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回到卧室后, 简单洗了个澡,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她怕埃里克不告而别,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然而几分钟后, 困意上涌,她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坠,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 已经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脖颈, 身边空无一人。
薄莉不由懊恼地捶了一下床, 还是让他跑了。
这时,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怎么醒了?”
薄莉抬头。
埃里克走到床边,垂眼看向她。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潮湿, 垂下一两缕搭在白色面具上。
“……我以为你走了, ”薄莉揉了揉眼睛, 伸手握住他的手, “还好只是错觉。”
他没有说话。
“快上来, ”薄莉往旁边挪了挪, “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十几秒钟过去,他才慢慢在她的身边躺下,只是身体始终像钢板一样笔直且僵硬。
薄莉只当他在害羞,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出乎意料的是, 埃里克并没有离开, 一直睡在她的身边, 只是姿势完全变了。
薄莉记得睡前,是她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醒来时却变成了他埋首于她的颈侧。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着时的样子。
他已将白色面具摘下,面部毫无遮掩,鼻梁抵在她的颈侧,呼吸深长均匀。
近距离看他的长相,会发现侵略性极强——眉骨突出,鼻梁挺直,下颚线凌厉而分明。
只是,当这些特征集中在形似骷髅的右半边脸庞时,就变得异常恐怖。
薄莉也不能违心说他长得很好看,但确确实实契合她的审美。
尤其是,他这么无知无觉地埋在她的颈窝里睡觉……她瞬间回想起了昨晚那一声“姐姐”,心脏一阵发涨似的酸麻悸动。
薄莉往后挪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脑袋搁在枕头上。
埃里克的眼皮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他估计困极了,也累极了——昨天被她刺激成那样,整个人几乎急火攻心,一直到凌晨四五点钟才上床睡觉。
薄莉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唇,转身从另一边下床。
于是,她没有看到,埃里克倏地睁开眼睛,眼神冷静清醒,毫无困意。
他看着薄莉的背影,被她吻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意。
让人无法呼吸。
·
薄莉今天的事情还挺多。
一段时间过去,已经有不少观众对鬼屋现在的剧情感到厌倦,薄莉准备适时推出新的剧本。
刚好,她在“怪景屋”想的那个点子就不错——用真人真事改编成鬼屋剧情。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新奥尔良最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拉劳里夫人都有一席之地——她在皇家街1140号的大宅里,囚禁并虐-杀了许多奴-隶。
因为这桩丑闻,那座大宅也被改造成一幢廉价公寓,盘下它比租酒馆要便宜多了。
租酒馆开鬼屋,薄莉还得给酒馆老板分成。
而且,酒馆老板看她赚得盆满钵满,连打赌都赚了两千块,似乎起了歪心思,不停给她写信,说自己家境多么困难,为了开酒馆欠下了多少债务,希望她能给点儿钱渡过难关。
酒馆老板对她有知遇之恩——当初,那么多酒馆听也不听她的提议,就直接拒绝了她,只有这个老板答应了下来。所以,他最开始找薄莉借钱时,薄莉给了他一百块钱。
然而,酒馆老板却像发现了一个无底食槽,开始不停找她借钱,理由逐渐变得千奇百怪,到最后甚至开始谎称家人去世,找她借丧葬费。
薄莉没有直接揭穿他,而是说,等他家人举行葬礼时,会让西奥多亲自将丧葬费送上门。
这话一出,酒馆老板立刻慌了,几天后告诉她,家人没事了,从医生那里捡回了一条命。
薄莉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医学奇迹,那只有一个原因——她最近赚钱太多,已经引起周围人的觊觎。
那干脆搬家吧。
薄莉没有亲自出面盘下那幢公寓。她在新奥尔良太出名了,几乎人人都认得她的面孔,公寓的房东看到她肯定会猛抬价格,便让费里曼大娘换了一副装束,去跟房东谈合同。
房东巴不得把这幢公寓转让出去——因为拉劳里夫人,这里已成著名的闹鬼之地,除了穷人没人愿意住在这里,几乎快要变成一幢救济公寓。
不过,房东还是第一次看到黑人买房子,警惕地多问了两句。
费里曼大娘的脑筋转得很快,一眼看出对方起了疑心。
虽然她已经是自由黑人,姓氏的寓意也是“自由人”,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用奴隶制那一套糊弄白人。
“怎么,你以为我是那些好吃懒做的自由黑-鬼?”费里曼大娘怒气冲冲地说,“我告诉你,我可是有主人的,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忠于自己的主人,不会因为自由的骗局而抛弃他们——你到底卖不卖房子?”
