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崇将手中的咖啡递给她,“还没喝过。”
沈愉初沉浸在思考中, 无意识顺手接过, 垂首认真道:“设置秘书岗绩效考核, 除了常规的出勤率、文件处理正确率等,再额外设定工作态度考核项目, 由对接同事打分。”
季延崇意料之内地轻微点了点头, 问道:“怎样避免恶意负分?”
“评分实名制, 只有秘书本人不知道谁打了多少分。”沈愉初抿了口咖啡,敛目看一眼,拇指抹掉杯口的口红印, “有权限打分的都是经理以上级别的员工, 应该会比较爱惜羽毛和同事情谊。”
季延崇低“呵”了声,大概是被“爱惜同事情谊”这句逗笑了。
口红印擦不掉,被抹糊开来。
沈愉初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担心恶意打分的问题。
因为只要开放打分权限,秘书处有一个算一个, 绝对被积怨已久的同事们打爆负分,一个都跑不了。
“继续说。”他往前走,眼角笑意蔓延。
沈愉初跟上去,“再加设一个末尾淘汰制,每季度淘汰一名老员工,另招新人,这样可以避免一次性大换血而造成的青huáng不接的局面。”
季延崇颔首,“按月淘汰吧。”
哦,对。
沈愉初想起来了,他不是想搞好源茂,是想搞垮源茂,当然是盼着越乱越好。
“今天为难你的那个,叫什么名字?”他顿住脚步,棕叶在脚边旋出一片小范围漩涡。
沈愉初在秘书处的悲惨遭遇早在内网论坛传开了,她不过心地哦了声,“你说艾琳啊。”
“艾琳。”季延崇沉沉重复一遍,意味不明地淡笑了下,“总要杀jī儆猴的,我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沈愉初忽然有点想近前去,把他眉间的yīn郁扯平。
明明长相少年感满满,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yīn恻恻的。
还好她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她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道:
“改进秘书处……你能说了算吗?陈怀昌还在上面呢。”
“他现在自顾不暇,管不上这种小事了。”他语气极度不悦,横瞥她,“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极具毛流感的眉毛,弱化了天生凌厉的眉峰,这时候紧紧拧在一起,倒是有点年少冲动的感觉了。
沈愉初忍住逐渐泛滥开来的笑意,仍旧一脸严肃问:“你打算从哪里下手?找马良才吗?”
秘书处名义上是挂在营运副总裁马良才底下的。
“说起这个。”大少爷仿佛又被开启了什么不虞的记忆开关,脸色暗暗沉下去,“马良才对你也不怎么好。”
沈愉初持续低头跟咖啡杯上的口红渍作斗争,顺口答道:“老马其实不错了,只是——”
“只是能力差、性格烦、嘴碎、爱推卸责任。”男声音色更低了,晦涩得几乎降下雷雨。
“呃……”沈愉初噎住,为他极为妥帖的形容,“差不多吧。”
太贴切了,活灵活现的马良才被勾勒在眼前。
季延崇不吭声了,兀自向前走。
沈愉初莫名其妙,加快脚步追上去,踅身探出头侧看他,问道:“你要对付老马了吗?”
季延崇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你好像很喜欢他。”
沈愉初一愣,摆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她被马良才压榨得不能再压榨了,怎么可能喜欢。
感觉就像是……毕业后才得知一直很烦人的教导主任被换掉了,高兴中又带点空dàngdàng的失落。
他将她的情绪尽数囊入眼中,垂下眼,往她手机里发送数份文件。
经历过孙宏达的事,沈愉初几乎当即就明白这些是什么。
“罪证”。
是马良才违规的证据。
手机在手中的分量,变得沉甸甸。
第一个案子为引,是她曾经做过的,针对一家3D打印企业的尽职调查。
一一点开,都是马良才在任期间通过的投资项目。
粗粗看上去没有太多关联,难为季延崇能把这些项目联系在一起。
七拐八绕的壳公司被卸下面纱,最终的控股股东都和马良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愉初越看脸色越凝重,再看向小孩的眼光简直肃然起敬,迫切追道:“这些离岸公司的股东信息,你是怎么扒皮出来的?”
“想知道?”眼尾一扬,掀出浅浅的得意。
沈愉初觉得他下一句就要提出些非分的条件了,立刻板住脸,“不想。”
季延崇无谓地耸下肩,假装失望。
沈愉初的冷淡只保持了一秒钟,再度震惊,长喟感叹道:“原来老马暗地里薅了源茂这么多羊毛。”
“嗯哼。”
沈愉初怎么看都觉得他欠兮兮的。
当然,作为一个成熟的都市女性,她下定决心不计较小男生的各种幼稚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