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雪没注意他脸色的变化,嘴巴絮絮叨叨,一刻都停不下来:“我说啊,那些流言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俊干什么?但凡你要是长得丑一点,也不会有这样的流言了。”卫纪黎没有接这话,而是说:“说点正事吧。”
林七雪站了起来,走近他身边,面色一整,收起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我查了几天,发现了最开始出现谣言的地方,是甜水巷的怡香院。”“怡香院?”
怡香院是甜水巷里一座普普通通的青楼,去的人鱼龙混杂,如果说选在这样的地方放出流言,流言很快就会不胫而走。“是,我问过老鸨,把那几日的客人名单要了一份,一一查过后,只有几个地痞比较可疑。你说他们都穷成街头乞丐了,还有钱跑去寻欢作乐,是不是很可疑?”“而且我发现,这消息散播得这样快,都是因为城里那些乞丐在推波助澜。
“背后之人利用他们来扩散消息,只需要一夜,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能知道。”
“小黎,我看你这次是惹到硬茬了。”他叹了一声,“哎哟,官场的路不好走哦。
“我已经查到了那些地痞的窝点,等会儿晚上就去把他们一锅端了。”
林七雪出马,那些人逃无可逃,没费什么功夫就全被绑回来了。
院子里,五个地痞被他用绳子绑住,丢在了地上。
那些人本来还不清楚状况,当看到卫纪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瞬间就慌了,“卫纪黎,你要做什么?我们没犯事,你凭什么抓我们?”院子里的侍卫已被屏退,现如今这里,就只有他与林七雪两个人。
卫纪黎步下了台阶,一身乌墨色的缎子,衣摆绣着幽绿的野鹤,展开双翅,蓬勃振飞
他步伐稳健,流云长靴踩过一人的衣裳,
手掌心中,俯下身说:“你犯的事儿大了。”
"啊......""
那人的惨叫声如雷贯耳,林七雪嫌吵,转身走了:“你慢慢折腾吧,我回去睡觉了。
卫纪黎也不着急审问,半蹲在那群人中间,一人刺下一剑,他享受这种感觉,看着汨汨鲜血从皮肤里流出,他觉得全身都在兴奋。“大人,饶命啊.....
卫纪黎笑着反问:“你何时见我饶过谁?”
“大人,我们真的没犯事.....
“哦?你挺会说话的,那些流言传得那么快,你功不可没吧?”
那人瞳孔地震,没想到卫纪黎竟然知道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卫纪黎把玩着手里的剑:“下一个,该谁了呢?”
他话音一落,又一人被长剑刺入,痛得仰面大叫。
众人心惊胆战,有一个人憋不住了,放声求饶:“大人,饶命啊!我说,我都说....是有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把流言散播出去的“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卫纪黎的剑刃挑起了他的发丝:“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大人可对你这回答不满意。
“我想,我想....."
那人苦思冥想了起来。
卫纪黎转身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不想吗?”
“想.......众人连连点头
卫纪黎颇有耐心地等着他们想,夜风微凉,吹得一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阴柔的嗓音响起:“谁第一个想到,有奖励哦。”
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他回过头去,看到穿花门下,少女的脑袋猛缩了回去,一截杏色的裙摆却还在夜下飘动。他桃花眸半眯,神情凝滞了起来。
沈青杏背靠着白色的砖墙,她心口怦怦跳,她也没有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啊。
今日她回府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爬了起来,朝着卫纪黎的府邸走了去。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今日她进来府上很容易,守门小厮
将她带进来的,不
小厮让她在前院里候着,她坐了很久,也不见卫纪黎来,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偷偷跑进了后院
不曾想,撞见这样的一幕。
银蓝色的月光下,鲜血长流,少年坐在血河中央,像是一只阴森的妖鬼。
她不该来的。
不该看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卫纪黎刚刚发现她没有,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她提裙往着来时的路跑去,可是刚跑上曲廊,一柄泛着寒气的利剑就从后面飞过来,直直刺入了她身旁的廊柱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惊肉跳,魂儿差点散了,流烟裙在夜风里如烟缭绕,满头长发似一根根渡了银的细丝。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转过身,看到卫纪黎站在她身后不远,正神情阴鸷地看着她。
“沈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走错路,回错家了?”
好冷的语气。
冻得她全身发凉。
她不敢看他的脸,眼睛盯着他领口看,瑟瑟发抖:“嗯,走错了...."
她垂着头说:“我这就回去。”
卫纪黎走过来取下了廊柱上的剑:“一句走错了就想走?当我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
他步步逼近,将她逼到了廊柱下,一身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也是来问真相的?”
"啊?"
她满脸讶色。
“不是?”他剑眉挑起,“你不关心?”
她没想过要去追问他的私事,不管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与她没多大关系的。
他有些自嘲地笑:“也是,傻子关心这些做什么。”
这话沈青杏不爱听了,他怎么动不动就骂她傻子?
她道:“我只关心大人好不好。”
事实证明,他真的一点也不好。
那些流言对他内心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卫纪黎朝她又靠近了几分:“真的吗?”
“嗯。我只关心大人。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做什么?”
他顿了一下,问:“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跑?”
她眼睛惊大,猛然抬头:“你那天不是醉了么?”
为什么会记得那晚的事?
这么尴尬的事情,她以为就她一个人知道。
他敲了敲脑袋:“是额,是醉了,不过你跑的时候,我就又清醒了。”
他眸光湛湛:“所以,你为什么要跑?”
沈青杏攥紧了衣裙,眼神慌张,胡乱地解释:“没成亲,不能亲的。
“噢,这样哦。”他尾音拉长,盯着她眼睛问:“成亲了就可以了,是吧?”
