掌拍在穆卓肩膀上，“臭小子行啊，看着比你爹我还要壮了。”
穆卓笑了一下午，笑得脸都要僵了，看到自己亲爹时，嘴角更加合不拢。
爷俩勾肩搭背，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停不下来。
已经跟自己的大哥说了一下午的穆绵就把位置暂时让给了她老爹，把那两大包行李先绑在了自行车上。
一家四口一辆自行车，骑是没办法骑的，只能推着走。
柳双翠推着自行车，扭头喊还站在原地的爷俩，“别杵那了，一会儿天黑了啊。”
爷俩赶紧跟了过来。
这会儿时间本来就很晚了，再加上走得慢，她们走到半路，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好在今天晚上是个圆月夜，能看见路。
月光照在小路上，把一家四口的身影拉得无限长。
等快到家门口时，穆绵隔老远便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老太太提着煤油灯，十一在旁边陪着。
穆绵快跑了两步，“奶肯定等着急了。”
穆卓比她还快，一边跑一边喊：“奶！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