房东听见这话,立即放下心来,这黑-奴这么忠诚,说明背后的主人必然出身名门,是一位上等人士。
就这样,费里曼大娘顺利买下公寓,办完了合同和手续。
这事让她得意极了,在别墅里狠狠炫耀了一番——每到晚餐时间,都能听见她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戏弄白人的经历。
等原房东发现真正的买主是薄莉时,薄莉已经开始采购家具了。
自从那天以后,薄莉发现,埃里克似乎变得有些黏人。
他的神色举止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养成了埋首于她颈侧的习惯。
有时候,她刚跟西奥多说完话,下一刻,就被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拽进墙后的秘密通道。
在密道里,他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寸一寸逼近她,最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犯了某种瘾一般,深深嗅闻。
整个过程,他很少说话,偶尔抬头,眼神也渴得可怕。
薄莉甚至觉得,只要她吞一下口水,他就会立即吻上来,抢夺她口中的唾-液。
她尝试这样引-诱过他。
谁知,他并没有顺势吻上去,而是盯着她看了片刻,反手将她推了出去。
“……”
说真的,很多时候,薄莉都不能理解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薄莉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感到他的目光与呼吸。
到后来,她站在墙角,都会感觉墙中有人在看她。
既诡异,又刺激。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幻觉也在逐渐发酵——这段时间,薄莉一直在忙着挑选家具,她打算把公寓顶楼布置成自己的卧室。
可能因为恋爱后心态变了,她不再像刚穿越过来时那么消沉,卧室里有张床就行了。
她难得有了归属感,想要好好布置一下自己的房间。
不可避免地,她开始跟许多人打交道。
幻觉也是在这时陡然变重。
有一次,她刚跟一个卖钟表的古董商说完话,就感到一阵气流从脖颈上拂过。
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肩上传来按压的重量,似乎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正在仔细嗅闻她的颈侧。
然而,等她回过神,向后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开始,薄莉还以为是这些天恋爱太甜,甜出了幻觉——埃里克不再抗拒跟她同床共枕,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他的头抵在她颈间睡觉的样子。
但次数一多,她就生出了疑心。
不会是埃里克在催眠她吧?
可他催眠她干什么呢?
他正常现身,把鼻子凑到她的颈侧,她也会配合他啊。
薄莉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她脑中灵光一闪——这不会也是他的癖好吧?
……还挺刺激的。
就是不知道这样催眠下去,会不会影响她动脑子。
薄莉一边担心自己的脑子变傻,一边沉浸在这样刺激的生活里不可自拔。
现在,早上醒来,她最先看到的,是埃里克冷峻却充满依赖的睡容。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她的心脏都会涌起一股热意,触电似的发麻。
这样冰冷强势的一个人,有着非人一般的头脑与力量,却这么黏着她。
她真的受不了。
中午,她去公寓监工鬼屋,也能感到埃里克的目光。
虽然她看不到他的人影,他却会在前面为她开路——明明是施工地点,她走过的地方,却看不到一粒铁钉或碎石。
他并不是一直在暗中窥视她,有时也会出现在她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克制地亲吻她的耳垂和颈侧。
薄莉觉得,他完全拿捏了她的癖好。
唯一遗憾的是,虽然他在外面千方百计地引-诱她,到了晚上,却总是忽略她更进一步的暗示。
毫无疑问,他也是想要的。
薄莉能感觉到。
可能因为年轻血热,几乎每一天,薄莉都能感到极具存在感的某处。
如同他的视线一日比一日露-骨,一日比一日炽烈。
然而,他却回避了她所有暗示。
薄莉很困惑,但也只能尊重。
毕竟,他也尊重了她所有古怪的癖好。
她从来没有谈过这么舒服的恋爱,甚至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想法——就这样下去,哪怕回不到现代,似乎也不错。
薄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对埃里克的感情,超过了回到现代的欲-望。
也就是这时,她收到了一封信。
写信人就在新奥尔良,名字叫希里太太,希望能跟薄莉见一面,谈谈梅林太太的事情。
梅林太太是薄莉杀死的那个中年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