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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值得一提的是, 我跟宿傩两个活生生的人类身上分币没有,但作为咒灵的漏瑚却随身携带了许多钱财。
仔细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官方铸造的统一货币, 大家主要花的是‘渡来钱’,即从国外流传过来的金、银、铜钱, 再佐以一定程度的以物易物。
而咒灵姑且不论, 妖怪中但凡是有点智慧的生物都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因此金银能当钱的理论也在人类以外的社会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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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宿傩对我的做法嗤之以鼻:“你不是劝我买东西要付钱吗?怎么现在又随便抓个人让他给你爆金币?还是说这一套就只用在人类的身上,怎么, 人类的命就比咒灵的命要贵一点?”
真要说他为漏瑚打爆不平,那我是完全不信的。
只能说他对我有诸多敌意,以至于对跟我唱反调非常感兴趣。
“这是我应得的那份。”
“怎么说?”两面宿傩朝我挑起眉毛, “又是没有杀他, 所以救命恩人的理论?”
“不不不……”我朝他轻轻晃了晃我的指头:“这家伙啊, 以后会做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说?”
“他会拐骗我的儿女。”
被我用扦插之术插在一边的漏瑚立马猛烈地挣扎起来, 好似在为自己叫屈, 可惜被堵住嘴巴以后,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含糊叫声,我跟宿傩都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你也有儿女啊。”
他瞧了瞧我的脸,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看样子是觉得某些人会为此动手。
我顿时告诫道:“我自然又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小子!依我的岁数, 做你的老爹也绰绰有余了。果然, 还是我这种已为人父的家伙才对你这种小鬼有那么大的耐心, 否则谁会忍受一个成天像黄鼠狼在身边嗅来嗅去想要谋杀你的人?”
两面宿傩朝我打出黑闪, 拳意刚劲, 单单是咒力震荡的风波就将周围的摊子吹倒一片。
我捏住他的拳头, 止住他的冲劲以后在将他的手轻轻撒开:
“不错, 这招,可以取名为压垮摊贩之术。”
“你的取名技巧太烂了。”
“比你的脾气要好一点!刚刚怎么样了,又莫名其妙生气。”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长了一张不会被后辈孝顺的脸。”
他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将还没长到日后那种体格的两面宿傩直接逮住,对他狠狠地施加来自忍者的酷刑——
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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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漏瑚的赞助,我的经济状况瞬间变得宽裕起来。
当务之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两面宿傩换身行头。
我的状况自然不用多说,现代装扮落在平安时代的人眼里就是纯纯的奇装异服,本来么,在杀戮之都的时候就应该换下,但是当初为了在两面宿傩的面前耍帅,直接把他扔下就走——
自然就没什么机会在城里找件可替换的衣服。
对于我来说,首要的选择当然是纹付羽织袴。
跟店家商讨一番以后,他便拿来了我属意的颜色搭配:如同新芽般的绿色里衬,米白色的外衣——这个时代还没有羽织,比划了很久才让他明白我想要的款式,以及带着淡淡蓝色的袴。
这么一搭配,虽然细节上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但也完全看得出来是我千手一族的风格。
我在等身长的铜镜面前自顾自地来回走动,不断欣赏,一会儿理一理自己的头发,一会儿主动切换一下自己的眼睛……
俨然是一个风姿潇洒的帅气池面,相比于十五岁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的气韵,不愧是千手散云!
正如小时候我所想象的那样,长大后的我雄姿英发的程度完全不下于自己的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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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照到什么时候?”
两面宿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门口发呆,见我在镜子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压抑不住了自己的不耐。
“毕竟是铜镜啊,根本照不清楚。”
“你那双眼睛,还能有什么看不清的东西?孤芳自赏就罢了,但自恋好歹要有个限度。”
他恶意地对我嘲笑道:“况且,芽绿色和米黄色这么柔嫩,而你今年又是几岁了,老头?”
“……你叫我什么?”
“有儿有女的家伙,就不要这么折腾了。我是说,老——”
“老爷!”
