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期, 顾行云和洛千涧都腻在一起，直到九月开了学，洛千涧就忙了许多。不过幸好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 出入方便。
顾行云在家钻研厨艺，顺便往院子里栽种了不少花草, 说是之前在洛家看到过洛千涧种花, 现在他们俩的家也不能少了这些。
这天洛千涧发现顾行云在种玫瑰, 还是红玫瑰。
“怎么会想到种这个？”洛千涧好奇道。
顾行云一本正经：“这样的话, 万一哪天你心情好，我觉得求婚有望，出个门就能摘一捧红玫瑰马上求婚, 不会错过好时机了。”
洛千涧哑然：“……我们才在一起大半年。”
他觉得结婚这种事应该需要相处很久以后再考虑。
顾行云从容地点头：“所以未免吓着你，我没打算马上求嘛, 先把花备着而已，千涧你别担心。”
洛千涧：“……”
过了会儿，洛千涧调整好心态, 好整以暇地问：“求婚的话, 是不是还需要戒指？你戒指也准备好了？”
听着洛千涧的语气, 顾行云不禁轻笑，又假咳了一声：“实不相瞒, 我前两天晚上刚趁着你睡着了偷偷确认过你的指围, 现在已经开始亲自设计戒指了，设计好了就去先定做好。”
洛千涧感兴趣地追问：“我能看看设计图吗？”
“亲爱的, 你又没打算现在答应我的求婚, 就别让我揭底了, 让我给你留点惊喜吧。”顾行云拒绝了。
洛千涧挑了下眉。
洛千涧并不想扫顾行云的兴, 但他突然想到很关键的一件事。
如果这辈子, 他又在二十六岁那年猝然死了呢？
不过这会儿顾行云种红玫瑰种得高兴，而且他显然没有马上求婚的意思，所以洛千涧也没急着提这个煞风景的话题，打算往后缓缓再说。
但这种话题似乎总没有合适的时机来提。
洛千涧难得把一件事放在心里纠结。
直到这天顾行云有快递送上门。
门铃响的时候，顾行云和洛千涧正在厨房一块儿准备做饭，顾行云手上在处理肉类，相比之下正在洗蔬菜的洛千涧洗手后去开门会方便一些，于是是洛千涧去开的门。
门开了之后才知道是顾行云的快递，洛千涧给他代签了，然后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显然洗完手都没来得及擦干的顾行云急匆匆过来了。
“我……的快递。”顾行云顿了顿，然后镇定地看着洛千涧拿在手里的快递盒子。
盒子外包装很精美，logo占地面积不大、也看不太出具体会是什么商品。
不过，从盒子本身的大小以及顾行云这在意的程度来说，洛千涧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他把快递盒子递给顾行云：“戒指？”
顾行云轻咳了声，接到手里，点了点头：“半个月前我跟制作商确定好了设计稿，因为是国外的制作商，所以做好之后国际快递送来的……本来是说今天下午送到的。”
洛千涧盯着快递盒子多看了几眼，虽然他肯定是没有透视眼能看清里面戒指的具体样式的，但顾行云还是下意识默默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洛千涧：“……”
午饭过后，洛千涧决定跟顾行云“摊牌”，不然这事儿一直拖下去也扰得他自己心烦，而且现在告诉顾行云，总比顾行云都兴致勃勃求婚了再当场告诉他拒绝原因要好。
“你有没有想过……”洛千涧开口的时候，正和顾行云一起在厨房里洗锅碗瓢盆，都是刚才午饭用到的。
虽然家里有洗碗机，但两个人吃饭用到的餐具不多，而且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紧事需要做，所以他们俩选择了自己动手洗碗，一起做家务感觉也不错。
洛千涧斟酌着用词，免得吓得顾行云胡思乱想，然后他刚开口，又迟疑着没有继续说，就已经让顾行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了。
——主要是午饭前他们刚收到了顾行云那个戒指的国际快递，顾行云就有点担心洛千涧会不会觉得被施压了，但他又觉得以洛千涧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如果他真问洛千涧有没有压力了，说不定反倒让洛千涧真认真思索起来，费神。
所以顾行云就什么都没问，直到现在洛千涧突然开口，顾行云差点手滑摔了正在洗的碗。
“……想过什么？”顾行云谨慎地接话。
洛千涧顿了顿，然后轻叹了声：“算了，我还是直接说吧，这个话题似乎含蓄不了。就是，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就没担心过万一我哪天突然什么病发作、离开人世了？”
顾行云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答：“……千涧，你不是会这么杞人忧天的性格，你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在你的认知中这件事是的确会发生的，可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是上次体检查出了什么问题吗？”
闻言，洛千涧也微微一怔。
洛千涧身体不好，主要体现在整体素质弱，但也谈不上具体有什么病，不过即便每次体检结果都差不多，但他也坚持定期体检，顾行云说到的“上次体检”就在上个月。
