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在意的角落, 安安怎么不把谱子翻回去?】
【你们还记得上次拉小提琴的时候,安安是全程背谱的吗?上次还有人觉得安安是提前练过这个看过谱子来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安安是真的记忆力爆表完全能够背谱呢……】
这个猜测实在太耸人听闻, 但是已放到幼崽身上,感觉又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小天才做什么事情都信手拈来不是应当的吗?
琴行老板并不知道幼崽在国内当众演奏小提琴时的“丰功伟绩”,见喻安安没有要将谱子翻回去的意思,正不明所以地伸手准备帮喻安安弄好, 结果还没等她的手触及乐谱,喻安安的小手就动了动,敲出了第一个音符, 同时也将她想要伸手去帮忙的动作完全挡住。
她只好退回了原地,安静地听着喻安安的演奏。
第一个琴键敲响的时候尚带着几分试探意味,但第二个第三个琴键被按动的时候这种试探彻底消失不见, 每一个音符流出都干脆利落,与这支曲子的曲风完全一致。
琴行老板为了能对这支曲子给出建议, 其实自己私下里也弹过了不少遍, 说不上能背谱但也将旋律记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自然能惊讶地听出, 幼崽弹的这一段根本就没有一点问题,不管是在音律上还是在节奏上, 甚至是一些微小的、哪怕是对着谱子弹奏也有可能忽视掉的记号,每一处都完美得不像话。
老板脸上的惊讶实在太明显,以至于观众们一下就看出, 幼崽的背谱果然一如既往地没有翻车, 虽然这才第一小段, 连第一页曲谱的一半都每过去, 后面还有很多内容, 观众们也全部都相信,之后的片段也绝对不会翻车。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原来过目不忘是真实存在的啊,这本谱子换成我至少得弹个百八十遍的,又专门背个百八十遍的才能背奏……】
【楼上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小天才比?】
与老板的惊讶不同,白临渊此刻全然都是欣喜。
虽然早知自家弟弟天才得不能再天才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对他来说都是小case,但毕竟没见过安安弹琴,也不知道安安到底对自己这一行有没有兴趣。
白临渊并不像琴行老板那样一上来先把注意力放在旋律上,去关注喻安安背的谱子到底对不对,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因此白临渊将注意力全用来欣赏幼崽的表演,自然也就能比琴行老板感受到更多东西。
哪怕喻安安只弹了那么一小段,白临渊也能感受到弟弟绝对不输于自己的天赋,以及在这个年纪的幼崽身上根本不可能见到,哪怕放在她这个年纪,也世间罕见的精湛技巧水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显然安安对自己从事的领域很有兴趣和天赋,这怎么不算自己赢过了喻融一筹呢?
白临渊非常能懂幼崽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音乐和钢琴最纯粹的热爱,对浪漫最本真的追求,自己以后肯定还有很大概率能和弟弟讨论这方面的东西,回去一定要和哥哥好好炫耀一番,嘿嘿,喻融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至于祁澜……白临渊压根就没把他当成竞争对手过。
不是不想竞争,是对手实在太强大,完全没有竞争的意义。
喻安安自然是感觉不到姐姐和琴行老板的想法的,幼崽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曲子里,尽情享受着指尖在琴键上弹拨的快意。
这支曲子毕竟出自维都爱乐乐团,是乐团给新年专门编写的贺岁新曲,曲谱的演奏难度很大,风格也沉郁厚重,对这个年纪的幼崽来说其实很困难。
但偏偏,幼崽演奏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和谐。
在场的两个人都是很懂音乐的两个人,幼崽的演奏像是一部恢弘的史诗,将深沉的奥国历史完全展现在了两位听众面前,作为奥国公民的琴行老板,才听了没多久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明明只是第一次接触这份乐谱,但幼崽的演奏实在太熟练,让人完全不能相信,这居然是他第一次尝试。
音乐如流水一般流入所有人的耳膜,得益于被吐槽以后提升了的收音设备,哪怕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有了现场聆听音乐会的感觉,虽然眼下只有一部钢琴而非整个交响乐团,但这一部钢琴所呈现的效果和气势,俨然已经不逊于一整个乐团。
【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真的好悲壮,我也有点泪目了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楼上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听哭了!安安怎么能这么厉害啊!】
在喻安安的琴声里,琴行老板几乎能切身感受到所有她从前只在自己国家的历史书上读到的历史,能感受到作为浪漫和音乐之国的母国,在音乐与艺术上自古以来的热忱,作为新年的贺岁曲目,这支曲子所承载的内核实在太深厚,远超寻常贺岁曲目的寓意,所以她才这么久都无法进行任何改动。
