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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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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草疏疏落落铺满岸边,昨夜里下了雨,疾驰的马蹄踏过时激起大片飞溅的泥水,

星星点点甩在障泥上,亦落在窦晏平白袍的下摆上,少

年丝毫不曾留意,黑眸望着河道上点点白帆,一声声高呼:“樱娘,樱娘!”

少年人目力极佳,于是很快看见了那艘泊在水边浅湾的大船,周虎头描述得清楚明白,一人多高的客船,白帆,灰色船身,昨夜里冒着雨起行,等他觉察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艘船载着她们一点点远去。虽然她用的是五娘这个名字,虽然周虎头并不曾看见她的真面目,但窦晏平知道,是她,只有她才能如此聪明,只有她才能一次次从裴霸手中逃脱,那么顽强,从不放弃。她已经竭尽全力,眼下,该是他接过她的担子,救她出来了。

“樱娘!”催马冲向客船,“我来了!”

客船上。

苏樱坐直了,那些灰心绝望,那些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倦怠都被这一声热烈过一声的呼唤冲淡了,眼前浮现出久违的,窦晏平的脸,让人眼梢发着热,急急起身应了声:“我在这里!”声音出口,自己也觉得细弱无力,他必定是听不见的,拔腿往外跑,手被握住了,裴羁看着她,漆黑眸子里带着冰冷的威压:“坐下。”苏樱重重一甩,没能甩脱,他抓得那么紧,黑沉沉的眸子里她的身影被压到最小,他扬声道:“开船。”船身晃了一下,苏樱听见水声,浆声,听见船夫吆喝着起帆的声音,看不见岸上,更看不见窦晏平,心中陡然生出恨怒,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将他拼命一推:“让开!”船身恰在此时触到了什么,重重一晃,裴羁没能站稳,在她拼尽全力的推搡下松开了手,苏樱飞跑着冲了出去:“我在这里!”岸上,窦晏平猛地抬头,隔着遥远的距离,看见船舱口急急向他奔来的身影,日思夜想,刻骨铭心,白帆一点点升起来了,她高喊着,声音被风阻隔,断断续续:“平郎!”“樱娘!”窦晏平高声喊着,“樱娘!”

是她,他找到她了。纵马冲进水中:“别怕,我来了!”

五花马素白袍,是他,长安一别,恍如隔世,再相见时已经人事全非。苏樱强忍着眼泪,拼命向窦晏平挥手:“我在这里!”即便此生与他无缘,但他仍旧是这世上最关切她的人,全心全意,不带任何目的,他会帮她,带她出囹圈:“.....“樱娘!”窦晏平边跑边喊,近了,更近了,能看见她消瘦苍白的脸,让他一下子心疼到了极点,嘶哑着声音唤她,“别怕,我来了!”她的唤声突然被掐断,有人追出来了,是裴羁,打横抱起她,冷冷向他一望,咚一声,撞上了舱门。是他,果然一切都是他做的!浑身的血液都在灼烧,窦曼平厉声叱道:“裴羁,你放开她!”

船越走越快,舱门紧紧关着,再听不见她的声音,河上起了顺风,鼓着白帆不动声色地疾行,窦晏平急急催马,水深泥重,五花马的四蹄全都陷进去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客船越走越远,要时间又小了一圈。“樱娘,”窦晏平一跃而下,趟着及腰深的河水,极力追赶,“樱娘!”

“小将军,”岸上李春带着人追了过来,“水太深了危险,快回来!”

窦晏平踉跄着又追了几步,河水已经没到腋下,便是有千分力气,此时也使不出分毫,咬牙回头:“找船,快!”船舱里。

光线陡然暗下来,见不到天日,感受不到风声,窦晏平的呼唤都变成了微弱的响动,苏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突然间失了理智,尖叫起来:“放开我,放开!”又踢又打,拼命撕扯,裴羁既然不肯伤到她,便不能使出力气来对付她,处处束手束脚,抓住了左手,她便右手来撕,抓住了两只手,她便用脚踢、蹬。她一边踢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涨红着脸,状如疯癫,让人惊诧,又觉得可怜,外面杂沓的脚步声,阿周和侍从们听见动静都赶了过来,拍着门不停询问,裴羁隔着门叱一声:

"都退下!

