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沧洲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祁宴凝。
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他只觉得祁宴凝身上好闻的气味幽幽将他包裹,呼吸间全是木质带着檀香的气味,像是要将他溺毙一般。
脸上微凉的触感也逐渐转为热量, 那柔软的感觉仿佛刻进了他的皮下, 让他的皮肤滚烫, 甚至泛起了针刺般敏感的痛意。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起来。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和祁宴凝的第一次亲吻会发生在什么时间, 什么地点。
那应该是很久之后了。可能是在一场电影结束,或是一场晚餐约会后。他望进祁宴凝的眼神, 终于得到了许可的意味, 他表白心意。接着, 在大发慈悲点头的阿凝脸上烙下虔诚而炽热的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普通的一天,在一个疲惫的夜晚。
察觉到他糟糕心情的阿凝, 对他赐下了垂怜。
“我, 阿凝,我……”凌沧洲的呼吸滚烫,他手从方向盘上放下,却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将自己的裤子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嗯?”祁宴凝慵懒挑眉, 吐息间有着微甜苦涩的酒味。
凌沧洲仿佛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无限的纵容。他头脑一热, 盯着那形状优美的唇, 向前凑去。
湿热的吐息喷洒在手掌间。
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抬眼,有些急躁又委屈的看向祁宴凝。
眼睛通红,闪着湿漉漉的光。
他含混地一声声叫着祁宴凝。
“乖。”祁宴凝声音带着笑, “太快了, 还不行。”
凌沧洲应该失望的。但满足而快乐的情绪却将他的心撑得满满的, 留不出一丝缝隙给失望来。
他向后退了几分,低了低头,方便祁宴凝抚摸他的头。他将祁宴凝挡在他嘴前的手掌拉下来,紧紧握住。
这时,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找到了他最合适的归处。祁宴凝的一只手被他笼在两只手中间,一寸寸抚摸过去。从圆润的指尖到修长的手指,再到薄而有力的掌跟。
他有些强势地将左手的五指插进祁宴凝的指缝,用了些力道握紧,又用右手握住了祁宴凝的手腕,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又感受着祁宴凝的体温和脉搏。
他的手滚烫,让祁宴凝冷玉一般的手都染上了暖意。
在手上这些动作进行的时候,凌沧洲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祁宴凝的脸。他眼神直勾勾与祁宴凝对视,带着浓浓的侵略感。
仿佛要将祁宴凝剥皮拆骨吃干净一般。
但祁宴凝并没有一丝因为这种情绪而退缩的意味。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柔,“逾川,我好累,还不开车吗?”
祁宴凝看着凌沧洲的表情变化。他怔愣了一秒,闭了闭眼缓和情绪,方才还凶狠地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饿狼瞬间变成了乖顺的狼犬。
凌沧洲重重坐回位置上,启动车子。
车内,方才粘稠而暧昧的气氛仿佛随着吹进车窗的风逐渐消散。
但……
祁宴凝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此刻,它正和凌沧洲的右手十指纠缠,被牢牢固定在他的手中。
*
回到套房后,凌沧洲几次欲言又止,但看着祁宴凝难得看起来带着疲惫的脸,还是吞了下去。
“阿凝,快去休息吧。”凌沧洲将祁宴凝的化妆箱从他手中接过,帮他整理起来。
祁宴凝挑眉,看他整理的动作没什么问题,转身去洗漱了。
洗漱完成,他走出套房。温柔的灯光下,凌沧洲还在清理祁宴凝今天使用过的刷子。他动作生疏但十分耐心,将一把把刷子清理干净。
他还没有换下外出的衣服,衬衣搭配着西裤,看上去就十足精英人士。但此时,这位大总裁却坐在客厅的暖光下,仔仔细细清理着与他完全不搭配的毛刷。
祁宴凝停下脚步,他很喜欢凌沧洲这样生活化的一面。直到欣赏够了,他才缓步上前。
“阿凝?怎么还不休息?”凌沧洲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带着软乎乎的喜悦,看向祁宴凝。
“来谢谢逾川。”祁宴凝笑道。
他走到凌沧洲的面前,挡住了客厅灯投射下来的光线。
“你就没什么想要和我说的?”祁宴凝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香气坐在了凌沧洲的旁边。
凌沧州怎么不想,他想的都要炸掉了!
“阿凝!”他声音嘶哑,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一点,但又压抑地远离,“我们现在……”
是什么关系?