当时顾行云看过洛千涧的体检报告，洛千涧也很无所谓地给他看了，顾行云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如今洛千涧一反常态说出这么杞人忧天式的话，又让顾行云想到了去年四五月开始，洛千涧就十分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了洛家其他人的事……那时候顾行云就担心过洛千涧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毕竟洛千涧那时的作风可以说是“韬光养晦后速战速决”，也可以说像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容不得慢节奏。
顾行云越想心越乱：“你之前对待你那些所谓的亲人，就很赶时间，我……”
“别慌。”洛千涧轻叹了声，“我目前为止真没事，之前对洛家其他人那么绝，也只是因为不想和他们浪费太多时间……看你的表情，我这‘不想浪费时间’的说法应该也刺激到你了，我想想……这样，我们先不洗碗了，把手洗了，我们出去坐下来把这件事说清楚，免得你不安。”
洛千涧这意思，显然他想要说的话不是一句两句马上就能解释清楚的，顾行云喉间滚动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有点木地把手洗了。
两人来到客厅里坐下来，然后顾行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千涧，洛千涧往他脸上亲了下，笑道：“如果我说，我其实是重生的，你会怎么想？”
顾行云眨了眨眼睛：“嗯？”
“你以前不是好奇过，我是怎么对那些八卦丑闻如数家珍的吗？我当时敷衍你说我自有灵通的消息渠道……其实我是重活了一辈子。”
洛千涧目光平和地看着顾行云，口中却没停，没有让顾行云慢慢消化，而是自己先一股脑吐露出来。
“我重生的同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很多信息，我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本身是一整个系列的古早霸总文学，书里面的剧情都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虽然书中剧情文字间难免少一些细节，但加上我自己上辈子亲身经历过的记忆，总之就有了我那灵通的‘消息渠道’。”
“你觉得我对付洛家那些人时显得很赶时间，其实也没错，我上辈子受够他们了，这辈子的确是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太久，也不愿意看他们继续畅快，而且我的确担心过上辈子猝死在二十六岁的事再度发生，那样的话，我去年重生回来，本来就没多少自己的时间了。”
说到这里，洛千涧停了下来，他看着顾行云，知道他必然会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所以他剩下还想说的话，可以待会儿在回答顾行云的问题中说出来。
顾行云愣了小会儿，然后轻声重复：“二十六岁……怎么会那么年轻就……但是既然你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应该可以避免重蹈覆辙吧，生病也总有征兆的，这辈子我们早早避免了就是，你不要这么悲观，千涧……”
看着顾行云的反应，洛千涧有些迷茫起来：“你就……这么轻易相信我的这么离谱的经历了？不震惊一下我们居然是在书中世界，不好奇一下你在原书里是个什么设定？”
“你说的话，我为什么不信？至于其他的震惊、好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顾行云想也不想地说，但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才二十六岁，怎么会那么年轻呢……是什么病啊，千涧？”
因为洛千涧说是猝死，所以顾行云这会儿眨眼间就想了一堆发病时很急的病，琢磨着不论是什么病，既然知道总能提前预防的，而且发病了再怎么都有个急救时间吧，到时候他们就早早住到医院去以防万一……
“我不知道。”然而，洛千涧温和地说出残忍的话，“我上辈子猝死的前一个月才做过全面的体检，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所以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预防。”
“其实，我也谈不上悲观，重生回来后，我其实不常想起上辈子猝死这件事，毕竟我做不了什么、想它也没有意义，不论最后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死于猝死，我当下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去想那些没有意义。”
