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有些不自然, 轻咳了一声:“你……疼不疼?”
这次换沈青杏咳嗽了,她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不……”
他牵起她的手,朝着寝屋走去:“你还未沐浴, 我带你去沐浴。”
“沐浴???”她当即挣脱开他的手,“不不不用了!”
“不行。”他走过来抓她。
“为何不行?你看看头顶的太阳, 谁大白天沐浴啊?”她指着天上说。
“会不舒服的。”他劝她道。
沈青杏眼神懵懂:“啊?”
“乖, 听话, 我帮你洗。”
沈青杏一听, 直接炸了,转身就跑。
“跑什么?”卫纪黎困惑地向她追来。
她一下子蹦上了树,像是躲魔鬼一样躲着他:“你别过来!”
府里的下人们见状, 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两个。
卫纪黎站在树下,仰头望她, 眼里盛着促狭的笑意:“躲什么?我只是给你洗个澡而已,又不是要把你吃了。”
今日日头好,阳光金灿, 树上的少女在太阳的晒照下, 脸颊红彤彤的, 道:“反正我不要你洗。”
“你确定?”
这还有什么好不好确定的?
她颔首:“对啊。”
“好吧。”他一副认命了的表情。
沈青杏困惑不已,干嘛露出这副表情?
看着他转身走了, 她这才准备下树, 可是还未爬下树,就被突然返回的他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
真奇怪, 她一靠近他就身子发软, 就好像是中了他下的媚毒一样。
“骗子!骗子!卫纪黎你就是个骗子!堂堂缇春司掌司却骗一个小傻子, 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他心情极好, 笑声清悦:“你承认你是小傻子了?”
沈青杏将头一偏, 小嘴撅起,很是不满。
他抱着她往寝屋走去,路上的小厮婢女们纷纷垂下头,不敢乱瞟。
“虽说我府上没什么规矩,但是,有一个规矩你必须得记着,那就是……不许躲着我。”
沈青杏瘪瘪嘴:“知道了。”
她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说:“但是你能不能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就让他们看呗。我甚至还想抱着你去外面街道上走一圈呢。”
“你???”
她张嘴咬了一口他的脖子:“你要是敢,我就让全长安城都知道你的秘密!”
谁知他却说:“咬重一点。求你了,娘子。”
“?!”
受虐狂?
她用力咬下去,丝毫没客气,直到留下一个深红的齿印才松开。
他笑声畅快,仿佛得了一块糖似的,这让沈青杏的黛眉蹙得更紧了。
“咳。我想到一个帮你治病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什么啊?”
“你先说答不答应?”
他嘴角高扬:“答应。”
“那好,到时候你得听我的。不许反抗。也不许发火。”
他目含期待:“行……”
“今晚吗?”他问。
“今晚不行。明日吧。明天早上还得回门呢,我担心你下不来床。”
卫纪黎眉梢一挑:“你这般厉害?”
“那是。”她眼里藏着一抹邪笑。
*
回门这一天,沈青杏坐在马车上往外张望时,竟看到了太子。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他了,就连前日大婚,他似乎都没有来吃酒。
赵韫站在街道上,神情冷漠地看着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那眼神,就好像是自己背叛了他一样。
可她只是没选择他而已,何谈背叛?
真正的背叛者是他才对吧,上一世,他那么无情地把她送到卫纪黎床上,就已经弃了她了。
车帘被一只手重重拂下,是卫纪黎拉下了帘子,他眯着一双眸,凑近问:“看什么呢?我的娘子?”
她往后躲:“没有,就随便看看。”
他挨过来,将她抵在车壁上,俯身就在她唇上乱啃了一遭。
“唔……”她不明所以,手放在他腰腹,用力去推他。
可是他却蛮横霸道地闯入她的牙关,舌尖在她口中粗暴地搅动,像个饿死鬼一样。
“还看不看?嗯?”他以额抵额问。
“不看了……”她头上的簪花在簌簌地抖。
她有些愤懑地擦了擦唇:“胭脂都没了,待会儿我爹要是看见……”
“看见又如何?我们不能恩爱吗?”