店家立马在旁边又大又响亮地喊道,试图用声音盖过两面宿傩的发言。
“老爷年轻,自然穿什么都光彩出众的。”
他一边点头赔笑,一边接过我扔给他的其他衣服,又在两面宿傩杀人的眼神下打了个寒噤,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如同实质性的杀气究竟从何而来。
这当然不是说小小一个商贩就有无视诅咒之王的气魄,不过在进店之前,店内的所有人都被我用写轮眼施加了暗示。在他们眼里,宿傩根本不是凶恶如四手两面的怪物,只是跟着我逛街的普通仆人。
走哪都享受瞩目待遇的他,这回也体会到了一把伊地知的存在感。
“不错,有品。”
我首先肯定了一发卖家的态度,两面宿傩的恶语根本打击不了半点我对族服的热爱。
森之千手当然主打一个生机勃勃的配色。
况且在我们一族里,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五岁小童,大家都是这么穿的。
只能说宿傩是一个一等一没品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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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量了他一眼,顿时一个主意升上心头:“宿傩,你也来换。”
“你要搞什么?”
“跟我打了好几天的拳,怎么说都该换了。”
店家殷勤地接了我抛来的金子,态度越发殷勤地答应道:“是是是,小人立刻一批选择合适的成衣,请这位——”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宿傩,好像是在揣度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人:“姑且算我后辈。”
宿傩没有反对这个说法,而是略显无语地合上他的所有眼睛。
“那就请这位少爷……”
“是小姐,”我纠正他说,“你莫非没有瞧见她身着的是女装么?把你们这最漂亮、最好看的和服都给我端上来,要颜色清丽又不失雅致,我这位后辈,可正值风华正茂,正是最爱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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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宿傩的眼神霎时不像是要杀人,像是要吃人了。
借此机会,我在成衣店里玩了好几把奇迹宿傩。
当然,处于担心他突然暴起,龙卷风摧毁成衣店的顾虑,我踩着他的底线并没有选择多么出格的服饰。
况且女装确实宽大,古时候因为排场的缘故,衣服能长到拖地,但两米高的女人确实少有,这么一筛,留给我们的选择便不是很多了。
我们走的时候,店家还因为清了压箱底的货,而美滋滋地将我们送到门口:
“这位老爷……”
“我姓千手。”
走在前方的两面宿傩猛地回过头看我,扭头速度之快,近乎出现了残影,每一只眼睛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好像在质问我为什么要轻而易举地将名字告诉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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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我才忽而意识到,相处的这么一段时间内,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这家伙我的名字。
毕竟以宿傩的素质,一个‘喂’字以及一个‘你’字就能指代所有称呼,偶尔的时候还要夹杂着‘贵様’之类,看似尊称实则骂人的话语。
“云。”
于是我又特地朝他说道:“我叫千手云。”
两面宿傩听罢,不耐烦地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一副十分厌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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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又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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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打架,这个描述也好像不怎么准确。
毕竟打架多少要用来形容双方都有积极参与意愿的事件,譬如小杰接到了我的挑衅,以前去找小悟交朋友然后跟他战作一团——在这里,战斗通常都是由两面宿傩挑起的。
所以暂时把这种行为归结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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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有了不小的长进,我们两个在城外打完,河流都因为战斗而改了水道。
我坐在河边,把脚浸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心情颇好,哼着歌用木遁催生出许多花来亲自编花环。
山水仙、文心兰,黄色的夹竹桃,佐以漂亮的藤条,金灿灿的色调非常好看。
编制好以后,我对着伤痕累累的两面宿傩招呼道:
“快过来,快过来——”
两面宿傩深知几声招呼未果以后,我就会采用须佐,于是面色不好地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畔。
“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宿傩,”在将花环戴在他的头顶之前,我这么认真朝他说道,“花环在许多文化里都带着生命、繁荣、吉祥的寓意,自然,我编这个花环也有我的私心。”
“——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在林间的阳光之下,我用馥郁如同葡萄酒的紫色眼睛看着他,带着似水的柔情,款款道:
“毕竟像是你这样的孩子啊,长得都一样,眼距宽、瞳孔大,你是反转术式、医疗忍术怎么开发他都不行,再怎么样都只能是三五岁的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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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宿傩忍无可忍,又朝着我发出了一道斩击。
“千手云你是条狗吧!”
我直接替身躲开,在顺势踩地——邦邦邦,又是格挡成功的声音。
触发连招!
木遁·扦插之术、仙法·明神门、木遁·花树界降临。
再用能移平山脉的木人之术给他一记从天而降的掌法!
“两面宿傩,千万准备好,可别受伤啊!老师我啊,要把伤害全部灌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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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千手散云怎么可能是狗呢?
真要说的话,我又大来(特指顶上化佛)他又小,打他就像打条狗。
等宿傩再度躺在地上的时候,我蹲下去用树枝戳了戳他,无慈悲道:“与神挑战,本身就是……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