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泠微怔。
虽然已经从闪闪的表现猜出他今天心情不好，但听见他亲口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平时连麦打游戏，闪闪总是满嘴跑火车地玩一些怪东西，受到质疑完全不放心上，一顿乱杀让质疑他的队友闭了嘴。
就像他之前自己说的，他不要脸，别人能怎么办？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有难过的时候，而且难过的程度似乎不是一星半点，贺泠感觉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透着股委屈。
其实这没什么道理。
又不是他让闪闪难过的，他还给闪闪带了见面礼。
但考虑到人的情绪容易影响身体，不利于康复，贺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导一下他。
多亏了顾辰汐，现在他安慰人不是只会说“别哭别难过别伤心”了。
“发生什么事了。”贺泠问。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顿了顿，闪闪说：“但他很讨厌我。”
“……”
贺泠没想到是情感问题。
说实话，这涉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贺泠想了想，问：“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我做了惹他生气的事。”
“什么事。”
“这个，”
闪闪默了默：“我不方便细说。”
贺泠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换了个问题：“你是想让他原谅你？”
“是。但他现在看见我就烦，已经不愿意理我了……而且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喜欢他，围着他转。”
贺泠：“你是因为这个难过？”
闪闪“嗯”了声。
贺泠有点无语。
他原本给闪闪的心态打了S+的评分，但现在看来，这个评分只能打在电子竞技上。
闪闪听他不说话了，又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上次贺泠问过闪闪同样的问题，闪闪回答了。
这一次轮到贺泠把答案还给他。
“我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贺泠说“但如果是我想要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他带入闪闪的处境，思考了一下：“别人喜欢他，围着他转，你也可以围着他转，转到他原谅你为止。”
“可他现在多看我一眼都烦。”
“那又怎么样。”
贺泠说：“想被原谅的是你，不是他。你想要就争取，你不争取，等别人大发慈悲？”
贺泠不好为人师，但闪闪未来有可能是他的队友。看见他遇到一点儿挫折难过成这样，贺泠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打游戏的心态哪去了，想赢就好好打，还是你只想躺在原地等胜利女神眷顾，遇到更强的对手就点投降？”
语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闪闪说：“冷冷，你好凶啊。”
贺泠：“……”
半夜被通话吵醒，谁都会有点儿暴躁的。
贺泠检讨了一下自己，正准备控制语气，就听闪闪在那边自言自语：“糟糕，好像被骂爽了。”
“……”
“还有吗？”
闪闪的语气有点儿兴奋：“再骂两句。”
“……”
没见过有人喜欢挨骂的。
贺泠对骂人不感兴趣，但确实还可以再说两句：“上次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要脸别人能怎么办。”
“你喜欢的人也是别人，你围着他转，你招人烦，可你不要脸，他能拿你怎么办？”
贺泠说完，闪闪在那边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说：“冷老师说得对。”
听见这一声“冷老师”，贺泠觉得受之有愧，他在感情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之谈，只是用自己理性的头脑给闪闪分析了一下问题，提出解决方案。
看闪闪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贺泠说：“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早点休息吧，我也该休息了，明天要早起。”
闪闪问：“早起是有什么安排？”
不是什么特殊的安排，贺泠直说了：“要去一趟商场，买点年货。”
“哦，那你几点起？”
“八、九点吧。”
贺泠问：“怎么了？”
“没什么，”闪闪顿了下，说“既然你起那么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
挂断通话前，贺泠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这两天身体好点了方便出门，随时跟我说。”
……
第二天早晨八点，贺泠被提前设定好的闹钟吵醒。
因为半夜接了通语音，他到现在还昏昏欲睡地抬不起眼皮。因为睡眠不足，浑身都有点儿提不起劲。
