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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密终有一疏。
借助狗洞这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口,由赵半山这位有着“千手如来”名号的暗器大家辅助,趁厅外人不备从狗洞射出数枚暗器。在外面人或中招或躲闪的刹那,小胡斐依靠瘦小的身材钻了出去。
但出去只是第一步。
小胡斐打开铁门放他们出来之前,还得过了商老太这关。
商老太尽得丈夫商剑鸣八卦刀真传,好在胡斐年纪虽小,但所学胡家拳经刀谱上的武功精妙程度远胜于她。更妙的是厅内还有个苗人凤暴助。
此时厅外胡斐和商老太缠斗在一起,纵使厅内赵半山等人再想用暗器帮忙,但因看不见外面情形怕误伤了胡斐,只得束手无策。可偏偏苗人凤和胡一刀这对知己当年互相传授了自家绝学,纵使十三年过去,苗人凤对胡家刀法依然了如指掌。不如说因他本就是武学宗师,又有胡一刀亲身指点,在胡家刀法上他反倒比自小只能按照刀谱独自摸的胡斐更为精深透彻。
而商剑鸣杀了他两个弟妹,他对商家的八卦刀自然也是了解的。
如此苗人凤在厅内只听着外面胡斐和商老太动手时的风声,竟能将他们所
用的招式猜得八九不离十,及时出言指点胡斐。
胡斐纵使有经验上的欠缺,也被他这般补全了。
最终,铁门到底是从外面打开了。
重伤倒地的商老太仿佛霎时间老了数十岁,倒真
矣了,看着他们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不甘、怨毒的神情。
临死前她还想反扑一把。
但苗人凤和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南兰她动不了,年纪最小的胡斐刚刚将她斗败,最后竟猛然扑上了马春花。商老太想要和马春花同归于尽,让马行空痛苦一辈子!
“夫君!”
关键时刻,厅外的烟重火燎里响起一声清音,一枚石子疾速伴随这道
声音从同一方向携着浑厚内力重重打在了商老太的大穴
她抓向马春花的手陡然僵住,独自一人扑进了厅内的大火中。
这座由商剑鸣亲自铸造的铁厅,由商老太亲手点燃的熊熊大火,最终只葬身了她一个人。
商宝震痛苦地嘶吼声令人怜悯,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日若非有小胡斐,得意大笑的就是他们母子了。既已脱身,困境解除,便是各奔东西的时候了。
赵半山要带吕小妹到回疆去,尽管最开始他只是出于道义援手,但从回疆到北京又到山东的一路转辗,他已把这个孝顺坚韧的女孩视作亲女。如今吕小妹家破人亡,父亲因太极门内部的争端而死,她也不愿意再回到那里了,索性赵半山就收养她了。南兰此前说要和赵半山一块到回疆住一段时间,自然也并非虚言,不同于
把那当做阴影和耻辱的福康安,她真的很喜欢那
片美丽又纯净的雪山和草原。
况1.....如今是必须要去避一避了。
"兰儿。"
厅外的院子里,福康安一行和南兰一行人分两边泾渭分明站着,这并不算遥远的距离却像一道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福康安唤了南兰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她。
"过来,和我回去。”
他霸道又不容置疑地对南兰道,像是宣布一个再理所当然不过的道理,她本就该属于他,她本就该和他在一起,她是他的。少年时的福康安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南兰。
霸道是他的天性,但或许是因为南兰的冷淡里表露出的不喜,福康安面对她时总是尽量收敛的,尽管无意间总会显现出来。也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南兰在他眼里是要受他庇佑、呵护的,他掌控着她的存在,明了她无法离开他身边,所以他不需要那么强硬。而现在,隔着整整六年的分别,隔着死而复生,但现在南兰已另嫁他人,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大喜大悲,几乎要逼疯了福康安。
表面冷漠镇定的他实际已方寸大失。
福康安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知道这样的态度不会让她高兴,得到的只会是拒绝,果然,南兰只是望着他静默地摇摇头。"瑶林。"
她也唤他的字,就像少年时那样,雪白面庞依然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眉目间的清冷却已在岁月里化为温婉柔和的春水。她已经成长了,不再是当年的她。
仿佛只有他一人依然被留在过去的记忆里,不愿走出来。
“你要带我回哪里去呢?”
