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熟, 可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久久不移。让欲珠怎么也忽略不了,这时对上了自然也不可能当无事发生。
站在昏暗的长廊里人,在这刻微微低下头后又抬起, 动作规矩得体,她不想说话便将这当做打招呼。
傅家人虽然不在乎她,但对她的教育并没有落下。早些年傅太太还在上京时,会带她出席一些活动。
带出去自然不能给她丢脸, 所以为人处世,什么都学了一些。
而在她的这些动作下, 模样变化极大的青年男人并没有回应, 他只隔着人群紧紧注视她, 持久而晦涩难懂。
仿佛是在看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也确实好久不见,但他们不是朋友, 她们没有关系。
就算他可能喜欢过她, 也没关系...欲珠不会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投入太多时间,在打过招呼以后模样精致漂亮的少女便收回了视线, 看向另一边。
恍惚间欲珠能感受到,另一道落在她身上如毒蛇缠绕般的目光也在缓慢移开。
他收回了视线, 也与两位年长者结束谈话。视线落到一旁寸头阴翳青年身上:“好久不见, 原淮。”
他嘴角微勾,带着散漫得体的笑。明明是在笑, 却总让人觉得那笑不达眼底。
听到声音, 青年才收回目光。他看向年长的西装男人,眸光闪过一丝厌恶。但成年人之间就算不对付, 有矛盾, 也不会全部摆上台面。
青年模样的男人, 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当回应。
随即两边人就此分开。
女孩跟着傅闻璟进入门后,很快消失在他眼中。他收回视线,与两名年长者一同往外。
外面也早有车辆在等候。
先上车的是陈姓男人,因为他是客人。在简单的对话结束后,车辆启动随即消失在他人视线里。
另一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才缓缓驶来。司机连忙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随后低头静默一旁。
模样严肃的中年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车,而是淡淡道:“她很受欢迎。”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口中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原淮还是准确知道他在说谁。
他声音平淡,面容不变。就像是在和儿子聊最简单的家常,但作为他的独子,被他寄予厚望长大的原淮明白。
这不是聊天,而是警告。他的父亲对他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
“过两天陈家的女儿来京。我让那边给你批两天假,好好陪陪她。”他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也不是在和他聊,而是在下命令。
初冬夜晚的风已经冰凉得刺骨,青年男人高大的身形在寒风里显得格外萧瑟。被点名的人并没有反驳,而是平静道:“我明白,父亲。”
……
冬日的夜晚,气温只会更低。但这些并不会影响到包间内的人,地暖与中央空调将室内的气温直线拉升。
此刻,脱了外套衣着单薄的女孩也并不觉得冷。她们在一张靠窗的桌边坐下,窗外是初冬下寂静无声的山水景。
为了保护顾客的隐私,这家餐厅的设计很独特,这时就算开了明窗,外面的人也不会看到里面。
同样里面的人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有景观雅致的中式活山水。
餐点是原本就定好的,所以进来后,欲珠只随便点了几道小菜就停下。
“不在点些。”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手中握着冒着白雾的茶杯,淡淡开口。
丝丝缕缕的白雾模糊她的视线,让她有些恍惚,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在生气,欲珠能察觉到。
是那封情书,还是原淮...模样安静的人不知道。她只在他问话时,微微摇头:“不了,这些够了。”
男人见她选好,就让人退下。
原本还有些人声的包厢,瞬间陷入一阵持久的安静。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她们面对面坐着。
桌面上的热茶冒着白雾,因为不知说什么,欲珠便一直保持沉默。但这不代表她就坦然自若,她不是个能够独自面对一切的人,这时微微低下的头多是逃避。
“生日快乐。”
在欲珠以为沉默会更持久时,低下头的人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随即她的视线里平滑的木质桌面上多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
修长有力的五指随意搭在盒身,毫不费力地将它往前推。很快,原本还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精制礼盒便来到她桌前手边。
收到礼物,当面拆开是一件不合规矩的行为。这是傅家的太太对她的教养,所以欲珠并没有打开,而是先点头道谢。
