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想了一下几人所说的鸟语, 虽然一直都听不懂,但好像前后的语调上的确有些差别,似乎是真的换过语言的, 术业有专攻,突然换了一种语言, 而且并不是常用的英文, 翻不出来还真听可能的,倒不是字幕组在找借口, 观众们虽然不满,但倒也勉强能够理解。
只是在观众们的眼里,白临渊和琴行老板能用这种“鸟语”对话不算多么奇怪的事儿, 毕竟正如那位给大家科普了一下意文在音乐中的作用的观众所说, 这两位可都是专业从事音乐的, 会这门语言并不奇怪。
但是才五岁的幼崽也能说得这么利索, 而且毫无切换痕迹, 这也太扯淡了吧?
哪怕是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实在很难从这堆鸟语中“想象”出他们究竟在聊什么,只能从大家的表情中看出大家的心情。
幼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眼睛里也亮起了小星星,就和他在说到自己擅长且喜爱的领域时一样充满热忱与自信。
至于那位琴行老板,是维都非常有名的乐评人,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评论家”很多时候其实就是批评家, 在评论家的口中这世上几乎就没有完美的作品, 评论家如果挑不出什么错来就不能被称之为评论家, 而白临渊, 恰巧就是这位评论家几乎挑不出错来的钢琴家, 因此琴行老板原本是想和白临渊多多交流的, 也是希望能从这位钢琴天才少女这里,和她一起碰撞出音乐思维的火花。
却不曾想,白临渊更多扮演的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反而是这个个子小小,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幼崽一直在说。
而且这幼崽竟然还真的懂得很多,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才只有五岁的幼崽,在音乐上的理解力似乎不逊于自己。
因此这位女士脸上的神色也满是惊喜,观众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却也能看出,这位女士对喻安安与她的交流相当满意。
【啊啊啊天哪,不明觉厉不明觉厉,虽然听不懂鸟语但是感觉安安好厉害啊,而且看起来真的好阳光好自信!】
【天才真的是在所有方面都天才吗啊啊啊!虽然、虽然我一开始也是想着听一场免费的难得一听的临渊姐姐的演奏会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更想听安安的表演quq感觉安安会给我们很大的惊喜诶。】
一路上的气氛堪称和乐融融,以至于走到琴行的时候,就连琴行老板自己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甚至下意识感叹了一句这段路也太近了,他们这都还没有聊够。
不过观众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会儿他们又切回了德文,而字幕君也终于重新上岗,在屏幕上滑跪了一大串以后开始正常给大家同步翻译接下来的内容。
“哇,这里有好多乐器啊!”幼崽“很没见识”地赞叹道,“安安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琴呢!”
这间琴行比国内大部分琴行都要大,乐器的品质光看这漂亮的烤漆就知道绝对是纯手工制作,常年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幼崽哪怕是在国内也没怎么去过琴行,此时看到这么多漂酿的钢琴大中小提琴,简直眼睛都发直了。
琴行老板与有荣焉地回答道:“毕竟这里是维都,这里是音乐与梦开始的地方。”
琴行老板简单地带着喻安安和白临渊在琴行里逛了一圈后,就准备带两人去选一架钢琴来试一试那支曲目。
“这里的琴都是奥国和意国很有名的手工制琴大师制作的,每一架琴的音色都很漂亮,你们可以选自己合眼缘的一架试试,”琴行老板热情地说道,“我相信这些琴会让你们感到惊喜的。”
作为国际知名的钢琴天才少女,白临渊几乎在各国都试过最名贵的手工琴,就连几架价值高达几千万的古董琴她都曾经试过,对这一套流程自然相当熟悉,因此比起自己试琴,她更想看着喻安安找到自己青睐的那一架琴,主动鼓励喻安安去试试。
幼崽迟疑了一下,在看到自家解洁眼中的支持,以及琴行的姨姨同样鼓励的神色,外加小鸽子欢快的两声鸣叫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着胆子在琴行里“探索”一番。
传统钢琴主要就是立式钢琴和三角钢琴两种,通常立式钢琴占地面积小,价格也稍微低廉一些,但想要外形和音色都更漂亮,还得是三角钢琴,喻安安其实在进入琴行的第一眼,就被琴行正中央那架实木钢琴给迷住了。
论外观,这架钢琴绝对不是最漂亮的,再好的面板也抵不过时光的流逝,它的实木烤漆已然剥脱不少,露出其下泛黄的木料,在满屋子的漂亮手工钢琴中,甚至显得有几分不起眼。
但喻安安依旧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与才五岁,个子也十分娇小的幼崽相比,就连钢琴凳都显得有些大了,喻安安站在钢琴边上,迟疑地抚摸着将琴键完全遮住的盖板。
“是喜欢这一架琴吗?”琴行老板惊讶地问道。
经过刚刚一路走来时和幼崽的对答,她就没再将喻安安真地当作一个五岁的小朋友,而是将他摆在了和成名极早的白临渊差不多的位置,觉得这个小朋友说不定也和当年的白临渊一样是个音乐方面的天才,只是还没有被世人看见而已。
喻安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可以吗?”