“但这件事毕竟存在，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你还在策划求婚，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而不是被蒙在鼓里……我很抱歉，之前答应和你在一起，刚开始我的确有点草率了，也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将来’，直到你现在越陷越深……”
顾行云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千涧，我很高兴听到你说爱我。”
洛千涧一怔：“我……”说了吗？
顾行云有理有据：“重生和书中世界这么重要的秘密，你之前不告诉我是理所当然的，哪怕至今，虽然我是你男朋友，即便我在策划求婚，你也有绝对充足的理由不把你的底牌揭给我看。”
“如果我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你觉得抱歉之余不想再继续‘耽误’我、让我继续深陷下去，你大可找个理由拒绝我的求婚、跟我分手就行了。”
“可你选择了跟我分享你这么重要的秘密。因为你喜欢我，你也爱我，你内心深处并不想拒绝我的求婚——当然我还没求，这是我的错，我没敢笃定你对我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可你又顾忌上辈子英年早逝的事，怕答应了我的求婚，让我深陷其中高高兴兴的时候受到你离开的打击，所以你理智上倾向于拒绝我的求婚。”
洛千涧抿了下唇，到底没有打断顾行云的话。
顾行云畅快地说下去：“但是，你对我的感情又在某个细节上占了上风，你不希望用伤我的心、让我以为你是因为不爱我所以才不答应我的求婚这种方式来拒绝我——于是，你再次选择了全然交付信任，把你真实的顾忌告诉了我。”
“你甚至赶在了我真的付诸实践向你求婚之前把真相告诉我，免得我筹备求婚却空欢喜一场，那样哪怕我知道你为何心有顾忌了，也难免失落。”
“可是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你心有顾忌、不会答应我的求婚，我自然不会再筹备求婚、做无用功徒增你的为难，而且这甚至不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既然告诉了我真相，就不会是想要和我分手，我更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和你分手，我只会更加珍惜我们之间的时间，毕竟就算我感性上再不愿意，我也会去想万一你真的……”
“但更加珍惜之余，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会在剩下的时间里慢慢接受你可能离开的事实，这样如果你真的和上辈子一样早早离开了，我到时候也不会突然遭受重大打击？”
“千涧，你怎么这么爱我呢？有句扫兴的话我很久没说过了，虽然你的恋人、将来共度余生的人都是我，我不会舍得让你有半分不高兴，但是你真的性格太好、对我这个恋人太过信任，让我很担心你在感情里会受伤害，然后又回到前面的话上了——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于是就像个莫比乌斯环了。”
“不过单方面的恋爱脑是悲剧，但恋爱脑双向奔赴就是热烈真挚的爱情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简直感天动地！”
洛千涧本来有些感性的触动，直到顾行云越说越多……
洛千涧：“……”
突然就成恋爱脑了……？
“我觉得……在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原因上，我可能并没有想这么多……”洛千涧尝试改变顾行云的想法。
但顾行云表示：“不，你有，我只是把你的潜意识说出来了而已，千涧，你现在对我的耐心就足够证明你有多爱我了！”
洛千涧：“……我们刚才好像说的不是这个话题？”
顾行云顿了顿，然后继续乐观道：“千涧，既然没有查出具体的病症，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上辈子你就是被你家那些奇葩极品给拖累了，才会那么英年早逝的？这辈子心情好，兴许就不会了？”
洛千涧无奈：“但也有可能还是会像上辈子一样，对吧？不过关于我们接下来的发展，好在你刚才也说得很清楚了。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定做的戒指可以再留几年，等到过了我上辈子死亡的时间，我应该会很愿意戴上的。”
“千涧，不对，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分析你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想法。”顾行云却不认账道，“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洛千涧挑了下眉：“我预感你会说出有些诡异的话。”
顾行云忍俊不禁，一副很豁达的状态对洛千涧说：“假如啊——千涧，我们先确定接下来的话只是一个假设——假如，真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到时候如果我只是你的男朋友，那我那时的状态顶多算‘失恋’，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到时候好歹是个有名分的‘鳏夫’。千涧，你连这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吗？”