“谢谢。”她知道今天外出,是在为她庆生。所以当看到礼物的那一瞬,并不惊讶。
但规矩往往是用来限制下面的人,上位者从不遵守。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规矩的制定者。
就像这时,一直恪守成规的欲珠在道完谢后。突然听到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放下手中茶杯,望向她。就算眉眼带有一丝戾气,这时男人的声音还是平静柔和。
在他的话下,欲珠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点头说好,随意搭在裙上的手抬起。这是个很大的扁平正方形礼盒,外面的包装皮质上层,单轮包装就能让人知道不菲。
拉开礼盒上方的白色丝带,特殊的丝带蝴蝶结松开。她没有去管那些白色带子,而是直接去开礼盒。
黑色的盖子拿起,盒内露出真面目。是个模样华丽璀璨的宝石项链,不只是一颗而是很多颗,大大小小排列整齐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规律的弧线,最下面是一颗巨大的无色透明宝石。
精美华丽的程度,不亚于她在圈内一位很出名和丈夫很恩爱的夫人身上看到的那款,甚至这个看起来比那个更加的完美大颗。
她经常能收到傅闻璟送的礼物,但很少真的打开盒子。她没有兴趣,也因为送礼物的人觉得厌烦。
而男人也很少过问她为什么不用。
所以,她从不知道对方给她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一些外地出差时随便买的本地特色纪念品。
盒子里的钻石项链,华丽昂贵,价格不菲,是一眼看过去的珍贵少有。
莫名的欲珠还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可让她想,又怎么也记不起来。突然她想起来了,是在电视上。
那天下午三点,她在家中客厅看电视。因为无聊随便按了个台。是个珠宝设计比赛节目,听说节目里请了很多国内外的珠宝大家。
能玩珠宝的,虽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多是非富即贵,节目组也是家底雄厚,没有以往那些珠宝玉石节目的扣扣搜搜。
一点小料几个人分着做。
这次资金充足,做出来的设计也不仅仅是展览而是送去拍卖。能卖得出去,自然更加不会收敛。每一个都是炫技之作,华美精致到极点。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节目里正在播放最后的细节对比。突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客厅传来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她回眸,就见男人走入。
漆黑深邃的眸子最先是落在电视上,最后才缓缓定格在她身上。
...
但欲珠并没有感到多高兴,她清醒地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傅闻璟是位出色的商人,他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有所图,所图之物是什么欲珠也懂。所以这条项链她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她没有回答喜欢与否,而是在看过之后她便将盒子重新盖上。随即,推着盒身往前:“我不能收,傅先生。”
她成年了,那句生日快乐就是提醒。
她可以谈恋爱...可以和他在一起,他的所作所为都在为这一天铺垫。欲珠懂的,她什么都懂,但她不愿意。
她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明白的,自己没有承受的能力。所以她选择的是隐晦地拒绝,在男人冰冷压抑的视线下。
模样漂亮,乖顺的女孩握紧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声道:“您能记住我的生日,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我七岁来到傅家,傅太太和先生对我如亲女。您和傅骄傅二哥,也对我照顾有加。”
“傅家的每个人都对我恩重如山。”
“小时候太太还在,太太带我出去参加聚会,那里的夫人总会调侃我是太太的女儿,太太有时也会让我叫她妈妈...我知道我不配,但从很早之前我就在心底把您和太太当做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
“太太是母亲,您是哥哥。”
“傅先生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还是算了。”她说了很多话,比这半月加起来都多。
虽然不是直说,却也和直说没有区别。混迹名利场多年的男人,又怎么会不懂她话里隐含的意思。
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刻一起涌现,男人本就冷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靠坐在中式老重木质椅背上眸光暗沉如墨,视线落在她身上。
明明说出那些话的人是她,但这时害怕得脸色苍白的人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