琴行老板沉默了一下。
虽然这架钢琴与屋子里其他的琴相比,颇有几分“其貌不扬”的意味,但实际上却是整间屋子里最珍贵的一架。
这是一架上了年份的老琴,比现今还能在音乐界中活跃,还能够弹给大众听的那些古董钢琴年份都要老得多,虽然也摆在琴行里,却一直不曾对外售卖,而是作为她的私人藏品。
不过老实说,这架钢琴的实际价值远远低于它的收藏价值,虽然表面被打理得很干净,但实际上几乎已经不能用来弹了,几百年前的钢琴制作工艺与现在有不小的差别,在音准的调节上也是如此,这架钢琴在岁月的流逝中已经变得相当难调音,哪怕音色再好也无法登台,这也是为什么这架琴没能在拍卖会上卖出高价,最终能流落到她手里的原因。
“这架钢琴太老了,”琴行老板摇了摇头,“它已经几乎不能用来演奏了,我也舍不得用它来演奏。安安小朋友,你的眼光很好,只是非常抱歉,这架琴不行,它如今只是一架古董,而非一种乐器了。”
如果是白临渊提出想试一试,她说不定还能勉强“忍痛割爱”,只是对才五岁的喻安安,哪怕她已经有几分认可,也不舍得让幼崽进行一些无谓的尝试。
【竟然真的是古董啊,安安眼光居然这么好,一挑就挑中了?看来我是真的得把小锦鲤供起来了TAT】
【但虽然这是古董,听老板的意思好像老板不是很愿意让安安试这个诶,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是古董的话,我也会心疼舍不得的,安安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我觉得边上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就很合适啊,那架琴也太漂亮了一点,肯定很适合可爱的安安!】
音准对钢琴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东西,哪怕只是日常轻微的搬动都会影响钢琴的内部结构而需要重新调音,与小提琴所有部件都暴露在外不同,钢琴需要打开才能调音,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好的钢琴调音师出场费贵的原因,这一行着实有些门槛。
然而这架钢琴已经完全禁不起失败的调音了,每一次失败都是对琴内部结构的进一步损伤,当初最开始得到这架钢琴的时候,她还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请了当代几个著名的钢琴维修师和调音师来这里试试,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这架钢琴越变越糟糕,因此如今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喻安安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会得到琴行老板这样的答案,可是他的小脑袋又在琴行里四下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哪一架琴能像面前这架一样,对他有着身后的吸引力。
幼崽的小眉头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只是面前的幼崽实在是太可爱了,哪怕琴行老板舍不得打开这架古董钢琴,此刻也不忍心见到幼崽眼中的星光暗淡下来的模样。
于是琴行老板只好解释道:“真的不好意思,除了这一架钢琴,别的都可以的,这一架琴的音准已经完全没法调好,我是担心它的状况变得比现在更糟。”
说完,为了让自己的解释更有说服力,琴行老板甚至打开了钢琴盖板,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几个琴键。
确实如她所说的,虽然这架琴的音色依旧好听,甚至还因为已然成了古董更有几分岁月深沉的意味,比它制造之初要更加动人,但音准的确是完全不能入耳。
“所以真的很抱歉,”琴行老板遗憾地说道,“这架琴我已经找过很多人来调音了,最终也没什么效果,所以安安,看一看别的琴好吗?”
