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次......
这怎么可能。
叶寄书想要脱口而出,这只有游戏里的设定才可以办法。但突然间,他想起来,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科学。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的常识应该就已经崩塌了。于是,他沉默了。
没有回答“好”,亦或者是“不好”。
眼前的人仔细看了他的表情,然后才说道:“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关于你的身份的特殊性。”
叶寄书:“嗯。”
就算是最开始不明白,但在看到宴寐真身的时候,就应该反应了过来。
在此之前,他接触到的游戏,实在算是明示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让他在某个特定观众的推荐下,玩了一款和现实极为对应的游戏。此后,他第一次参与的直播企划,却涉及到了暴露温榆和真面目的恐怖环节。现在想来,那都是逐渐渗透、让他接受真相的方式而已。
既然已经知道了-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叶寄书,没有动作,等待着他的反应,
尽管时间仓促,而且无法预计他会因为他们的行动而做出什么
但是,如果不给短时间,遭受数次冲击的叶寄书缓冲的时间,让对方理解,造成的后果依旧无法承担。不是任何人,都能迅速接受自己是《楚门的世界》类似的角色的一一那个自以为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但实际上被当做观察对象的可怜对象。光是想象就觉得大脑要炸开了。
“那个。''
目光汇聚之处,叶寄书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又会对此作出什么举动
"你们的经费还挺充足的。"
为他量身定做的游戏,竟然都能短时间开发出来。
整个街区都是考察地吗?那他以前的所在地也都这样做了吗?一定会花很多钱。
“真厉害。”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所有可能的反应里面,唯独没有料到这个。
片刻后。
林磷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冒了出来:“早就说过了,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方式揣测寄......
危阳泽先是吃了一惊。
随后,他仔细观察叶寄书的表情。
对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不是在故意说反话。
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结论。
他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没有追问管控局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什么生物。
意识到这点,危阳泽再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这样都能无障碍接受......
[情绪也太稳定了。]
现在,他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了。
感染源在现实世界蔓延,大部分人情绪都会变得浮躁不安、混乱交错。但在靠近叶寄书的时候,这些感觉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纯粹的平静,这样的特质本身就会吸引那些特殊的存正在大家神色各异的时候,叶寄书独自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林磷的方向走去,朝他伸出手。
林磷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了他。
叶寄书垂下眼,仔细检查。
它的包装完好无损。
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没有摔坏。
"谢谢。”他抬起头道。
林磷愣了一下,很快,手足无措道:....嗯、嗯,不用谢。"
[无论交谈几次,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人在想什么。]
好在,叶寄书没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意思。
“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能解释一下吗?”
叶寄书的存在极其偶然。
用病毒来比喻。
所有人都处于感染之下,时间一长,总有一个人会对此产生抗性
也就是说,这个人具备了对[感染源]的削弱能力。
叶寄书就是这个人。
从管控局发现他开始,就将其保护了起来。
为了保证[正常]的概念一直存在,好不容易出现的[抗体]不至于精神崩溃,所以一直在秘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主动安-插[感染源]维持能力,但也尽量不让多余的[感染源]出现在他的周围。
就这样,最好是维持着路人的形象,从那些异常周围经过就好。
然而,这样的计划在他进入大学的时候遭到了破坏。
因为,他进入了他的世界。
从那之后,叶寄书平静的生活就此被破坏。
即使是路人,也成为了某个存在的[一切]。
“我们采集到的数据表明,你们的第一次交集是在那次的雨夜。”
叶寄书很快反应过来。
因为管控局及时发现了,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有了“这是一本小说”的梦。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办法还是挺有效的。
这样,起码现实的一些异常就会被他主动忽略了,不至于立刻就怀疑现实,
“为了补救这个错误,总部动用了实验品001,可以帮助你回到那天。按道理来说,只要那天,不要靠近那间教室就可以了一一毕竟,如果是他,也没有其他注意到你的理由。是啊。
确实是这样。
“蝴蝶效应。”
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那天雨夜,叶寄书因为不想和其他人一起撑伞而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教室,也就不会撞见宴寐被表白的诡异现场,自己也就不会因为想避开麻烦而说出那句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只是短短一次见面,他的故事就改变了。
然而,这种偶然产生联系的开端,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不需要重复多少次“分手”,只需要按照这个做法,就能和宴寐彻底分开。
当然,这样,管控局也就不需要承担风险了。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也是他们
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进行的计划一一毕竟,无法想象真正和他正面起冲突的后果是什么。
那想象中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是她这样的特级,面对未知的存在,都会升起畏缩、恐惧的念头。
“寄书,你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可以只喝水果茶,就绝对不会尝试别的饮料。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探索新的方向。即使是唯一感兴趣的游戏,也很少尝试别的类型,总是固定的操作类。”嗯。这倒是没错。
“自从如宴寐接触后,你的人生有很多地方发生了改变一一你不会觉得陌生,无所适从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可以重新退回到舒适区、过着之前的生活,你愿意吗?”这实际上,不是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
人类因为感情而存在。
想要切断这种朝夕相处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或许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对方会答应下来。
毕竟,[宴寐]是怪物
普通人在面对这种非人生物的时候,正常的反应就是离得越远越好,就像是薄哲瀚那样。
但眼前的人是叶寄书
一个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对象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失控的情绪出现的人。
对方的想法,就连他们也无法揣测出来......
