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离开后,沈月微走出了房间,去了衙门的地牢。
地牢幽暗狭窄,密不透风,里面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卫纪黎正在里面,但他并未露出嫌弃,反而心情不错,嘴角还挂着笑。
沈月微不明白最近发生的这些头疼事
到底有什么是能让他笑得出来的。
他走进去问:“审出来了吗?”
卫纪黎站在一个山匪的面前,抬了抬下巴,那名山匪便开了口:“饶命啊!我们不知道那些是南越的兵器,是大当家让我们去抢的!我们只是听他的而已,我连字都不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卫纪黎问:“什么时候抢的?又是从谁手里抢的?”
“好几年前的时候了,当时我也才加入凤凰寨不久,大当家让干嘛就干嘛,当时我们发现那个商队里运的全是兵器,心里痒痒,大当家就命我们抢走,并且,把那些人全杀了。”"所以,你不知道那个商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大当家应该知道,他识字,认识的人也多,你们去问问大当家吧。”
卫纪黎邪魅地笑:“你大当家早被我剁成碎块了。”
那人一听,直接吓晕了过去。
卫纪黎转身对其余的侍卫道:“接着审,挨个挨个地审。”
"是。"
他朝着沈月微走了过去,道:“沈将军不去安慰自己的妹妹,来这儿干嘛?”
“阿杏....很坚强。。
但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却是痛的。
她脸上的巴掌印他又不是没看到,只是不忍心提罢了,越这样想,他就越是对那些山匪深恶痛恨。一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遭受这样的虐待,他就更恨了。
可他不知道该恨谁?
恨自己无能吗?
他喊住卫纪黎,诚挚地道:“阿杏的事,谢过大人。”
卫纪黎淡笑了一声,才道:“你要真想谢,把她嫁给我就好了。”
"你....."""
沈月微噎住,等他再回神过来时,卫纪黎已经走出了牢房
他重重一甩袖:“想得倒美!”
他并未离开牢房,而是对旁边的衙役说:“凤凰山的山匪,本将军每一个都要亲自审一遍
"啊?"
衙役感到很吃惊。
“本将军担心里面藏有敌国细作。”
"是!将军英明!”
这两日,好像所有人都很忙,就沈青杏一个人闲。
她无所事事地走到了卫纪黎的院子,但是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她抓着凌风问:“你家大人呢?”
凌风被她搞怕了,生怕她又用上次那招来威胁他,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出去听戏了。”
“听戏?”她很惊讶,“是去戏园子里听戏么?”
"是的。"
她一直以为他在忙,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听戏?!
刚刚她去哥哥房间,也没看到人,该不会........
她立刻问:“在哪里听戏?"
“....属下不知知”
凌风心想: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你骗我!说!你们大人是不是背着我去偷偷幽会美人了?”
“哎哟!”凌风扶额
“哪里有什么美人啊?沈小姐,你又不是我们大人的谁,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还是快去管管你的太子殿下吧。”凌风冒着被卫纪黎处罚的风险,道:“沈小姐,虽然我家大人那天是救了你没错,我也知道他那时必定是英勇神武魅力无限,你们姑娘家见了肯定为之倾倒,但是,你不能因此就赖上他了啊!”沈青杏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转,随后大声讶道:“你不会是....对他有想法吧!”
凌风原地石化。
她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但是你家大人应该看不上你这张脸
你也不要泄气,说不定他哪天心情不好,还是愿意宠幸一下你的。"
说完后,她就笑着跑开了。
凌风在后面气得暴跳如雷,想要辩解,少女却已经跑远了。
他只能气得原地跺脚:“傻子!傻子!傻子!”
跺了十几脚之后,他又开始双手合十祈求上苍:“愿佛祖开恩,让这疯丫头去祸害太子殿下吧,别来祸害我家大人!”沈青杏跑出了府衙,这云州城就那么几家戏楼,她还怕找不到一个卫纪黎吗?