琴行老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也亲自做了示范,这件事看起来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了,只是喻安安仍旧不死心,这架钢琴的音色太美妙,幼崽几乎都可以想见,只要纠正了它的音准,这架琴能够如何美妙地将黑白曲目转化为流水般动人的音乐。
这么好的钢琴不该被束之高阁,而该有人为它努力争取一把。
于是喻安安抬起头,鼓起勇气神色认真地对琴行老板说道:“但是这么好的钢琴,就这样放着实在是太可惜了。它的音色这么美,应该被世人听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音准都做不到,这是对它的浪费。”
喻安安面上的表情实在太严肃,在这个年纪的幼崽脸上更是万份罕见,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琴行老板都险些被喻安安震住,差一点就要答应他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
“我已经请过很多位钢琴调音师来看过了,只是依旧是这个样子,”琴行老板再次强调,“这架琴吃的苦已经够多,不该再经历更多了。”
“可是,它的音准没能回到从前,没能达到登上舞台的标准,也不是钢琴的错,而是那些调音师的错,不该因为这个就埋没了这架这么棒的钢琴,”幼崽性子软和,很少有为什么事情“据理力争”的时候,这会儿难得地想为他心目中最适配美妙音乐的钢琴争取一次,坚持道,“当年制造出这架钢琴的大师,肯定也不希望几百年之后,它只能作为一个孤零零的藏品被摆在这里,却从此失去了它最好的伙伴演奏家。”
喻安安这一番颇有气势的话说完,悬停在他肩头的小鸽子甚至也跟着啾啾叫了两声表示赞同。
“我说过,已经请了很多调音师尝试了。”琴行老板的耐心渐渐失去,若不是看在面前的幼崽过分漂亮可爱,也的确对音乐理论有着颇深的理解,她只怕早就不耐烦了。
【啊,感觉老板快生气了quq】
【虽然安安说的没错,这么好的钢琴不该被埋没,但那毕竟是古董,如果动不了的话还是不要动的话2333】
【可是我真的很少看安安这么坚持一件事情结果却被拒绝的,我有点心疼安安了555】
懵懂单纯的幼崽对人的情绪一向不敏感,更何况琴行老板此刻的神情看上去还是挺平静的,喻安安就更加察觉不到什么不对了,反而振振有词地对琴行老板说道:“也许不是这架琴调不好了,只是没有请到合适的调音师呢?”
琴行老板简直要被气笑了,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已经请过了维都几乎所有有名的调音师,甚至还从意国也请过不少调音师进行尝试,没有一个人成功反而让这架琴的状况变得更糟,所以我不会再考虑请别人来了。”
“更何况,我还能到那里去找更合适的调音师了呢?”琴行老板无语地看了喻安安一眼,却又忍不住看向一旁不说话始终默默沉思的白临渊,一面下意识想要拒绝喻安安的请求,一面却又忍不住幻想,如果是白临渊的话,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办法?
“安安可以试试喔!”却不料,对面的幼崽用稚嫩的嗓音和与这样的嗓音完全不匹配的认真而自信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令琴行老板几乎眼前一黑的话来。
“小朋友,这可不是学过一点音乐就可以给钢琴调音的。”琴行老板无奈道,哪怕是白临渊说她可以,老板也要犹豫一下,毕竟钢琴家和钢琴调音师这两个职业的差距有那么点大,钢琴家只需要掌握黑白键的运用,而调音师却需要精通钢琴的内部结构,包括每一根弦每一道钢管的精细分解,即便是像白临渊这样的天才少女,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么复杂的事情。
幼崽歪了歪头,茫然地看了琴行老板一眼,不自觉地想到,这种事情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自从上了节目并且遇到了对他敲好的锅锅以后,幼崽就再也没有体验过了。
不过喻安安也不慌,既然这个姨姨不相信的话,那、那就让姨姨相信就好啦!