贺泠行尸走肉一样洗漱完毕，束好了长发，换上出门的灰色毛衣，深蓝色的毛呢大衣，带上手机和房卡，打开房间的门——倚在门外的青年穿着时髦的工装外套，桃花眼望过来，朝他灿烂一笑。
他又把门关上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隔着一扇门，贺泠平复了一下自己大清早见鬼的心情，冷静地思考姜珣出现在房门口的原因。
姜珣昨晚挨了一巴掌，不排除回去以后越想越气，一早来门口堵他寻仇的可能。但如果是来寻仇，对着他笑什么，虽然姜珣笑起来很好看，但这人应该还没自恋到觉得这样就能降低他的警惕性。
贺泠的目光移向房门边的服务铃，抬手正要按下去，外面的人敲了敲门：“Winter，昨天说好的，我来帮你提购物袋推车。”
贺泠：“……”
谁和他说好了。
贺泠的指尖继续按向服务铃，门外的人又说：“你不开门躲在里面，又想请保安上来抓我？”
贺泠指尖一顿。
姜珣慵懒的声音飘进来：“Winter选手只会这一招？打不过就摇人？”
“……”
贺泠在门后闭了闭眼。
他不傻，他知道姜珣是在用激将法，但——
贺泠还是把手放下了。
酒店走廊里安了监控，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堵在门口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他身手不差，昨天只是一时不防才被姜珣按住，现在有了警惕，也不需过度防卫。
为了这点事频繁地请保安上楼，是没有什么必要。
贺泠重新把门打开，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关上门走向电梯。
他没有给姜珣一个眼神，但心里时刻提防着对方。
姜珣并没有可疑的举动，只是在后面跟着他，一直跟进了电梯里。
贺泠按下楼层，冷淡地说：“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死缠烂打我也不会配合你录视频。”
姜珣抄着口袋站在旁边：“你让我死心我就死心，我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转过头，看着贺泠笑：“我就要死缠烂打，你能拿我怎么办？”
“……”
真是个厚脸皮。
贺泠不想再搭理他，注视着电梯的楼层一层一层下降，到一楼大厅，他径直走了出去。
大厅里已有一些选手聚集在这里完成自己的任务，看见贺泠从电梯里大步流星地出来，姜珣迈着长腿追在后面，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驻足围观。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甚至拿出了手机偷拍录像。
摄像头对准了两位王牌打野，贺泠走在前面表情冷若冰霜，姜珣追在他的后面嬉皮笑脸，偷拍的选手一直录到他们离开了酒店，视频发到自己俱乐部的群里：快看，TPL第八大奇观！
[什么情况？Glisten为什么追着Winter？]
[他抽了一个地狱难度的任务卡，要请Winter一起录新年祝福]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外星人终于入侵地球了]
……
贺泠一路走得飞快，然而姜珣就像一块牛皮糖，追在后面甩都甩不开。
他早上出门还没来得及吃饭，加上路上走得太急，到最近的商场时胃里一阵一阵抽疼。
在商场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贺泠走进洗手间，取出大衣口袋里的胃药。
姜珣如影随形出现在洗手间的镜子里，贺泠看见他脸上还没消的巴掌印，差点儿想梅开二度让他左右对称一下。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贺泠问。
姜珣瞥了眼他手里的药，看着贺泠苍白的脸，答非所问：“胃疼？”
贺泠懒得理他，顾自拧开药瓶。
姜珣扣住了他的手腕：“空腹不能吃药，你在门口坐着等会儿，我去买早饭过来。”
贺泠不觉得他有这么好心。
不过有一点姜珣说得没错，空腹吃药是对身体不好。
见他跑远了，贺泠喝了点儿水，自己离开洗手间进商场里买吃的垫肚子。
他走到食品的货架前，胃里忽然又一阵翻涌。贺泠躬下身，扶着货架缓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前罩过来一片阴影，手臂被人扶了一把。
看清扶自己的人是谁，他一下就推开了。
见贺泠的反应抵触，姜珣没有再碰他，剥了一条刚买的士力架递过去。
贺泠微微蹙眉，姜珣说：“没毒。”
虽然不愿意为了一根士力架折腰，但贺泠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正犹豫要不要接，姜珣忽然屈起长腿，在他的面前矮了下来。
屈膝半蹲的姿势，比躬着腰的贺泠还低一截。他不需要抬头都能看见姜珣额角的薄汗，被汗水沾湿的黑发。
“真的没毒，”
姜珣蹲着给他递士力架，说话还有点儿喘：“骗你是小狗。”
贺泠长睫一垂，抿了抿唇，终于伸手去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回厕所没找到你，去问了商场的工作人员。”
姜珣仰着脸看他，桃花眼里带了笑：“我说我朋友走丢了，他梳了高马尾，长得很好看。”
“他们说你往这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