自从经历了被劫那件事后,她的身边就多了好几个侍卫,是缇春司的人。
她这一出门,他们就全跟在她后头。
“去打听打听,城里面有几个戏楼。”
城北有一家百年戏楼,经历了数年风雨,仍屹立不倒。
城里的首富云家,无论是老爷还是小姐,都喜欢听戏,时常邀请这座戏楼里的人去府上唱戏,上回云大当家四十大寿,就邀请了他们去唱戏贺寿。今日台上唱戏的小生仍是那天那位,卫纪黎认得。
好戏即将开场,是一出《霸王别姬》。
戏楼内放眼望去,全是空位,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听戏。
他端起桌案上的一杯清茗,慢慢品鉴了起来,目光落在台上,话却不是对着台上人说的:“既请我来看戏,为何不露面呢?”原来,在侧方的珠玉幕帘内,还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子,面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身着锦缎,坐姿优雅,不疾不徐地开口:“大人不想安安静静地看一场戏么?”舞台上,虞姬开了嗓,卫纪黎没有再接话,倒是真的安安静静看戏了。
霸王别姬的戏,世人都不陌生,就连街头小儿都能唱上两句。
可卫纪黎还是听得入了神。
戏楼内灯光昏暗,最亮堂的地方就属那红绸翻飞的舞台上了,霸王与虞姬含泪分离,整场戏走向最高潮台上人唱罢,台下人泪湿。
卫纪黎觉得心口好似被人猛攥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不上来。
“大人,你还好吗?”侧方的帘子内传出那人的声音。
他饮了一口茶,才道:“这戏,我看过不下十回了。可每一次,还是抑制不住难过。”
“想不到大人还是感性之人,竟为台上的悲欢离合而悲戚。
卫纪黎没有再接话,而是闭上了双眸。
直到台上的唱音结束,灯光黯下,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阁下请我听戏,那我该回请阁下什么呢?”
幕帘内传出折扇摇晃的声音,清韵的男音缓缓飘出:“不必客套,我只是想请大人听一
场戏而已。"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谢过阁下了。这场戏,我短时间内是不想再听了。”
他站起身,欲离开此处。
“大人。”幕帘内的人喊住了他,“想不想要十二绣楼的线索?”
卫纪黎蓦然站走。
未几,复又坐回了雕花的椅子上,弹了弹衣袍:“那就请阁下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说了,我只是想请大人听一场戏,大人既然已经听完了戏,那么这线索,我必当奉上。”
卫纪黎轻笑一声:“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他半点不客气,道:“那就请拿来吧。”
面具男人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起身:“请大人自来取吧。”
他掀开旁边的幕帘,从一侧的门离开了戏楼。
卫纪黎从椅子上站起,朝着那间垂帘幔幔的雅室走了去。
沈青杏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心道:哟!还包场呢!
这厮挺会谈情说爱啊!
她一眼就瞟到了轻幔后面的颀长身影,昂首阔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帘子,结果只看到卫纪黎一个人。哥哥呢?
她眼里闪过疑惑,随后便发现了左侧的幕帘珠子在轻晃,像是有人刚从那里离开过一样,她当即就要走过去,掀开幕帘看个究竟。可还未走到那里,就被卫纪黎的长臂揽住了腰。
“你怎么来了?”
“捉奸!”她脱口而出。
卫纪黎哑然失笑。
她听到他的笑声,越发觉得有猫腻,外面放着那么多空座位不坐,为何偏偏要坐在这垂满纱帘的小室内?坐在这里面,还能认真听戏吗?
而且他拦住她,分明就是不想她发现刚才离开的那人。
她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人就被他抱在了腿上,她吃了一惊,吓得要跳下去。
可是他却紧紧将她抱着,笑得春风摇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小醋精呢?”
她瞳孔越睁越大:“你说什么?”
“大人我只是出来听个戏而已,又不是跟戏子花前月下,你在吃哪门子醋?”
“我........"她一拳头朝他砸了去,“我吃你个大头醋!”
她明明是来找她哥哥的!
她后悔自己刚刚就不该说捉奸两个字。
卫纪黎被砸了一粉拳,也没生气,反而还在笑:“你这个贪吃鬼,难怪太子入不了你的眼。
“你在说谁贪吃啊?”
“难道不是么?你不是想当他的正妃么?一
个小小的侧室怎么满足得了你?''
"我.....""
她拳头握紧,又想一拳头砸过去了。
他贴着她的额头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娶侧室。养一只免子已经很费精力了,我才不想养一窝。沈青杏听到他把自己当作兔子比喻,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努起小嘴:"我管你娶不娶侧室呢!”
他盯着她笑:“那好,等我回京城的时候,多带几个美人回去。
沈青杏眸子微笑,暗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吗?
她故意道:“好啊,我帮你挑,挑几个好生养的。
他看着她道:“我看你就挺好生养的。”
“是吗?”她突然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那等我们回去,就加把劲,争取三年抱俩!”
他身体微微一顿,嘴角浮上一个弧度:“真的?”
死断袖!给我继续演!
你生得出来就怪了!
“当然是真的呀。”
卫纪黎眼皮微阖,看向她的樱桃小口,慢慢地俯身靠近,沈青杏大惊失色,双手抵在他胸膛上,阻止他靠近。他扬起眼尾,不解地挑眉。
“不是要给我生孩子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就想.....孩子!!!