在几分钟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情感基调深沉的曲子,竟然是由一个甚至都不是奥国人的五岁小朋友演绎出来的。
琴行老板的指尖不自觉地握紧成券,好像已经彻底被音乐点燃,琴声从喻安安的指尖流泻出来,径直唤起了她心底最诚挚的情感。
而这还远远未到高.潮。
按照曲谱,很快就是一段钢琴华彩,并且由这段华彩迎来高.潮,那将是整首曲子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在维都爱乐乐团对新年音乐会的设想里,这段华彩将伴着零点的钟声一同敲响,寄予了对国家与人民在新的一年里的美好祝愿。
在交响乐里,所谓的钢琴华彩片段是一种纯粹的“炫技”,其他乐器声部都会停下来将舞台完全留给钢琴,让钢琴演奏者通过一段华彩尽情演绎抒发,甚至是升华整支曲子的情感表达。
通常来说有两种华彩,一种是由演奏者纯粹即兴地演奏,另一种则是由作曲家参与编写,演奏者在作曲家所写的基础上再进行即兴改编演绎,两种方式各有优劣,前者更贴合演奏者实际的水平以及情感理解,但后者通常更贴近作曲家的创作主旨,只是难度不一①。
在这份乐谱上,钢琴华彩采用的就是第二种形式,作曲家给出了一段基础的旋律以供发挥和参考,而这个片段也是整支曲子中最难的片段,节奏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夹杂有无数细小的记号,不懂乐理的人连看也看不懂这段曲谱。
最熟读这份曲谱的琴行老板忍不住屏气凝神。
她知道华彩即将到来,也知道这段华彩的难度。她从小学习钢琴,虽然并不像白临渊这样天赋异禀能够站在金色大厅的舞台上进行演奏,但水平也堪称专业级,即便是她,也很难原封不动地复刻出作曲家给出的华彩片段,需要即兴地降低难度。
只是降低难度之后,总是连带着这段华彩的感染力都降低了。
面前的幼崽在乐章的其他片段都游刃有余,那么到了这段华彩,依旧能够游刃有余吗,年纪这么小的幼崽,真的能够处理好这个片段吗?
不是她不信任喻安安,实在是幼崽的手完全没有长开,无法跨越八度的指尖距意味着这段旋律复杂节奏急促的华彩对喻安安来说简直难上加难,必须用手腕的移动速度去弥补指尖的开合度才行。
但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因为喻安安前期的演奏和曲谱上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出错,琴行老板下意识先入为主地认为,幼崽也会忠实地依据曲谱来演绎这段华彩。
然而这一回她却想错了。
起手第一个音阶,比曲谱上提供的华彩要低上好几个八度,以至于幼崽整个人看起来都往钢琴左侧偏移,音乐的气氛也一下子从刚才的高亢变得低沉喑哑。
按常理,很少有演奏家会在钢琴华彩里用这样的音阶和音色,这个音阶实在太低了,很难引起听众发自灵魂的共鸣。
但喻安安压根就没考虑过什么“常理”。
音乐随着喻安安的演绎渐渐升格,恍惚间在听众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座高山,高山之下必然就是深谷,而这段华彩,就是带着听众们沉在了深谷里,然后随着他的音乐一点一点向上攀登。
相应的,喻安安的手也在琴键上“攀登”。
虽然因为手实在太小,在弹琴的时候总有诸多不便,但喻安安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指尖在钢琴上敲击出愈演愈烈的急促鼓点的时候,几乎要炫目地形成一片残影,令人眼花缭乱,摄影师给了喻安安在钢琴键上翻飞的手一个特写,只是这个特写不仅没能让观众们看清喻安安的动作,反而让大家更目眩神迷了。
【啊啊啊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个手速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好奇安安弹《野蜂飞舞》的话能快到什么程度!!!】
【安安怎么平时慢慢吞吞的,到这种时候动作却能这么快啊?】
【不是啊家人们,你们有几个人还记得,我们看的是一档娃综节目……】
钢琴华彩的两大元素就是情感与炫技,毫无疑问,在这二者上喻安安都做到了极致,从低音到高音,就像是一个国家从低谷逐渐走到高峰蒸蒸日上的壮丽史诗,让所有听众都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以至于,喻安安的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在场的两位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还没回过神来。
唯一反应过来的,甚至是在旁默默欣赏的小鸽子。
小鸽子啾啾地叫了两声,像是在以引吭高歌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这支曲子的喜爱。
其实谱子后面还有一些内容,但喻安安觉得到这里就可以停了,情感表达停在山巅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再往下续反而画蛇添足,让气势都回落了,作为一个贺岁曲目没必要这样。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和感受,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因此结束了演奏的幼崽,下意识十分忐忑地看向琴行老板和自家解洁,生怕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见两个大人没有反应,喻安安心中更觉不妙,小心翼翼地从琴凳上跳了下来,拉了拉不说话的解洁和姨姨的袖子,乖巧道:“是安安弹的这一段有什么问题嘛?”