车上的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想法?
……
当初,在祁宴凝走进你星节目组那间妆造间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寂静丛林突然刮起的风声。那一刻,万物都动了起来。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心动。随着和祁宴凝更多的接触,这心动也逐渐生长,成了一片茂密的花丛。
他想,没有人不会对祁宴凝心动。
那祁宴凝呢,他会对自己有些许的好感吗?
重重思绪混乱地漂浮,他有很多想要知道,想要问出口的。但最后,他轻轻笑了一声,热烈而坦然。
“我喜欢你,阿凝,从第一面开始。”
“阿凝,我有这个荣幸,能够和你在一起吗?”凌沧洲望进祁宴凝的眼睛,带着忐忑的真诚。
他将主动权再一次交到了祁宴凝的手上,收起爪牙,低头钻进了属于祁宴凝的项圈中。
祁宴凝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答案,在稍早的时候。
上辈子他从始至终都在为了生存努力,与灾难斗争,与亲人斗争,与吃人的宫廷斗争。但他也曾听他庇护的单纯小宫女聊天,羞涩谈到她们宫外的未婚夫。
“……与他在一起我就是快乐的,不见面时时时想到他……”
这样的感情他从未体会过,也不屑一顾。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重活一次,也与这种感情绝缘,直到凌沧洲进入他的生活中。
凌沧洲做事沉稳妥帖,但对待他却真诚而热烈。谁会不喜欢满眼都是你的大狗狗呢?
当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与凌沧洲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答案。
“那就试试吧。”祁宴凝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凌沧洲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找到了落点。他终于还是将项圈的锁链,送到了祁宴凝的手中。
他仿佛飘上了云端。
“所以,逾川。”祁宴凝声音带着笑意,“不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凌沧州猛地伸手,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嘴唇颤抖着贴了上去。
这间酒店的沙发过于柔软了,可以轻而易举嵌进一个人。祁宴凝陷入柔软的沙发,胸前是凌沧洲滚烫的体温。
这样紧密的包、裹让他感受到极大的安全感。
他一手搂住凌沧洲的腰,另一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下顺着,安抚着急切的凌沧洲。
在这个灯光寥寥的深夜,祁宴凝得到了独属于他的小狗,和一个激\烈濡\湿的吻。
*
第二天,祁宴凝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有些懒洋洋的起身,洗漱。
凌沧洲给他发了好多的消息,从起床开始,几乎是看到路边的一朵小花都要给他拍照的程度。要不是他工作也很繁忙,估计现在消息数量还要翻倍。
祁宴凝一条条看过去,一一回复。
而就在他批阅凌沧洲“奏折”的时候,阿拉里克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祁,你在忙吗?能不能通话?】
祁宴凝眉梢一挑,给他打了过去。
“哦!祁!谢天谢地你终于理我了!”阿拉里克道,接下来就是一串叽里咕噜的母语。
祁宴凝并没有听懂,他皱了皱眉。索性很快对面的手机就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应该是翻译。
“祁先生,您好。”翻译礼貌道,“阿拉里克先生想要给您说……”
祁宴凝听着翻译一句句复述着阿拉里克的话,半晌终于搞懂发生了什么。
原来,阿拉里克今天本来应该在家休息,但却被他一个杂志社好友拉着出门,看他们这一期杂志的拍摄。
他们这一期杂志的主题是流动,恰好Aphrodite上一季高定和高级成衣风与诗系列与主题契合,因此为模特准备的服装就是Aphrodite上一季的衣服。
而阿拉里克到了拍摄地看到化妆师做出来的妆容就开始生气。
那位妆造师的灵感来源于历史的流动,算是比较浅显的主题了,与Aphrodite服装中某些色泽浓丽的衣服相合。
如果只是这样设计,顶多是有些讨巧,但这位化妆师好像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将一个亚裔模特的双眼皮特意画成了上挑的单眼皮,又在她的脸上涂抹了大片夸张的红晕。
之后,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给模特的发型增加了发簪,又给她搭配了一个长长的烟斗作为道具。
阿拉里克看到的瞬间就火冒三丈。他是去过华国,有华国朋友,深刻了解过华国舆论的。
这个妆容明显没有安什么好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杂志社授意,但既然服装是来源于Aphrodite,他就不能放任这个造型继续下去,让妆造师拉着Aphrodite共沉沦!