福康安急切地道
“回京城!回富察府!那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他的话在南兰温柔平静却不赞同的眼神里销声匿迹。
“京城不是我的故乡,富察府也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必要回去,我已经有自己家了,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该分开了。理智上福康安知道南兰说的是对的。
她总是对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看似温柔孱弱需要保护的她其实最凉薄最铁石心肠,她总能在关键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少年时的他也一度习惯按照她的选择走,在京城她需要依赖他时如此,在回疆草原他需要依赖她时也是如此。他也愿意一辈子如此,可引导他方向的她却先离开了。
以为南兰逝世后,福康安痛不欲生。
如今南兰还活着,她还过的很好,她爱着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爱他,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美满而幸福。现在的南兰已经没有必要为了父亲的官途寄人篱下,她不再因为需要福康安居高临下的庇护和照顾心思婉转地与他相处他所拥有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能打动他身边所有的人。
唯独她不屑一顾。
福康安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她。
所以即便明知道她不会高兴,但他只能本能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那么霸道地命令她不许抽身离去。“你,你父亲为你准备的几船嫁妆运到京城,如今在我这里,还有,还有你住在富察府里时看的书、用的物件,你走时都没带,你说会再回来的....“这些,你都不要了吗?还有,”还有我。
福康安的话还没说完,就已得到了最温柔又最残酷的回答。
“不要了。”
“瑶林,你在朝堂,我在江湖,我们就此不见了,望你珍重。
福康安的眼眶已经通红,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世家公子矜贵冷漠,风度翩翩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他身后的一众下属看着他的眼神里都暗含同情。
南兰转过眼不再看他,后退一步落入那个始终在她身后的男人熟悉又宽广的怀抱里,她仰头对上苗人凤温厚的目光,微笑道"夫君,我们走吧。”
到如今南兰依然还是希望福康安能好好的,
有些事情已经时过境迁,回不去就是回不去,她很愿意继续现在的生活。
可是,福康安不愿意。
而他拥有的权势也能够让
也在绝大多数时候任性自我地活着。
眼看南兰就要转身和那个男人离开,福康安通红的丹凤眸里泪珠欲坠不坠,俊秀的脸庞却陡然变得狰狞狠厉,他大声喝道,“杀了他,把南小姐给我带回来!”
不必明言,谁都知道福康安要杀的是苗人凤,王剑英等人对视一眼,尽管为难还是只能听从命令上前。对面,苗人凤始终沉静的面容突兀地浮现一丝笑意。
那是讽刺的笑。
赵半山把马牵了过来,作为在场最清楚南兰与福康安纠葛的人他是对现下这种局面最不意外的人。“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因为吕小妹的事情紧急,出回疆的时候赵半山口所骑是骆冰那匹银霜逐电驹,不过两天功夫,就能从北京追到商家堡来。现下吕小妹已经在马背上,南兰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忙,便也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坐在了吕小妹身后。“赵三哥,夫君,还有小胡斐,你们当心。”
最后叮嘱了一句,见他们三人点头,南兰也知道在场其他人奈何不了他们,便拥着吕小妹,熟练地一夹马腹便从商家堡这马的速度名不虚传,迅急如雷,但她竟也骑得轻松自如,可见骑术之精湛,倒与她斯文娴雅的外表颇为反差。眨眼间,南兰便连背影也不见了。
福康安瞧着她离开的方向,恨地双眼都充血要流下血泪来。
南兰带着吕小妹出了十几里路便停下了。
她的斗笠还在,但为了避免麻烦没往有人的地方去,而是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小坡下勒马。
苗人凤和赵半山没让她们等太久,不到两刻钟就驾着南兰他们那辆大车追了上来,期间恐怕还是驾车的时间更长一些胡斐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莫说这次他帮上的大忙,算是大伙都承了他的恩,期间他表现出的英勇无畏、侠肝义胆也颇为让苗人凤和赵半山欣赏。更何况如今苗人凤既知道了他是胡一刀的儿子,自然是要践行当年胡一刀对他的嘱托,今后抚养这孩子长大成人。胡斐对此也没什么不乐意。
一方面他信任南小姐,敬佩苗人凤,另一方面他实在很想从苗人凤那里得知有关他父母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找一个人。
那就是抚养他长大的平阿四。
然而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见到平阿四后,得知苗人凤要带胡斐和他一块儿离开,平阿四的回答却是严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