回眸,她还在挣扎,满头大汗,气咻咻地几乎喘不过气,裴羁又怜又恼,伸臂箍住了将人抱紧,拈起她汗湿的头发掖到耳后,柔声道:“念念,我.....为什么那么性急,不让他把话说完。他会娶她的,她不必担心名分,不必担心今后颠沛流离无枝可依,更不必担心孩子,他会娶她,她从一开始反复询问,要的不就是这个么。念念两个字像是炸雷,轰一下炸响,将精疲力尽后稍稍平复的情绪再次击溃。他怎么敢!这名字岂是他能叫的?他竟要她所有珍贵的东西全都毁了吗!苏樱咬着牙低吼一声,猛地抓住,向着裴羁的咽喉重重咬下去。裴羁急急躲闪,推开了他,她便顺着他这一推扑下来,咬住他的肩膀,裴羁急急向前耸肩,她咬不住,人落下来,他伸手想要握她的脸,她便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在手掌的侧面,咬住了便不肯放,细白的牙齿紧紧咬合,雾蒙蒙的眼睛失了雾气,瞪得大大她看着他,裴羁看明白了,全都是恨。她竟是恨他的。裴羁压着眉,没再说话也没有动,任由她死死咬住,她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很快咬破出了血,牙齿陷在皮肉里,依旧磨得咯咯作响,她犹自不满足,喉咙里发出低低含糊的声响,像狂暴的小兽。裴羁安静地站着。并不觉得疼,只是有些疑惑,她什么时候竟如此恨他了呢。耳边听见浆声、水声,风吹船帆,噗噗的动静,船开得很快,窦晏平追不上的,但窦晏平不会放弃,还会继续追着。实在可笑。她几次逃走,从不曾去过剑南,她对他也无非如此,大约也只有窦晏平以为,她是非他不可的吧。苏樱死死咬着,牙齿都咬得酸困,嘴里全是甜腥的血味儿,让她有一要时疑惑,狠毒如裴羁,他的血竟也不是凉的。喉咙喊得嘶哑了,头皮发着紧,那些郁积的愤怒和惊怕都随着这歇斯底里的疯狂发泄出去,此时人只剩下一副驱壳,竭尽全力后极度的疲累。再多的恨,力气不济,终是也松开了口。

裴羁缩回手,看见苏樱苍白的脸,低垂的眸子。白,黑,和唇上极致的红,染着他的血,还有她自己的底色。除了这三种,她脸上再没有别的颜色,这三种色的冲击如此强烈,让人有些晕眩,中了毒一般,只是牢牢看住她。眼前疯狂、尖锐、疲惫的人,才是他熟悉的苏樱,会打他骂他,会做出一切高门贵女绝不会有的行径,会在任何不合适的地方狠狠咬他的苏樱,回来了。取出帕子,伸手,去擦她额上的汗。

苏樱又看见那块石青色滚着同色细边的绢帕,从前他给裴则擦泪用的也是这个,可笑她那时候,是那么羡慕,那么想变成裴则。嫌恶地转开脸,他握着她的下巴扳回来,到底还是擦了。抬手之际,手掌上的血淌下来,蜿蜒着流进袍袖,他淡淡说道:“闹够了吗?”

居高临下,他一贯的口吻。苏樱懒得回应,极度发泄后整个人陷入一种混沌的空白,沉默地坐着。他擦了她额上的汗,顺着脸颊下来,又擦了脖子上的,抬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捋顺了,都掖在耳后,他声音低缓,是应付孩童的语气:“闹够的话,就去歇着。闹么。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闹。苏樱懒得争辩,身子一轻,裴羁抱起她走去塌前,轻轻将她放下:“你累了,睡一会儿。”苏樱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裴羁心底隐隐含着期待,期待她再给点反应,怒也好,骂也好,总是从前那个熟悉的苏樱,但她翻过身之后便不再开口,恢复了倦怠颓废的模样,裴羁顿了顿,去了茶盏舀了些白枇杷蜜,温水冲了半盏放在她床头,低声道:“起来喝水。”声音都嘶哑了,若不润一润,必然要嗓子疼。

她只是背对着他不做声,裴羁皱眉,弯腰来抱,她突然转身用力推开他,嫌恶的目光。

让他心里一宽,将被子替她向上拉好,转身离开。

舱门轻轻开合,外面的天光漏进来又被阻隔,他走了,昏沉的船舱里又只剩下她一个,听着外面的浆声,水声。单调重复的声响似乎包含着让人平静的神秘旋律,苏樱慢慢安静下来,觉得累,觉得疼,浑身每一处都像是被车轮重重碾过,喉咙里火辣辣的,发着痒只是想咳,扶着床架坐起来,拿过茶盏抿了口蜜水。温热清甜,一点点抚慰着喉咙,苏樱慢慢地又抿了一口。