半晌后。
突然,眼前的人抬起头,说道:“那个的话,我可以试试。”
林磷顿时一惊。
他抬起头,看向了叶寄书,却发现对方结束了沉思,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和之前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人一样毫无反应。
林磷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先接触到两人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叶寄书应该是喜欢[宴寐]的,否则绝不会面对那样被审问的情况还为对方解释。
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叶寄书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叶寄书已经说了。
他可以试试。
既然当事人已经同意了管控局的计划,他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去问原因。
林磷无言。
甚至,从叶寄书的表情,他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他面对他的时候,是否也会产生那种无力的挫败感。
已经得到了允许。
很快,叶寄书就来到了管控局的一间房间门口。
几人停住脚步。
房门被推开,室内布置展现在眼前。
叶寄书看向室内
这里的布局,竟然和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一样。
简单的装潢,满眼的白色
室内只有一张床,窗户半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平平无奇的绿萝。
据说绿色植物可以防辐射,因为经常玩
戏所以才买的。但后来他得知,
绿萝并没有介绍出来的效果,这种言论大概是为了东西好卖才专门
虽然毫无用处,但他后来觉得室内太干净了,需要一点装饰,所以最终还是将这盆植物留了下来。“为了让你放松一些,擅自这样做了。”女人道。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
这毕竟是他在被踢皮球一样,扔来扔去的经历里住过最久的地方,应该会产生轻松的依恋感。
叶寄书从大脑里翻出了这段记忆。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和叔叔说,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因为他很“可怜”,所以需要他们来给予关怀。
可怜吗?
叶寄书很困惑。但他没反驳。
然后,不出所料
和其他人一样,对方逐渐地忽略了他的存在,从最开始会记得叫他来吃晚饭、记得准时给放学回家的他开门,到变成了他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等待,直到想起他还没有进门,那扇门才会在他面前打开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沉迷的游戏一局是四十分钟。只需要连胜五六场,就会有人让他回家了。而且一局胜利会有奖金,不需要找人伸手要钱一一叶寄书觉得,这个应该是关键。总之,他真的很喜欢游戏
不但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经历刺激、兴奋的操作,并在最终得到独属于一人的奖励。
不能理解送上来的奖励,只希望靠自己来主动获取,这已经逐渐成了他玩游戏的习惯。
这样想来,他可能是没有游戏就不能活的生物。
[是不是想远了?不知不觉......现在应该问该怎么做才对吧。]
想到这里,叶寄书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对方立刻道:“这个房间、那张床,你可以随意使用。
叶寄书明白了。
大概就是靠做梦的形式吧。
之前管控局让他觉得自己是小说人物,也是通过这种方式。
他走向房间,脱掉外套铺在了床上,然后躺了上去。这是最简单地不会弄脏床单,最不麻烦的方式。在他动作的中途,放在外套里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拿出来看。
而是,将眼神再次投注在了女人身上。
这是在问,接下来怎么做。
“我们要离开了。”对方却道,“会有什么结果,全都......经由你的决定。
说完后,她定定地看了叶寄书几秒
那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很多人看他的、难以理解他的目光,她没有解释,只是转身
关上了房门。
林磷等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片刻后
叶寄书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真的靠谱吗?这么容易就能结束。]
不管怎么样,先照做吧。他将注意力转到了现实,抑制住了想要看手机的欲-望。
耳边传来了窸翠的响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鼻底混杂着绿草和泥土的腥味,摇曳的树影从窗扇的缝隙里投向了地板一一外面又一次下雨了,这是雨季频发的夏天总是这样。
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听不到任何聒噪的蝉鸣。
不知过了多久,叶寄书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一股困倦的感觉涌上了大脑。
这样发着呆,清空大脑
他要睡着了.....