于是,他先是找上了杂志社上层狂喷了一顿,又一个电话打到了祁宴凝这里来。
他现在对祁宴凝的水平万分信服,况且祁宴凝也是在时装周这个所有高水平妆造师都忙着的时间中,能找到的水平最高的妆造师了。
他虽然骂到杂志社同意将这个妆造撤下去,但现在,暴脾气的阿拉里克认为让这位化妆师给身穿Aphrodite服装的模特化妆是对Aphrodite的亵渎,想要彻底将这位藏私货令他恶心的化妆师赶走,杂志社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此时就需要一个能够完全取代这个化妆师,提供更高水平,更有时尚感妆造的化妆师来。
祁宴凝就是他搬来的救兵。
听懂了这些话中的意思,祁宴凝眯了眯眼。他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他倒是要看看,故意丑化华国的化妆师,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祁宴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坐上阿拉里克叫的车,很快来到了杂志拍摄的现场。
这杂志叫《潮流》,是世界五大时尚顶刊之一,可谓是时尚的风向标。
杂志社占地很大,建筑非常前卫,充满了简约的美感。
祁宴凝跟随着来接他的翻译走向摄影棚中的妆造间,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一个阴柔男声的大呼小叫。
翻译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说什么?”祁宴凝问道。
“……他说华国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与其说他丑化,不如自己反思。”来自华国的翻译小哥道。
祁宴凝眯了眯眼,走进妆造间。
一个身高体胖,画着夸装妆容的男人正与阿拉里克对峙。他挂着虚假的礼貌,说出的话却让阿拉里克暴跳如雷。
“他说这是根据华国古代人的妆容,他还曾经和别的化妆师确认过呢。”翻译小哥道。
祁宴凝向模特看去。此时,那位模特正有些低落地坐在椅子上,烟斗被远远放在化妆台上。她脸色被扑的灰白,眉毛稀疏,黑紫色眼影下,眼线夸张上挑着。脸上的腮红从眼角连到鼻尖延长线上,恰恰好铺满了整片颧骨。
祁宴凝仔细打量着。这位化妆师的水平肉眼可见地不错,妆容所有的细节处理都十分完美,两边脸妆容对称,晕染过渡也自然。这就更显得这个妆容其心可诛。
水平不足可以原谅,但心思不正……
“祁!你来了!”阿拉里克看到了祁宴凝的身影,迎了上来。
祁宴凝和阿拉里克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了一旁。
这时,杂志社可以负责的人,杂志社的副总监也到了。
他含着笑,和阿拉里克交涉着。杂志社方想息事宁人,但阿拉里克态度强硬。
“要么换掉这位化妆师,要么我付违约金,撤掉Aphrodite在《潮流》的使用权!”阿拉里克大声道。
副总监叹了口气,没想到阿拉里克态度这样强硬,他好说歹说才让阿拉里克退了一步。
“《潮流》也是和Aphrodite合作多年的伙伴了,我退一步。我让我带来的化妆师和这位比一比,赢的人来负责这次拍摄的妆容,怎么样?”阿拉里克语调认真,俨然这就是他的底线。
副总监思忖半晌。这对杂志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毕竟无论如何都会有更优秀的妆造刊登在杂志上,因此,他还是半推半就同意了下来。
“阿拉里克先生,那您这边的化妆师,需要多久才能……”副总监苦笑,“我们这两天就要完成拍摄,时间经不起拖延啊。”
“祁!”阿拉里克喊道。
副总监和那位高壮的妆造师顺着阿拉里克的视线看来,就看到了角落中祁宴凝的身影。
“哦,祁先生。”副总监也看到了昨天Aphrodite的大秀,脸上泛起了一丝丝喜意。
而那位妆造师则用鄙夷而敌视的视线看了过来,口中嘟囔了一句,“黄皮猴子。”
阿拉里克和副总监脸色一变,而祁宴凝则眼睛微眯。不巧,他能听懂这个词。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这个妆造师,完完全全无视了他。
“给我一个模特,还有一个小时。”祁宴凝不紧不慢道。
历史的流动?他不会做这样讨巧的选题。
Aphrodite风与诗更适合直接的,流动感的妆造。
从服装中选出去一件颜色素雅的服装,祁宴凝带着模特向一张化妆桌走去。
“阿拉里克,那件衣服……”副总监眉头紧皱,有些担心。
“相信他。”阿拉里克笃定道,“他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