“罢了罢了。”她索性也不管了,仰头故意说:“那再亲一口。”
卫纪黎却坐到了另一边去,恢复了以往的高傲模样:“本官向来是节制之人,你既然入了我的府,就得与我一样,不可纵欲。”
“切。”沈青杏扯了扯嘴,心想他又开始为自己的废找借口了。
他斜斜睨她:“尤其是晚上睡觉,不要老往我身上扒,趁机占我便宜。”
沈青杏窝着满肚子火,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不要脸皮之人?
她冷不丁问:“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你……不知道?”
她嘀咕起来:“不就抱了你一下嘛,这算占便宜么?你还天天抱我啃我呢。”
卫纪黎睫毛扇动,盯着她欲言又止。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他率先拂袖出去,下车时似乎还咕哝了一句:“下次睡觉把手绑起来。”
*
两人入了将军府内,先去拜见爹爹与姨娘,沈振南还是那副冷面孔,淡淡地扫了一眼卫纪黎,就转而看去了沈青杏。
“阿杏,来爹爹这里。”
“这两日没住在将军府,有没有不习惯?要是不习惯的话,就回府里来住。”
回府住?这不太合适吧?
虽然她也很想,但是外人知道了不知会如何议论呢。
“爹爹,我在那边住得很习惯,大人他平常都不管我的,我想干嘛就干嘛。”
沈振南冷嗤一声,心道:他要敢管你,那还不得翻天?
沈青杏回头看到卫纪黎还站在大堂中央,走过去将他按在椅子上:“你坐呀!傻站着干嘛?”
沈振南重重落下茶盖:“哼,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将军府是缺椅子呢。”
卫纪黎道:“岳父没赐座,小婿岂敢坐?”
沈振南被“岳父”这两个字气得脸都绿了,他磨着后槽牙道:“这世上还有卫大人不敢的事?”
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大族说抓就抓,就连允安王世子都敢随意抓捕,这样不计后果之人,他的女儿嫁给他,将来不知要遭多少人记恨。
哎!
孽缘啊!
“岳父大人出口可要谨慎,皇天后土,圣人在上,小婿也只是仰仗圣上的鼻息而已。”
沈振南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嘴脸,收回了视线:“不要叫我岳父。我不习惯。”
沈青杏咧嘴干笑,这氛围好生怪异啊。
为了防止两人吵起来,她拉着卫纪黎走了:“大人,你不是想看我院子里种的梅子树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两人走了一小段距离后,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沈金霖,他盯着卫纪黎打量,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来,小声嘀咕:“傻子找的夫君就是奇葩。”
“你在说什么?”沈青杏不满地问。
沈金霖放大声量:“我说,你眼光也忒不行了。他哪点比太子殿下好?”
“沈金霖!”
“叫我干嘛?”沈金霖也大吼大叫了起来,仿佛在比谁的声音更大似的,“我说的不对吗?你要是嫁给太子,现在可是太子妃呢,我见了你还得跟你行礼呢。太子殿下对你那么好,这几日,他都瘦了一圈了,都是被你给气的!”
“你这么喜欢他,那你去嫁给他啊。”
“傻子!”沈金霖懒得搭理她,悻悻甩袖离开。
“不许走!”沈青杏走过去揪住了他。
“做什么?”沈金霖柔柔弱弱,跟个女孩子似的,力气小得可怜,这些年爹爹教他习武,可没少被他气到,他们两个要是打架的话,他说不定都打不过她。
沈青杏勾唇微笑:“你喊一声姐夫,就让你走。”
“你让我喊他姐夫?不可能!没门儿!”他把头一偏。
“你不喊吗?那好。”她转头看向后面的卫纪黎,撒娇道:“大人,他不听话,把他送去缇春司关两天吧。”
沈金霖难以置信:“你?”
他怒吼:“沈青杏,老子是你弟弟!”
