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 哪里不太对?
“怎么了吗,小姑娘?”尼特罗注意到我的视线看向我,依旧是那副笑容满满的样子。
奇怪啊。
人的心脏里面怎么会出现两种声音呢?
杂声。
或者应该说, 那是一种我在糜稽少爷的实验室经常能听见的滴滴答答的细碎响声。而这种声音一般被称为, 炸|弹的计时器。
“虽然在寇鲁多面前这样问过, 我还是不太死心。”尼特罗严肃表情看向我, “现在的我和你遇见的尼飞彼多, 究竟是谁强呢?”
我先是沉默。
尼飞彼多, 那是一只混杂了人类、猫科动物的嵌合蚁, 觉醒了念能力之后更加可怕的存在。
正因为我直面了它, 所以才更加清楚它的可怕性。
残忍、贪玩, 同时对于猎物采取像是猫捉弄老鼠一样的恶劣, 对生命的漠视加上对王的强烈忠诚。
我大概想象不到,这样子的角色会有什么心软之处。
毕竟是残忍的嵌合蚁。
我相当讨厌这样的生物。
明明我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明明我的念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和它们有些相像。
“逃走是足够的。”我默默用凝注视着尼特罗的念力, 那是宛如大海般沉淀着的念深沉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可是, 就像是桀诺爷爷曾经在饭桌上和我们说过的一样。
人在濒死的时候,是可以获取自己平时所获取不到的信息的。
也就是说, 实际上我是见识过蚁王的。
“没有想到,居然还差这么多吗?”他像是受伤般夸张地叹了口气。
尼特罗并非询问自己与尼飞彼多的差距, 实际上应该是在说自己与蚁王的差距。
“不,我说的不是尼飞彼多。”
我再一次组织语言。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命运之书上书写的文字也并不会磨灭。
远方的飞鸟躲避开我们,而云朵在我们之下层层叠叠如无边的地毯破开, 在阳光照耀下镀上一层淡淡金光。
我暂时没有继续, 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遥远的方向。
快到了。
被染上血液的模糊视线, 曾让我在濒死关头瞥见那么短短一眼那份预言——写着尼飞彼多的命运。
那是预言书的最后两句。
从兜帽里钻出的小红吐出蛇信子, 共享过同一份躯体的经验让它能够更加清楚地感知到我的情绪浮动。
而它的声音沙哑低沉,与我的记忆一同响起了那短短的诗歌。
【手刃的因会结果,颓败的房间内面对抉择。】
【献出生命的忠诚,修补人性的缺失。】
“我想,我们的计划里存在一个变数。”我下意识蹙眉,感觉不太合理。
兜帽里的小红再度缩了回去,顺着我的脖颈向下逐渐缠绕在我的手腕位置保持不动,仿佛是一串红曜石手镯。
“难不成那蚁王突然转性变成一个热爱人类的好蚂蚁了吗?”糜稽大胆开麦,并不抱有期望甚至堪称毒舌,“能手刃亲妈吞食同类的大魔王怎么可能黑变成白。”
就像是奇犽少爷啪的一声回家说爸爸妈妈我要继承家业我要当世界第一杀手,或者是伊尔迷少爷咚的一声回家宣布今天就要当魔法少女出道一样难以置信又不可能发生。
对吧?
“不管现在是否有变数,我们也没办法回头了。”尼特罗站起身,遥望远方东果陀的方向。
他已经斩断的半截鞭子在风中轻轻摇曳,而背影看起来没有一丝迷茫。
“这把年纪了,我也想认认真真打一场呢。”
“所以,我可是不会回头的。”
满是充满使命感的坚定。
“当然了,毕竟八翼不走回头路。”桀诺冷漠地打断他的耍帅。
席巴却一愣问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只见桀诺爷爷的两撮胡子在风中摆动,而他睿智的双眸看向我们而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别急,我们有个能干的小辈在呢。”
视线指向我。
等等。
我吗?
哦对,能干的小辈是我。
“爷爷,那我呢?”糜稽也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眼底带着点期盼。
“你也不错。”桀诺爷爷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下一秒的话又让糜稽瞬间变成灰白色,“你能操控魔兽?”
在场最弱的就是你了。
糜稽被打击到:“明明我把芯片植入魔兽的脑袋里就可以了!别小瞧我了!”
可怜的糜稽少爷,坏心眼的大人们。
前往东果陀的路途不算很短时间,这路上总是需要聊聊天。
刚刚糜稽一说植入芯片这事情,桀诺和席巴就想到了同样远在东果陀的奇犽。
“话说,奇犽脑袋里的念针拔出来了吧。”聪明的大人一下子就猜到这件事情和我们脱不了关系,只不过率先询问的是糜稽,“是你们干的?”
念针?
那是什么?