眼帘阖上。
但在下一刻,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下坠感消失。
大脑突然变得清醒。
叶寄书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一阵冰凉,那是压在木质硬板上传来的特有触觉,而脸颊则搁置在手臂和课桌之间,被压出了火辣辣刺痛感。他直起身来,看向周围
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间典型梯形扇状分布的座位,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多半是公共课的教室。再加上,听到耳边授课的声音,更加确定这是历史课了。[不是要回到那个雨夜吗?现在是....
叶寄书发呆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
他迅速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黑板,在那里寻找答案。
每次授课的时候,会在板书旁边写上今天的日期,这一次也不例外。
公共课历史老师有个习惯
很快,叶寄书就看到了日期。
[是今天。]
就是那个晚上。和宴寐相遇的那天。
只是......
现在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教室内悬挂的时钟,指向了下午六点。尽管是最后一节课,但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几个小时。
要在晚自习结束后,才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发生对话的时候
叶寄书又在课桌上趴了回去。
他旁边的人朝他投来了惊异的眼神,显然没想到有人还能醒了之后继续睡,但很快,这些人就和以往一样,忽略了他的存在,和身旁的朋友继续在课堂上小声聊了起来等到叶寄书再次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整个教室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叫醒他
叶寄书站起来收拾书,都能听见书本撞击在课桌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但在离开之前,叶寄书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住脚步,弯腰将手伸到了课桌底下。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东西。
[签字笔。]
果然,自己又差点忘记拿了.......
他把笔塞进外套口袋里。
随后,单肩背着书包,独自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还有松散的学生在行走,发出细碎的交谈声。
看来他并没有睡得太过头。现在大概只是避开了第一时间涌出教
还有几个小时,该怎么打发时间。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身前的位置突然传来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叶寄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虽然声音陌生。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抬起头,看到了走廊对面迎面走来的人。
[宴寐。]
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宴寐本人。
但他的脸上,没有几个小时前那样崩溃的神色,也看不到任何阴郁痛苦的神情。
昳丽的面孔,双眸冷淡、嘴角微微上扬。
那天然地、像是在微笑的弧度,让人只是看着嘴角而已,就足以心神失防,陷入疯狂的境地。
好像那个时候叶寄书看到的人,只是黑暗中幻想的一个侧影。
[还是这样更像他。]
不过,叶寄书不记得,自己有过和对方这样面对面的经历。
是因为睡过头了吧。
之前的自己,在公共课结束后就跟着人流走了,所以就不会碰到这个时候在走廊上的宴寐。
而宴寐旁边不认识的人,正簇拥在他的身侧,不断地试图和他搭话。
“上课的时候,注意到你没有抄笔记了,我帮你做好了一
“我之前看到有一家咖啡厅..
宴寐脸上保持着笑容,却没有回应任何一个句子。
但是这并没有削弱这些人的兴趣,依旧在他身侧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极力想要博取他的注意力。
那幅狂热、爱慕的样子,让人疑心如果宴寐让他们去死,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对此,叶寄书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管是不是有“万人迷”的滤镜,宴寐在感情中,都是处于压倒性支配者的地位。虽然脑子里冒出了许多想法,但叶寄书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脚步没有停止。
正这样想着,对方也已经朝着叶寄书的方向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走廊本身就只有这么宽,叶寄书只是稍微一走神,宴寐就已经只距离他几米远的距离了。
[好近。]
宴寐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这一刻,终于注意到了走廊上他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叶寄书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叫住自己。
在一起后,对方从来都是这样。
只要视线里出现了叶寄书的身影,就一定会开心地叫他名字、靠过来,放下原本要做的一切事。
但很快,这样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宴寐就收回了目光,毫不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连带着在他身边说话的几人,也一起越过了叶寄书,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宴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