窦晏平来了。先前她觉得再做什么都是徒劳,她再不可能摆脱裴羁了,但是现在,她看到了希望。她会逃脱的,上次那么难她都逃掉了,眼下还有窦晏平在帮她。她得吃好睡好,让自己状态好些,才有力气逃。一口一口将那盏蜜水全都喝完,苏樱解了衣服重新睡下,闭上了眼睛。

客舱外。

裴羁独立船尾迎风眺望,岸边蒲苇丛生,飞鸟在沙洲上起起落落,极远处有一群黑点,是窦晏平那些人,但此时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是窦晏平,太远了。风吹袍袖,裴羁沉默地望着。她回来了,因为窦晏平出现的缘故。让他一想起来心里如同毒蛇啃咬,她对窦晏平,终是和对别人不一样。“裴郎君,”阿周寻了过来,“小娘子怎么样了?”

“睡了。”裴羁看她一眼,“做些润喉的汤水给她。”

嗓子哑成那样,总要有几天难受,他给她的蜜水她不肯喝,阿周做的,她应该不会再拒绝。

“是。”阿周答应着,心神不宁,“方才岸上的是不是窦家十一郎君?”

其实不必问,隔得虽然远,但她认出来了,是窦晏平,先前在裴家时她就偷

偷看过许多次,他跟窦玄,长得真像啊。

裴羁垂目,顿了顿:“是。"

阿周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乱跳着,颤抖的声:“他跟小娘子,他们,他们很要好?”

其实也不必问,苏樱唤他平郎,这个称呼,只可能是对着亲密的男子。还有窦晏平,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窦晏平疯了一样,跳进水里飞跑着来追,他们必然是很要好的,她真是疏忽了,这么长时间里怎么从不曾发现?裴羁拧着眉,被“要好”两个字刺激到,一阵一阵毒蛇啃咬的感觉。但,再要好有什么用,她几次逃跑都不曾想过去剑南,她是聪明人,她也知道,她跟窦晏平已经不可能了。从最初定计让南川郡主出手,他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她是聪明人,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一旦她发现南川郡主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她就会重新掂量与窦晏平成亲的利弊,以她凉薄的心性,很可能就会放弃。看了眼阿周:“他们曾私定终身。阿周低呼一声,紧紧抓着船舷:“这,这.....

从方才看见窦晏平,她就想过无数个可能,只是始终抱着侥幸,觉得不会那么巧,但事情似乎总是向最坏的一面发展。阿周定定神:“我去看看小娘子。”转身要走,听见裴羁唤一声:“回来。”

阿周回头,裴羁垂目看她,带着洞悉一切怜悯:“在我发话之前,你不得跟她提起一个字。”

阿周一个激灵,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结结巴巴,垂死中仍要挣扎:

“裴郎君,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觉得,我作如何想?”裴羁反问。

阿周张口结舌答不上来,看他迎风而立,袍袖鼓荡着,萧萧肃肃的身形:“休要跟她提起一个字。阿周哆嗦着,想不通。她固然不会告诉苏樱当年的事,但如果她说了,苏樱知道了昔年恩怨疏远窦曼平,难道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在困惑与窘迫中,听见裴羁淡淡道:“去吧。阿周顿了顿,想问又不敢问,踉踉跄跄走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白帆猎猎作响,裴羁望着远处。窦晏平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天际湛蓝,流云几点。昔年崔瑾、南川郡主和窦玄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只是猜测,还需要验证,但南川郡主与崔瑾自尽有关,这一点,应当不会错。只这一点,便断绝了她与窦晏平的一切可能。但他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她好不容易回来了,那个生动鲜活,会骗人会骂人会咬人,从来不肯向他驯服的苏樱回来了,因为窦晏平。他需要留住这样的苏樱,那么现在,他就不能能让她知道,她跟窦晏平,或许隔着杀母之仇。总要给她留点希望吧。等她养好了精神,缓过这一段,等他把一切弄清楚,他会亲手斩断她跟窦晏平的一切可能。苏樱这一觉睡得极沉,自晨至昏,一次也不曾醒过,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客舱中淡淡的晨光,旁边裴羁合衣靠坐,垂目睡着。这样安静的,陌生的早晨,身边这个呼吸绵长,仿佛无害,却害她至此的裴羁。苏樱一动不动躺着,目光越过他,看见案上放着的蹀躞带,带上的剪刀,看见舱壁上挂着的佩剑,角落里放着的脸盆架。运用得当,都能杀人。

心里突然一动,苏樱转过目光,对上裴羁黑沉沉的眸子。

他仿佛从不曾有过不清醒的时候,哪怕是这么一大早,他刚刚睁开眼,目光便已经如此冷静。

不,他有过的,那个早晨,她诱他喝下那壶梨花春的时候。苏樱在熹微晨光中微微眯眼看着裴羁,她也许没机会逃,但她必定有机会,杀了他。裴羁慢慢坐直了身体。

早晨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就是她,这情形他还有些不习惯。让他恍然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边留宿。纵然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纵然她腹中还有他们的骨肉,但他们竟是第一次,一起过完一整夜。心中漾起陌生的情绪,裴羁垂目看她:“还睡吗?”

