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杆向上拽出,电脑包架在箱子上,拖出房间门。
被滚轮的响动吵醒,贺欢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灰色毛毯顺势滑落到地上。
贺欢咦了声,“你给我盖的毯子啊。”
昨晚贺欢喝多了回来,非要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睡觉,怎么都拦不住,沈愉初拖不动撒泼打拳的醉鬼,只好给她盖上毛毯。
沈愉初露出气笑的表情,“是谁赖在沙发上不肯动,一关电视就闹?”
一夜没关的电视机里,早间新闻的女主播正在一板一眼地播报台风预警。
屋内静谧两秒,沈愉初心里一沉,带着不详的预感拉开窗帘。
昨日还晴空万里晚霞漫天,一觉醒来,天地俱变,黑云沉甸甸地压在低空,大地如暗夜笼罩,深灰色的窗帘和窗外的景完全融为一体,漆黑的墨汁无差别泼洒。
“这个天……”沈愉初喃喃,握紧了行李箱拉杆。
“好可怕啊,有道长在渡劫吗。”贺欢的酒都被惊醒了,扒着沙发边缘问她:“你是今天出差吧?还能去嘛?”
沈愉初粗略翻了翻手机上的本地资讯,暂时还未收到高铁停运的消息。
“高铁不停,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啊。”沈愉初叹着气,从鞋柜的最上层翻出一把雨伞,白色的遮阳伞,轻飘飘的,她扔了回去,再从更深处摸出一把长柄黑伞,看着是能在风雨中抵挡一阵的样子。
贺欢盯着沈愉初翻鞋柜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蹬蹬蹬跑过来,挤开她,三下五除二拆掉鞋柜旁的一个包裹。
“真的不需要?”贺欢献宝似的捧上,挤眉弄眼。
沈愉初无声地僵住,看着贺欢手里闪闪发光的避 | 孕 | 套盒子,额角微跳,“谢谢,真的用不上。”
贺欢仍不死心,喋喋不休劝说。
沈愉初急速穿好鞋,以最快速度提包拖箱冲出家,“砰——”把贺欢关在门的另一边。
*
一路红灯,堵堵行行,半个小时的路程,活生生拖出一个半小时来。
HR昨天晚上就把李延山的微信推送给了沈愉初,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矛盾心理,她一直没有添加好友。
好在是上级加下级,耽搁拖迟也是常有的事。
到达高铁站,在候车厅找到空位坐下,沈愉初才发出了那个姗姗来迟的好友申请。
李延山秒速通过。
微信名就是本名,头像是本人证件照照片,朋友圈三日可见,只有两条转发的A大新闻。
沈愉初第一次遇到把微信建立得像简历模板的人。
微信右上角的红点瞬间变成“4”。
李延山:【早。】
【您到高铁站了吗?】
【啊,抱歉,我又忘了。】
【你到高铁站了吗?我已经上车了。】
沈愉初拖着箱子过闸机找车厢,腾不出手回复。
上了车,碰上好几个堵路放行李的旅客,还有一个小男孩躺在过道上撕心裂肺地嚎哭,有两个争执窗边位的大哥差点动手。
短短一截车厢的路途,漫长得像西天取经。
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越过人群,她远远见到了李延山。
就那一眼,她甚至古怪地觉得,那个人不是李延山。
他在靠窗座上正襟危坐,隔着窗往灰蒙蒙的站台上看,又好像没有在看,眼神幽暗,不知出处的厌恶和疲倦间,有星星点点不正常的兴奋闪亮。
熙攘的人群和嘈杂的背景音反向衬托,他出挑的相貌是一副灰白的油画,呈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病态的形单影只。
若不是那身熟悉的、质地粗糙的,藏青色西服白衬衫黑领带的搭配,沈愉初一时都难以辨认。
“啊对不起——”
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侧身经过,不小心撞到沈愉初的肩,女人匆忙回头道歉。
沈愉初踉跄后再抬头,清绝的画面又是错觉一场了。
“Amanda!”李延山满面笑容地殷切起身,不由分说地替她把登机箱高举塞进行李架,“您习惯坐靠窗还是靠过道?”
“靠窗吧。”沈愉初预备在路上工作,总觉得靠过道的座位有太多人可以窥见电脑屏幕,心理上抵触。
“好的。”男生毫无异议,乖巧站在过道上,为她留出充裕的进入通道。
“谢谢。”沈愉初捏着电脑侧身进去坐好,阖上窗帘,拉下小桌板。
她已经不去想刚才那一幕了。
兴许只是眼花罢了。
就算不是眼花,谁在社jiāo状态下和在私人状态下又是表里如一的呢。
没什么可计较的。
“这趟过去,你不用做什么,少说话,多听多看就好。”她尽量严肃,让不可避免的jiāo谈看起来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公事。
“好的好的。”李延山笑得露出八个白牙,对她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