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初静静听着,面上像是chuī不起波涛的水。
她太能理解吴亮的放弃了。
劳动者是弱势群体,争取下来一回赔偿金不难,可往后倘若还想在圈子里混。资本家身处同一阶层,自有HR来替他们关上一扇永远打不开的门。
吴亮许是事情在心里憋得久了,噼里啪啦将心路历程一顿倾吐,说完就后悔了,撩起眼皮觑觑她,“沈总,我是信任您,才跟您说这些的,这事儿您千万别跟其他人提。您说我好不容易才拉下脸皮跟那边求和,以后我还得找工作……”
“您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沈愉初诚恳地应下。
再东拉西扯了几句闲话,吴亮起身告辞。
沈愉初表达了对吴亮前程似海的祝福,然后叫李延山,“Alex,帮我送送吴经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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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延崇快半步走在前面,抵住咖啡店的门,侧身让吴亮经过。
顶着大风在街上随意寒暄几句,转身告别。
吴亮盯着远方层层叠叠的浊云,愤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咒骂道:“杨兴,你以为你跟孙宏达廖永新搞的那些猫腻没人知道,老子一定会等到天来收拾你。”
季延崇步履微微一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大步往咖啡店里去了。
推开门,门口的欢迎风铃在头顶哗啦啦作响。
季延崇稍侧过眼,入目是正靠在窗边发怔的沈愉初。
她端着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手肘搁在膝上,嘴唇微张,茫然地盯着远方。
顺着她空dòng的眼神望出去,和吴亮的视线远远地jiāo汇了。
他们在看同一片压抑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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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城分公司的办公地点,沈愉初和李延山被漂亮前台热情地引进总经理办公室,宽阔敞亮,后面还置了一个小型的高尔夫球道。
“沈总您回来了。”杨兴忙从huáng花梨木的大办公桌后面迎出来,“您跟吴亮……”
沈愉初笑得得体,“就确认一下,让吴经理不要在外面说一些不太客观的事情。”
杨兴闻言,笑容都更真诚了几分,刚想接话,笃笃几声敲门声响。
杨兴的秘书兼司机着急忙慌地进来,“杨总,总部的廖总到了,在车上,状态不太好,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杨兴忙问,脚下已经在往外去了。
这趟来的是廖永新,带着一个市场部新入职的员工,好像在来的路上吃坏了东西,两个人都有轻微的食物中毒迹象。
那个新员工状态还好一点,廖永新就不行了,上吐下泻,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要送医院了。
十几分钟后,杨兴处理完回来,急得额头出汗,“廖总本来是来谈合作的,这下晚上的饭局怕是要取消了。”
沈愉初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问:“合作方是……”
“鑫远的刘总,是我们安城的大客户了。”杨兴答道,“其实鑫远一直看不上我们安城分公司,要不是总部一直在接洽,鑫远肯定早就选别的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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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沈愉初没有直接去杨兴为他们安排的会议室,先带李延山去往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路上歉然道:“本来下午可以放你回酒店自由活动的,现在看来不太行了。”
“啊,没关系,我本来也想跟您多学习。”李延山紧跟着说。
“你怎么比我还要官方。”沈愉初笑了。
进了茶水间的门,她转头问:“能喝酒吗?”
李延山脚收得匆忙,差点撞上她,很是讶然。
沈愉初往里让了几步,从敞开的顶柜里抽出两个一次性纸杯,“能喝多少?说实话就行。”
李延山不明所以,但既然被问起,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后脑,坦诚不知道酒量深浅,以前只跟同学一起喝过几瓶啤酒。
“哦,没关系。”沈愉初心里有了底,在纸杯里放好茶包,泡上两杯红茶,递给李延山一杯,“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会保护好你。”
话里话外,有点故意把他当小孩子的意思。
人嘛,或早或晚会被职场世界浸染,好的或坏的。
将gāngān净净的白纸带进酒桌社会,看白纸被染色,多少于心有愧。
此外,沈愉初也有一份不想言说的私心。
社畜在酒桌上,有着必须披上的面具。
她其实并不想让李延山看到她的那一面。
李延山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被应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话语里颇有些新奇,甚至还有点向往,“今天要喝酒吗?”
“希望不用吧。”沈愉初从包里摸出解酒药,分给李延山一板,“喏,以防万一。”
在会议室坐了不到半小时,人情债已然在总部兜兜转转了一圈,马良才一通电话打来,“Amanda,鑫远的刘总是大客户,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给点面子。这回总部去的,有title的就你一个,你得顶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