白临渊和琴行老板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喻安安的演奏已经结束,琴行老板甚至忍不住掏出了帕子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嗓音抚了抚幼崽的发顶,艰难道:“不,没有问题,没有一点问题。”
安安的演绎实在是……太好了。
琴行老板自认为是维都数一数二的乐评人,平素在点评其他演奏家的音乐时总能用非常丰富的语言去褒扬或是批评,但此时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是如此苍白干涩,完全无法形容出自己听到这支曲子时的感受。
大概是大脑已经彻底被震住,以至于这位专业乐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好了,太震撼了”这两句。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这是真实能做到的吗!!!我一个完全不听钢琴不听交响乐的人都要被带的垂直入坑了!!!】
【啊啊啊我真的全程热泪盈眶啊谁懂,我明明是一个泪点很高的人看电视剧从来不哭的TAT,安安小骗子你还我的眼泪quq】
【这个水准实在专业到吓人啊,又是难以相信我居然看的是一档普通娃综的一天……】
“安安的演奏没有一点问题,是曲谱本身的问题,”琴行老板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尝试了这个曲子多少次,也曾以不知道多少种不同的方式去呈现这段钢琴华彩,不管是根据作曲家给出的谱子弹奏还是自我发挥,没有一次能将情绪带到这样的高潮。”
“可是你做到了,安安,你做到了,将曲子演绎到了一种我从未想过的高度。”她望向喻安安的目光愈发灼热而闪烁,仿佛她所看着的不是一个五岁的幼崽,而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且这颗新星恐怕有着比任何人都炽热的光芒。
“你是真的天才,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她越说越颤抖,甚至就连轻抚喻安安发顶的手都不自觉地跟着声音一齐颤抖。
然而被一阵猛夸的幼崽丝毫没有这个被夸的人是自己的自觉,而是歪了歪头,用华文小声“吐槽”道:“安安不是喔,解洁才是真正的音乐天才,安安哪里能和解洁比呀?”
【安安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茶言茶语,为什么、为什么茶起来也能这么可爱quq】
【安安对自己的魅力真的一无所知2333】
琴行老板听不懂喻安安在说什么,疑惑地站在一边,倒是白临渊哭笑不得地上前半步,给了喻安安一个温柔的拥抱。
“我的好安安,”白临渊无奈道,“怎么总是一点自己是小天才的自觉都没有呢?”
“要自信啊安安,你就是最棒的。”
见幼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白临渊心知喻安安只怕又没听进去,单纯懵懂的幼崽明明在很多领域都聪明得不行,偏偏在有些时候仿佛与这个社会脱了节。
“总是这样会吃亏的,安安。”白临渊本来还想再和喻安安说两句,只是又很快想起,其实喻安安现在这样都已经是在祁澜帮助和陪伴之后的结果了。
如果没有这档节目与祁澜,也不知道安安的聪明才智到底有没有为人所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她却也不得不承认,祁澜的存在真的帮了喻安安太多,他们这些不合格的哥哥姐姐,压根就没有资格和祁澜竞争。
白临渊叹了口气,失笑道,“算了,得亏有人看着你。”
“是谁呀?”喻安安茫然挠了挠头,甚至还迷惑地回头四处张望了一圈,不明白解洁到底在说什么,明明这里没有别人了呀?