洛千涧：“……”
然后顾行云一本正经地握住洛千涧的手：“千涧，你刚才也说了，你其实并不悲观，也不太在意上辈子的结局，你想的是过好当下……”
“那就不要因为太在意我，而让你变得不止着眼于当下，变得因为顾忌几年后可能发生的事而影响当下你的打算，好不好？”
洛千涧怔了怔。
他看着顾行云的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顾行云安静地等待了会儿，然后突然往洛千涧唇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接着站起身匆匆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才不会舍不得让你为难呢，千涧，我可太爱看你为我为难的模样了！”
洛千涧哑然。
他跟着站起身往外走，果不其然看到顾行云是兴致冲冲摘玫瑰去了，得亏之前准备“充分”、顾行云种的是无刺红玫瑰，不然现在他得先被刺扎一手。
虽然动作快，但顾行云没有摘几朵就完事，他认认真真数了九十九朵，然后当着洛千涧的面捧回屋内，回到客厅后顾行云又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个小时前刚收到的快递里的戒指。
接着，顾行云郑重其事单膝落地，看着满脸无奈但纵容的洛千涧：“千涧，你接受我的表白、答应和我谈恋爱，并且认真地和我谈恋爱，我们恋爱期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十分荣幸、欣喜万分。”
“你之前说过，你觉得按部就班地谈恋爱也很不错，而我现在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循规蹈矩地来到可以结婚的地步了。洛千涧，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顾行云一手握着玫瑰花，一手打开戒指盒，目光熠熠地看着洛千涧。
洛千涧轻叹了声。
如果不愿意，刚才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顾行云摘完九十九朵玫瑰花——顾行云想要这个仪式感，洛千涧愿意配合——甚至是，如果不愿意，洛千涧之前就不会默许顾行云种下这些红玫瑰、看着顾行云为设计戒指而耗费心思。
洛千涧想，顾行云刚才说过的那些对他的剖析，大概的确并不离谱。
“我突然想到，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想要的比你刚才分析的更多，或许我早就猜到，以你的性格，既然有了求婚的打算，那就不会放弃的，我只是把我们之间关系的责任转嫁给了你。”洛千涧轻声说。
“不，千涧，你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顾行云俨然道，“从你对我说出你的秘密那一刻起，你就等于是把愿意答应我的求婚这件事向我坦诚相告了，而接下来不论我还求婚与否，你都为我找好了理直气壮的说辞，没有让我处于会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
“你怕我失落，可你却没有考虑自己是否会失落……千涧，如果我听完了你说的话，就真的放下了跟你结婚的念头，抱着我们迟早会分开的想法去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那样的话，你真的会觉得是松了口气，而不是失落吗？”
“千涧，我想要和你结婚，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想要把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来度过，想要每天都充满期待和珍惜地度过……好不好？”
洛千涧眼中微润，他含笑点头：“好。”
……
洛千涧答应了顾行云的求婚，现在两人就算是未婚夫夫了，顾行云送了洛千涧一份订婚礼物——也就是他准备求婚前特意翻出来的那份文件，但求婚过程中没有拿给洛千涧看。
那是一份顾氏的股份转让书，顾行云想要把自己名下的所有顾氏股份都给洛千涧，还乐滋滋地表示：“以后我给你打工，你养着我。”
洛千涧：“……虽然你给自己定义为恋爱脑，但是真不用这么恋爱脑的。”
顾行云纠正：“我是把我们定义为双向奔赴的恋爱脑！但这之前我也没做过什么证明我是恋爱脑的事吧，现在这个订婚礼物正好。你放心，我不会在家里吃白食、看着你一个人负责洛氏和顾氏两边的，我可舍不得你那么累。”
洛千涧无奈失笑：“你真是……换个订婚礼物吧。”
“我打算明天去改遗嘱，原本我是打算死后遗产全部捐掉的，但现在既然有你了，自然要改成你的名字。你之前定过遗嘱吗？没有的话明天也去定一份，有的话不管之前是怎么写的，现在都改成我的名字吧。”
“互换下这个订婚礼物，好不好，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