“不睡了。”苏樱道。

杀他,有几分利,几分弊?杀了他,她从此就能摆脱他,但名满天下的裴羁死于她手,朝廷律法,他手中的势力他背后的宗族,没有一个会

过他,她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她还不想死,尤其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低声道:“你出去,让周姨进来,我要洗漱。”

裴羁顿了顿,心里那丝丝缕缕,怪异陌生的情绪越来越越浓,沉默着起身,沉默着拿过她的衣服,想要替她穿,看见她冰冷拒绝的目光,终是放下,推开了舱门。全新的空气一下子被风吹进来,苏樱贪婪地呼吸着,听见裴羁在外面唤了声:“阿周过来。”

门掩上了,少顷,阿周快步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小娘子,你好些了吗?”

昨天苏樱午饭都不曾吃便睡下了,沉沉地一直睡到夜里,一次也不曾醒过,先前是她一直守着,后来裴羁来了,让她退下,她不放心几次来看,深更半夜时客舱里的灯还亮着,裴羁还一直守着。这情形她前所未见,沉稳内敛如裴羁,这已经是他对人关切的最大限度了吧?让她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多,他对苏樱是不一样的,再好生劝劝,他会娶苏樱的吧?至少再不能,让苏樱跟窦晏平有什么瓜葛了。苏樱慢慢坐起身:“好多了。”

虽然还有些昏沉,但自己也觉得比起昨天精神了许多,

没有了那

中什么都懒怠理会的颓废:“周姨,你把舱门开一条缝,别关死了。”

“这怎么成?”阿周柔声劝着,“你还不曾起床,不能开门,外头看见了听见了都不合适,再者也怕受风。”舱门外低低的脚步,裴羁推开了舱门,留着极细一条门缝,外面看不见,但风,还有新鲜的空气,都能透进来。苏樱深深吸一大口,又道:“周姨,把窗户也打开吧。”

阿周犹豫着,门外的裴羁一言不发,并不曾阻止,那么就是同意的了。也只得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苦口婆心劝道:“小娘子千万别贪凉,河上风大,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吹着了不是玩的。苏樱怔了怔,低眼,看见自己平坦的小腹。是了,这件事,还不曾落定。多么好的借口。“周姨,我身上难受得很,给我请个大夫吧。”声音不高不低,足够门外听见,裴羁没说话,沉默地望着两岸迅速后退的蒲苇。

她是说给他听的。方才那些话,每一句都对着阿周说,每一句,都是说给他听。她很知道阿周做不得主,需要他来决定。她想请大夫,她怀着身孕身体又不好,想看大夫也在情理之中,但眼下,窦晏平就在后面紧紧追着,他稍作停留,就有可能追上。张用在洛阳分开,吴藏昨日上岸请大夫,未曾来得及赶回来,眼下所有得力的人都不在,实在不是对他有利的时机。也许她就是看准了这点。沉默着不曾回应,听见舱里细细的水响,她在洗脸漱齿,矮凳拖拽的声响,她坐下了,对着镜子梳头,舱门拉开了,阿周心事重重地出来:“裴郎君,我去给小娘子取饭。裴羁点点头,迈步进舱,她已经收拾好了,窗户大开着,她对窗站着,安安静静。

窗户不大,但她身形纤瘦,总也是钻得出去的。裴羁走过去关上大半:

“再等等,明天请大夫。”

连日顺风,船行得很快,明天就能过邺城,进入魏博地界,那里,是他的天下。

苏樱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致,她从不曾来过,也就无从分辨行到了哪里,但他必定是要去魏州,那里是他的地盘,若是被他赶到了那里,窦晏平再想救她就千难万难她得拖住他。“我头晕恶心,我不坐船,上岸走吧。”

裴羁顿了顿。心里猜到她是在找借口,看见她苍白消瘦的脸,话到嘴边,终是没说。

舱门外侍从探了下头,飞快地又缩回去。这是有事禀报。裴羁转身出舱,侍从急急迎上:“郎君,窦郎君追过来了。”舱内,苏樱快走几步,凝神听着。

舱外,裴羁回头,望着极远处水天一线,迅速逼近的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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