沈青杏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上一世,他就处处巴结太子,后面太子谋反,也是他去哥哥那里偷来了虎符,从而坐实了将军府谋反的罪名。
她昂首挺胸:“你叫不叫,不叫我就让大人把你抓走。”
沈金霖面色愤懑,看了眼走到面前的卫纪黎,脸颊涨红,细弱蚊蝇地喊了声“姐夫”。
“大点儿声 ,没吃饭啊。”
“姐夫!”沈金霖大喊了一声。
卫纪黎总算是笑了,抬起手臂,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这把沈金霖吓得双肩颤抖,以为他是要卸自己的胳膊。
沈青杏挽起卫纪黎的手肘,眉眼高扬:“看清楚了,这才是你的姐夫,可别再攀错关系了。”
“知道了!”沈金霖咬牙切齿地离开。
不远处,有一个人将这边的情形尽收眼底,待到沈金霖跑走后,他才走上前去,道:“卫纪黎,我要与你谈谈。”
*
卫纪黎跟着沈月微去到了他的书房,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沈月微关上了房门,回过头来,道:“坐吧。”
卫纪黎一撩衣袍,在圆凳上坐下,直接开口:“要谈什么?”
沈月微在他对面坐下,正色道:“既然如今你已是我妹夫,咱们便开诚布公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么?”卫纪黎淡淡反问。
沈月微见他不真诚,沉声道:“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想为十二绣楼翻案,我也想。我妹妹现在在你手里,你还担心我会泄你的密吗?你娶了我的妹妹,我总该知道你的底细。”
“底细……”卫纪黎喃喃自语,“十二绣楼的幸存者,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不早就猜到了吗?”
“没错。从我在扬州见你第一面时,我就觉得眼熟。十年前,你来过泸关吧?”
卫纪黎垂下了目。
“那一场仗,是我此生打过最难的一场仗。”沈月微声音变得沙哑,“大哥死在了南越人的刀下,父亲也差点倒下,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那天我在想,如果泸关失守,将会是怎样?”
“南越的铁骑会冲破泸关,直入中原腹地,烧杀掠夺,生灵涂炭。”
“而我们沈家会成为千古罪人,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生永世都被辱骂。”
“也许大昭气不该绝,就在我都要认命的时候,你师父带着人来了。”
“那一场仗,胜了。”
“别再说了!”卫纪黎握紧了拳头。
“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们沈家从来没有想过要抢任何人的功劳,当年是你师父,恳切地求我,让我回京后不要说出你们任何一个人来。”
“泸关守住了,我护送大哥的遗体回京,陛下追封大哥为忠烈将军,又封我为骠骑将军,我拿到那些赏赐的时候,根本开心不起来,我独自一人下了江南寻找你们的踪迹,但当我寻到云州城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明衣坊被烧……”
卫纪黎忽地抬起了眸来,那双眸殷红一片,像是被血浸染:“你有见到我师父吗?”
沈月微摇了摇头:“没有。”
“当年十二绣楼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另有隐情?我查到那盒香后就断了线索……”
卫纪黎:“想知道真相么?”
他慢慢吐出“黄淘”两个字来……
*
回门的这顿午饭吃得索然无味,因为桌上的气氛太怪了,沈青杏用力埋着头,来减少自己这个罪人的存在感。
她终于知道选了一个家人不满意的夫君,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饭前,沈振南听了陪嫁丫鬟的汇报,什么两人如胶似漆、在院中打情骂俏等等之类的话,他心中烦躁不堪,盯向对面的男子,心想这人是在演戏给他看么?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满脸幸福的模样,暗骂真没出息!
饭后,沈青杏拉着卫纪黎与父亲告别:“爹,我们回去了。”
“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临走前,沈振南嘱咐了卫纪黎一声:“卫大人不要忘记老夫的话。”
那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卫纪黎身形一顿,抬袖应道:“谨遵岳父教诲。”
坐上马车时,沈青杏好奇地拉着他问:“我爹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阖眸假寐。
她凑近他的身边,轻声细语问:“那……你去我哥哥书房,你们又说什么了?”
“不过是些让我好好照顾你的话。”
沈青杏睫毛覆下,不信他这等敷衍之话,他们之间定有秘密,或是十二绣楼,又或是别的什么。
“大人,我都嫁给你两日了,咱们不用拜见你的义父吗?”
他薄薄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不用。”
他宽厚的手掌抚向了她的后脑勺:“不用担心,他平常不会到府上来。”
“那咱们,等会儿回去,就治病?”
他睁开眼睛,恰好捕捉到她眼里一丝跳跃的光:“这么急?现下还是白天呢。”
“反正你休沐,早点治,早点好嘛。”
“行……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