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止不住地发抖, 泛白。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一个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的朋友。
可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她还是难受, 心口疼得难以承受。不怎么爱哭的人, 在这时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 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她的视野。她打了许多字,试图解释, 挽回这段友谊。
但最后...她都没有发出。
因为她不知道写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做不到低头, 她没法和一个骂了自己的人再重归于好。
何况, 对方也不会愿意。
一味地解释只会感动自己, 程娜不想知道, 更不想和她再产生任何交集。
现实到没法狡辩的结果, 让她止不住眼泪。她哭着,强迫自己冷静。
以前都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她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 她也没法证明自己母亲的清白。她天生有罪, 毕竟她们只是不想和一个家庭混乱道德低下的人产生交集。
程娜没错, 其他人也没错。
错的是她, 是她的原生家庭。
是她身上流淌的低劣血液。
欲珠知道这不关她什么事, 她也不需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 所有人都把她当作原主。
就连她自己也在按照原主的人生活着,时间长了, 她不可能不被影响。
上一辈子那些美好记忆仿佛一场临死前的幻想,弥补她这辈子没有得到的所有关爱。她想冷静, 想告诉自己不用那么难受。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但怎么能没关系, 她好不容易才从封闭的壳子里伸出触角,打算开始新生活。
就被无情碾碎。
就连哭,她也不敢放肆哭。她压着声,将手机关上,不想让别人知道。
十二月初的那场暴雪,下得很大,大到不过一会便染白大地。漂亮宽大的傅家庭院,片刻后被大雪覆盖。
依稀能看出原来颜色的是那些在冬日也不会枯黄的南方樟树。它们并排生长在一起,绿色庞大的枝干间被鸟类做了一个又一个窝。
羽毛旺盛的黑毛鹦鹉,就像是感知到她的痛苦一样,原本在小窝里呼呼大睡的它,却飞过庭院绕过一大半房屋建筑,来到二楼最末尾的那间卧室窗外。
自从冬天来临,为小家伙开的窗被迫关上。而也因为冷空气的侵袭,小家伙不再爱跑,它变得乖巧温顺,时常待在自己的小窝。
除了她去看它,很少会外出。
这是第一次,风雪下,它的身形变得更加渺小脆弱,仿佛只要随便一阵寒风就能让它摔落跌入雪地。但就算如此,它也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努力扇动着翅膀。
停留在玻璃窗前,发出尖锐声响。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也像是另一种安慰。
她的哭声还未停止,这时却还要赶紧开窗让它进来。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担心它的安慰,但这时她确实没了难受的心思。
她只想赶紧把小鹦鹉弄进来,她害怕大雪会压弯它的翅膀。在窗户拉开的那一瞬,已经成年的黑色小家伙立马迫不及待地进入,但它没有钻进温暖舒适的室内,而是直直撞入女孩的怀抱。
它动作很有分寸,但因为已经成年的体型过于高大强壮,还是撞了她一个满怀,随即险些让她脚下不稳。
但好在身后是平稳的木质地板,稳住身形的与此同时将怀里的它抱得更紧。
冬天的傅家老宅,深红褐色的地板漂亮大气,古朴但奢华的建筑并不会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老破,反而更显萧瑟、沉重古老。
她抱着鹦鹉,踉跄着站稳身体。
巨大而柔软的羽毛擦净她眼角的泪水...欲珠是个就算穿书了,还是坚信唯物主义的人,她不相信动物会拥有人类的思想,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这时,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在她怀里扑通的小家伙,已经长成,没了小时候的活泼爱溜达。它变得成熟稳重,可以在天空自由地浩翔,站立在她肩头时不像是只小鹦鹉,像凶猛的禽类。
锋利的爪子,尖嘴,黑瞳下是迫人的视线。
有时甚至会让欲珠忽略它不是鹦鹉,而是鹰,有自己领地意识的黑鹰。
自从冬日来临,它变得不再亲人,也不会老实待在人类做的巢穴。
它向往更高的树顶搭建巢穴,更加自由地进出,它也不再等待人类给予食物,它会飞往那片人类救起它的森林。
自己觅食,强健地活着。
欲珠甚至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它。她以为它已经到了可以分开的时候,它本来就是野外的小鸟,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
但没有,小家伙回来了。
在她最悲伤需要安慰的时候。人在悲伤情况下,总是需要有个寄托。
小鹦鹉是她这刻的寄托,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堆砌在它身上。
人类会在意她的道德与过往,但小鹦鹉不会,它只记得她救起了它,她会每天去见它,她们互为最珍贵的存在。
眼泪还是止不住,但欲珠已经好了很多。窗外的风雨依旧,冷空气进入,她感到寒冷。
抱紧怀里的小鸟,将巨大的玻璃窗关上,模样清丽的女孩呼出一口可见的白雾。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大概是有了小家伙的陪伴,那些难过少了许多,她也渐渐平复。随即是将怀里的它放飞,不是丢去窗外,而是让它在她房间里自由,她怕自己的束缚会让它感到不舒服。
好在,并没有。
在她将它放飞的瞬间,小家伙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悬在半空,绕着她飞了一圈又一圈。
就像是不放心,不确定。
它不愿意离开。
“妈妈~妈妈~”
“你好~你好~”
在高兴它对她的亲近时,更大的惊喜接踵而来。一直不开口说话,让她几乎放弃了的小家伙,这时突然开了口。
突出了一个又一个字眼。
它的声音并不好听,有些公鸭嗓,甚至是尖锐刺耳。但欲珠并不会嫌弃,相反格外的惊喜。
但同样,它口中的话却让她微愣。
妈妈?妈妈?让她有些没想到的称呼,在这时出现。让她惊喜的同时无比尴尬。
她并没有教过这种称呼,为什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很多养小动物的人类,都会自称爸爸妈妈,所以比起不能接受,她更多的是高兴。
她抱紧小鹦鹉,感受着它完全的爱,没有一丝杂质的爱。不知是不是站立太久,她感到很累,在一个片刻她躺在柔软厚实的棉被上。
时间在流逝,哭声消失,多的是她自己的喃喃之语:“是因为我难过了吗,是因为在乎我吗?”
“谢谢,谢谢你。”
“谢谢~谢谢~”
“好聪明。”
“好聪明~”
它的一唱一和,剥离出差点陷入抑郁情绪里的她...大概是因为哭过的缘故,不想睡觉的人却也感到困倦,她在迷蒙中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的七点。
她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敲门声惊醒。这个点也并不难猜门外是谁,是让她下楼吃饭的傅家老宅工作人员。
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面对傅闻璟。所以这时她想也没想,便直接道:“我不饿,不想吃,不用再叫我了。”
但因为房间太大,她声音太小,隔音又好,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因为在她话落的几秒后,敲门声再起。
这次还是一样的三下。
富有节奏的三声,不像是苏蔓,倒像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