卫纪黎看着她那张红唇一开一合,心痒难耐:“只是先亲一下,白天肯定不让你生啊。”
“不可......"""
她往后躲去,后背抵在了桌沿边。
看他眼里渐渐呈现出阴厉色,她心下惶惶,知道他不喜欢被拒绝,解释道:“没成亲,不可以亲的。”他掰着手指头数道:“那晚,你亲了我八次,我可都记着呢。”
她瞳孔放大,八次?!
他倒也没再逼她:“也罢,那就等成亲后再补回来。”
他下巴靠在了她瘦弱的肩头,双臂将她轻轻搂着,低声喃喃:“你哥说你很坚强,我原先以为他是骗我的,可现在一看,你似乎真的一点事“那你觉得我该怎样?每天抱着被子哭吗?”
他看着她那双泠泠的眼睛:“你可以抱着我哭。”
"......"""
他轻柔地问:“身上还有没有哪处有伤?”
"有伤的地方,书云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还疼不疼?”他抚摸上了她被扇过一巴掌的脸颊。
她有点受不了他突然的温柔,摇了摇头,眼珠子四处乱瞟:“大人刚刚听的是什么戏?”
“《霸王别姬》。”
她有点惊讶,他与哥哥听这个戏?
她想:呵,嘴上说着要跟我成亲,结果暗地里,却在勾搭我哥哥!
卫纪黎,你真有能耐!
“我想哥哥了,我要回去找哥哥了。”
她推开他,从他身上下去。
卫纪黎亦站了起来,跟着她往外走:“你想听吗?等下次,我带你去长安听。”
“不想听。”
他追上来问:“那听别的?”
"我不喜欢听戏。”
回到府衙后,她走去了沈月微的屋子,在那里等了他好半天,才见他回来。
"哥哥,你去哪儿了?"
沈月微风尘仆仆,看起来有些疲倦:“跟乔二公子、周姑娘去了凤凰山。”
“啊?你今天去凤凰山了?”
“嗯。我们又去搜了一遍山,依旧没找到那批药材。”
她有些怔愣,那这样的话,与卫纪黎看戏的人就不是哥哥了,那又是谁呢?
她道:“哥哥,在凤凰山的时候
我也听见了那些土匪说,药材不是他们劫走的。
沈月微陷入了沉思中:“那又是谁劫走的呢?”
翌日
府衙便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对方声称在云府内发现了乔府被劫的药材,请巡抚大人前去一观。
此信一出,卫纪黎立即带着人去了云府。
云府的人看到官兵涌来,有吓得打摆子的,也有丝毫不惧怕的,管家走了出来,虽是笑脸相迎,但是骨子里却是不惧的:“请问巡抚大人前来有何要事?他们云府在云州可谓是一手遮天,就连州府大人都不管他们,一个巡抚难道就能翻了天了?
若是他们知道州府大人现在早已经被卫纪黎软禁起来,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搜!”卫纪黎高喝一声,立即有无数身着黑衣的衙役冲了进去。
管家被他这二话不说就搜府的气势惊到:“大人,为何要搜府?我们做什么了?搜府总得有个缘由吧。”卫纪黎将一张举报信怼到了他脸上,他看到上面的字,满脸震惊:“这谁写的?”
凌风走上前来,笑道:“肯定是你们府里的人写的啊!到时候我们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弃暗投明的勇士!”管家拿着那封信,跑进了院子里,云沐端闻讯走了出来,不过他较之常人就冷静许多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卫纪黎,接过管家手中的信,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后一巴掌朝着身后的一名女子打了去。“....”女子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被他这一巴掌扇过来,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二哥...."女子正是云府的四小姐云依婷,她一只手捂着脸,两行清泪簌簌滚下,“二哥,为何要打我?”“你自己看看。”云沐端将那张纸丢在了地上。
云依婷看了一眼,道:“二哥,这不是我写的!”
院门口,一众人看着他们两个,云依婷觉得自己要丢人死了。
“不是你?这不是你的字迹又是谁?”云沐端冷嗤一声,“四妹,你怨恨我这个哥哥我知道,但我是怎么待你的?你要开胭脂铺,云香楼是不是我为你建的?你说你要建在明衣坊,是不是我去打通官府的关系,才把那块地弄过来的?“结果呢,你干的什么事?你写这封信是要干什么?”
云依婷拉着他大哭:“哥,真的不是我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封信,你的秘密我一个字都没说出去。”“哦?你哥还有什么秘密啊?”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俊美男子,云依婷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逆着光,玉树临风的模样让她不经意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