不知道哦。
“那是什么,不知道,你们在奇犽脑袋里放了那么可怕的东西吗?”糜稽装得一脸无辜,要不是我和他一同策划说不定我现在都信了他的鬼话。
当然了,好歹是流着同样的血液,席巴和桀诺才不会被骗到呢。
他们用着一副装吧使劲装我看你能怎么装的表情盯着糜稽,惹得他有点发毛。
“好吧,和我们有点关系,但是不多。”
糜稽少爷泄了气,垂下脑袋。
我立马学着他的样子也垂下脑袋装作认错的样子。
他们略显无奈地看着排排坐像是鸵鸟一样低着脑袋的我们两人。
不是,这两个孩子……算了,一看就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在反省。
“罢了罢了,时间还长不如讲讲这些事情吧。”最后是尼特罗会长感兴趣地凑过来听听,“对小辈适当轻松平和点才对嘛,吼吼吼。”
席巴:……
桀诺:“我们比你这个爱捉弄人的老家伙要好多了吧。”
回答他的是尼特罗笑嘻嘻的脸。
说实话,我们像是去郊游而不是去解决人类巨大存亡危机的。
讨伐蚁王队长尼特罗与他的重金揍敌客辅助小队。
不过该说不说,幸好当时留下来八翼这只四不像魔兽,要是当时吃掉它的话现在被踩着飞当做交通工具的就是我了。
但也正因为曾经被我们两人当做宵夜的缘故,八翼的速度都没有丝毫消退,依旧兢兢业业工作着。
多亏了它,我们此时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东果陀城堡的位置了。
“人肉树?”我注意到那边奇特又恶心的设计。
仿佛是巨型葡萄一样的球包裹着人体挂在树上,完全是嵌合蚁的作风。
我是真的不喜欢嵌合蚁这种东西。
“该准备起来了。”尼特罗站起身,胸口的心字格外耀眼。
与此同时一同做好准备的是桀诺爷爷握拳,和他蓄势待发的念能力。
“走吧。”
咻的一声,万米高空直直坠落两人,金灿灿的箭雨也同时坠入嵌合蚁的地盘昭示新的战役正式打响。
“话说,应该不会误伤到奇犽他们吧?”糜稽看向下方,放出一只小型机器人一同前往下方。
八翼的背上就只剩下我、糜稽少爷和板着脸的席巴老爷。
席巴注意到我们的视线:“你们也想下去?”
好像我们一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把我们踢下去一样。
当然不想了!
下面的战场可不是我们能去的,我们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我们摇头如拨浪鼓。
要是遇上普通的师团长嵌合蚁还好,要是运气不好直接撞上了王的护卫兵三人,那就是超高校级非酋的绝望。
我们最好还是先在上面看看情况比较好。
“有画面了。”
伴随滋啦一声,糜稽刚刚释放出的小型机器人此时尽职地播报战地情况——率先入目的是不断下落的桀诺,小机器人很有技巧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正当桀诺误以为这是虫子准备拍死时,糜稽赶快开麦避免小机器人死于非命。
“爷爷是我啊爷爷!”
对面的声音清楚传来:“哦是你啊,糜稽。”
视线逐渐下落,小机器人顺利存活,继续播报着战地情况。
现在是尼特罗使出一击,将骤然冒出的尼飞彼多击飞,而无数金色箭雨继续向下落着穿破了房屋墙壁。
展开了圆。
不仅仅是桀诺和尼特罗,那熟悉的来自尼飞彼多的煞气同样席卷了整个宫殿。
而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目的——寻找蚁王的位置。
“变数出现了。”
跟在桀诺肩上的小机器人播报着画面——那正中央散发可怖气势的无疑是蚁王,但是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它的怀中拥抱的却是一位人类少女。
受了重伤的人类少女。
是龙星群的误伤。
而比这个更令人意外的,准确来说是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原来蚂蚁也会有感情。
区区蚂蚁,也会为人类感到悲伤难过。
还有,自责。
我无法理解,更无法明白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却能够与尼飞彼多的心情一样。
为什么从眼眶里流出了泪水?
这是谁的部分造成的?
【我的孩子,梅路艾姆。】
悲伤、愤怒、自责,最终化为一句带着些许乞求的命令。
“拜托你了,彼多。”
原来怪物也是会使用请求的话语。
去拯救明明是自己口粮的人类的性命。
就像是吸血鬼会爱上如同鸡鸭的人类一样荒谬可笑,但是……
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像是奇幻电视剧一样发生了。
“……看见奇犽他们了。”糜稽少爷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科普节目里冷酷无情的旁白一样,使得我受到他的影响变得平和下来。
眼角的泪迹被他抬手擦去。
心脏的跳动也归为正常范畴。
我将视线落到屏幕里,去看向许久不见的奇犽还有小杰身上。
“嗯,看起来有所成长。”
这是席巴所说。
但是更多的,在他们进入房间看到正在医治人类少女的尼飞彼多时,浮在冰川之上的寒冰还是破裂开了,露出其下的波涛汹涌。
这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