“没事,”白临渊被喻安安给逗笑了,“安安只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其他不必顾及太多,我们都会陪着安安的。”
姐弟俩说了一会儿话以后,总算是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原是要帮着琴行老板想想这份乐谱要如何修改,白临渊轻咳一声,主动问道:“您是否还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在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她主动向两人,尤其是向喻安安鞠了一躬。
曲谱的设置的确有些问题,不过还有一部分问题其实与谱子无关,而是与演奏这支谱子的人有关。
对于第一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按照现在新的思路修改一下就好,而第二个问题……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琴行老板的脑海里油然而生,只是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实在太困难,这毕竟是维都爱乐乐团的贺岁曲目,理应由乐团成员来完成,这些乐团成员平时配合惯了,贸然引入新的成员,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钢琴声部……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超前了。
琴行老板试图说服自己忘掉这个离谱的念头,只是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止息,她甚至已然开始设想要怎么说服爱乐乐团的团长了。
“姨姨?”幼崽奶声奶气的语调打断了琴行老板的沉思,也让她惊觉自己究竟在考虑些什么东西。
“非常谢谢安安,”她也对着喻安安温柔地笑了笑,“等姨姨将曲子修改好,安安还想不想再尝试一下?”
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这件看起来很离谱的事情还真的能有点进展呢。
“好啊好啊,”幼崽兴奋地点了点头将事情答应了下来,指尖在琴键上起舞翻飞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喻安安真的很想再体验一次,于是喻安安主动向琴行老板伸出了小手,小拇指晃啊晃,笑眯眯道,“姨姨和安安拉钩钩~”
“丧心病狂”的幼崽甚至将拉钩这一套说辞都给翻译成了德文,让琴行老板给自己重复了一遍,将琴行老板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幼崽的誓言,接着对喻安安说道:“等到时候,姨姨看看能不能给安安一个惊喜。”
白临渊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纷纷笑得前仰后合。
【笑死了,这就是文化传播大使的自觉吗,安安怎么把我国的优良传统都教给外国友人了。】
【安安也太有仪式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
【就没有人好奇琴行老板说的惊喜是什么吗,感觉又是一次能够惊艳全场的大动作诶。】
“姨姨拜拜~”结束了这段奇妙体验的幼崽,向琴行老板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姨姨一定要记得和安安再见呀!”
离开琴行以后,喻安安就和白临渊一起返回中餐厅,路上,白临渊悄悄问道:“安安喜不喜欢钢琴,想不想以后和姐姐一起开演奏会呀?”
幼崽听到前一个问题的时候还想反驳,毕竟他觉得自己和解洁相比实在是称不上稀饭钢琴,但后一个问题实在太有诱惑力,而且解洁的演奏会总是开在世界各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安安可以和解洁一起去环游世界呀?
于是喻安安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安安想的!安安要和解洁一起出去弹琴琴!”
【!真的假的,如果临渊姐姐和安安一起去开演奏会的话,我第一个买票!】
【楼上的,我才是第一个买票的!!!】
【???都不许抢都不许抢,我才是!】
等幼崽和白临渊回到了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已经颇有几分“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暂时没有小店长的管理,但小朋友们也渐渐上手,看得小店长以及小店长肩膀上的小鸽子分外满意。
“大家干得不错喔!”喻安安向小朋友们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我们的店铺肯定会越来越好哒!”
夸赞完员工们之后,小店长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厨房,打算和祁澜分享刚刚在琴行里的奇妙经历。
“锅锅,琴行里尊嘟好有意思呀~”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厨师长也就没再掌勺,而是在指挥大家收拾厨房,于是幼崽笑眯眯扑进了祁澜怀里,对祁澜说道。
而祁澜也就顺势像接住扑过来的小猫那样接住了幼崽,同时习惯性地在喻安安发顶撸了一把:“玩得开心就好。”
【笑死了,安安你小店长的派头哪去了!之前不是还说上班时间禁止摸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