这种事情安安可是很有经验的喔!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情况下幼崽只怕又要掉小珍珠了,不过这段时间和祁澜以及更多朋友们的相处,多多少少也给了喻安安一点勇气,更重要的是让懵懂的幼崽勉强学会了一点要主动展示自己。
于是喻安安很淡定地走到了这架钢琴旁边的那一架边上。
看到这一幕,观众们和琴行老板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大家都以为幼崽要放弃那架古董钢琴,转而试一试其他的钢琴,刚刚闹出的“不愉快”也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喻安安并没有在琴凳上坐下,而是很自然地打开了钢琴盖板,直接露出其下黄铜的金属部件。
哪怕是钢琴专业的人平时也不太敢自己打开这个盖子,生怕将里面的部件磕着碰着而影响钢琴的音乐与音准,甚至是将钢琴弄坏。
不过幼崽显然没有这个“保护意识”。
幼崽的小手在琴键上很丝滑地按了一串,接着就开始熟练地对钢琴的内部结构进行操作,完全没有借助另一个音准器,他的耳朵和大脑就是最精准的对照。
喻安安的动作相当快,虽然一开始因为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在拧那些部件的时候有些生涩,动作也有点慢,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将所有要调整的部位都调整好,在琴行老板恍惚的目光中重新盖上了盖板,再次试了一遍音,无辜地望向了已经完全呆住的老板,奶声奶气地问道:“这架钢琴调到这里应该已经很准了吧?”
不止琴行老板,就连白临渊都呆住了。
她在家中虽然没有待过多长时间,但也不止一次从父母那里听说,同时自己也目睹过几回喻安安一个人坐在钢琴凳上,打开琴盖以后手指隔着虚空落在琴键上手舞足蹈,甚至因为个子实在太小,在用到最高音和最低音的音阶区域的时候还不得不整个人都伏在琴上。
只是从没有听过一次喻安安真的弹琴。
自然,也就更想不到,幼崽竟然还有这一手!
【一顿操作猛如虎,虽然我没看懂但是不明觉厉orz。】
【安安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啊,我看调音师到我家调钢琴的时候就是差不多这么个步骤,就是、就是安安动作有点太快了我还没看清楚……】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见琴行老板依旧不说话,甚至连自家解洁都没有为自己说话,幼崽刚刚才因为成功调好了一架钢琴而放松下来的小眉头这会儿又皱起来了。
难道是安安做得还不够好,所以姨姨还是不相信安安嘛?
单纯的幼崽只能想到这么一种解释,而相应的解决办法自然也只有一种。
那就是再试几次,总能打动琴行老板的叭?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安安才不怕呢!
于是幼崽换了一个目标,在边上另一架钢琴身上进行了又一次尝试。
观众们就这么和在场的白临渊以及琴行老板一起,看着喻安安非常丝滑地又调了一架钢琴的音,动作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而这架钢琴原本的音准其实已经非常不错,喻安安一开始试音的时候,琴行老板甚至白临渊都没听出音准有什么问题,但在喻安安调整过后,她们又的确感觉到了很轻微的差异,好像的确是后者更准。
琴行老板这时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或许面前这个看起来小小一只的幼崽,竟然有着万中无一的绝对音感,以及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娴熟调音技巧。
这怎么可能!
“安安真的会喔!”幼崽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琴行老板的冲击到底有多大,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于是喻安安又重复了一遍,“这架琴真的很好,不应该就这么浪费了呀!”
“姨姨真的不愿意让安安试一试,也不想给这架琴一个机会吗?”喻安安诚恳地看向琴行老板,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咱就是说琴行老板被吓傻了,我也被吓傻了……】
【天才难道真的和普通人有壁吗quq】
“这架琴是挺好的。”终于回过了神的琴行老板猛地眨了眨眼试图确认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又在幼崽既无辜又认真的表情中彻底败下阵来,感觉自己实在无法拒绝喻安安,不仅因为不想看着这么可爱的幼崽失望,也是因为喻安安展现出来的天赋和能力,实在超乎她的想象与理解。
琴行老板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只是在这一瞬间,她下意识觉得喻安安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好的钢琴,在当年那位制琴大师制造它出来的时候,肯定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钢琴家用它的黑白键演绎出美妙的乐章,而非将其束之高阁。
反正、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虽然实在很难成,但如果成了就当是意外之喜;没成也就当是圆可爱的幼崽一个梦也不坏。
这么想着,琴行老板终于点了点头:“安安如果想试试的话,那就试试吧。”
“我想,这架琴或许也希望能得到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