她期期艾艾,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而是点了点脑袋。
后来回家的路上,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成亲...."
在走到将军府时,她倏地停住,脑中炸出一道光,道:“对啊!成亲!”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是她能够和卫纪黎成亲,不仅解了她的危机,更破了他的流言。
他们一旦成亲,她就不用嫁给太子了,而那些关于卫纪黎与杜德英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卫纪黎不是把她当作哥哥的替身么?这样的话,简直是一箭三雕。
她快被自己这个想法震到了,回到府里后,她便仔细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只要卫纪黎同意,这件事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但前提是,他会答应吗?
上一世他一直没成亲,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这一世,流言四起,倘若他在这个时候成亲的话,就是向外人证明他是个正常男人的最好方式。就算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只要陛下站在他这一边,亲自为他们两人赐婚,那么长安城内便无人敢再说他的闲话。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次日
卫纪黎已经从那些地痞中问出了让他们办事的人是谁,正是那位被贬离京的刘大人家里的管家。
这刘大人官拜户部郎中,上次的事情,陛下没有赐死,而只是将其贬出了京城。
没想到这人在临走之前,还不忘坑他一把。
“好啊,活得真是不耐烦了。”
他指节轻扣着桌面,问道:“那刘票走多久了?
林七雪答:“不多不少,正好两日。”
卫纪黎扔了一锭金子给他:“把人给我带回来。
“金子倒是不用了,你不若让我多住半个月?你知道的,我在长
安也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万一哪天被抓了,还不是得让
卫纪黎:....!!
林七雪一笑,将金子扔还给了他,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距离长安一百里地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行。
车上的人还未意识到危险到来,正惬意地饮着美酒。
直到马车突然趔趄了一下,他往前一跌,手里的酒全洒了出去。
“做什么?怎么回事?”他愤怒地吼道。
不过外面的马夫与侍从却没有回他,他正欲掀开帘子往外看,蓦地,一柄剑刺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咙管上。“来者....人?”
外面,一袭红衣闯入视线,俊美的男人缓缓开口,说的却是夺命的话语:“魂断聆,欺雪。
“魂断聆?”
他吓得魂飞魄散。
魂断聆的名声在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欺雪也是魂断聆内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是仅次于铩雨的顶尖杀手。那铩雨只在雨夜杀人,而这位欺雪,则喜欢穿红衣杀人。
魂断聆派出他来,可见对方是给了大价钱,一定要他死。
外面的人闯了进来,一把将他拎起,邪邪地笑:“有人要你的命。辛苦大人走一趟吧。
林七雪披星戴月,两天时间就将人带了回来。
他将人丢在了卫纪黎的房间,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朝他脸上泼了去。
昏迷的刘禀总算是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卫纪黎那张妖孽横生的脸,吓得险些又晕过去。
"卫 纪黎?”
他身子抖如糠筛,面如土色,双手撑着地往后退,后面的林七雪一脚将他蹬去了卫纪黎面前,然后就闪身走了。卫纪黎在他面前蹲下,揪起他的衣领:“刘大人,别来无恙啊。
刘票抖得更凶:“你要干什么?陛下派我去北疆上任,你这是在滥用职权,违抗圣命!”
卫纪黎妖魅地笑,红唇微张:“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此次要你命的不是缇春司,而是....我本人。”刘禀惊骇万状,届时他死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被
魂断聆杀的,不会有人知道这是卫纪黎主使的。
“来人啊!救.....他遽然呐喊起来。
这整个宅子里都是卫纪黎的人,他就算叫得再大声,也无济于事。
卫纪黎一脚踩上他肩头,将他狠狠压在了地上:“刘大人,你的大礼我收到了,在下感激不尽,今日必送你上黄泉。刘享突然大骂了起来:“卫纪黎,你这个阉狗捡来的野种,你也配踩在我头上!”
“你与那阉狗的恶心事儿,就是我派人传出去的,呵呵,你杀了我又能怎样?能时间倒回?能让所有人都不知道吗?”“明明你自己才是最恶心的那个,却反过来抓我们!老子不过就是买了个男人来玩,就被你弄得丢了官,被贬去了那贫瘠之地。”刘禀骂红了眼:"说起来,老子最想玩的就是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卫纪黎,他的手扼上了他的喉咙,手背上青筋暴起,发了狠地拧着那根脆弱的脖子。“你不知....他们在背后都说你是俏梨....压在床上的感觉一定很.....可惜那杜德英是个太....他断断续续地骂着,眼中的恨意堆叠:“你当年第一次上朝的时候,老子就想玩你了。”
卫纪黎俯下身,眼底阴鸷昏暗,在他耳边轻声说:“你配么?”
“你不过是一个下贱平民,我怎么不配?那杜德英将你收作义子,不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么?”
“你以为你住着长平侯府,就真成了长平侯了?当年那长平侯就是你这般妖孽,迷得先帝甚至想把皇位拱手相让。”卫纪黎冷眉一凛:“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票也在朝中为官多年,但一直没什么作为,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个户部的郎中而已。
他嘴角发笑:“我知道的可就多了,当年长平侯驱退南蛮后,先帝大喜,时不时就把他召入宫中,一待就是大半日,我们这些臣子都急疯了,怕先帝糊涂,真把皇位就那样送出去了“那时先帝重病,仙去之前,唤的还是那长平侯的名字....
“后来呢?”卫纪黎问。
“后来....先帝菀后,太子登基,战事平定,四海太平,长平侯也不在京城里待了,主动交了兵符,回了老家去,听说还娶了个美娇娘。“还有呢?”卫纪黎继续通问。
“还有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长平侯的风流韵事,你难道没听过么?”
卫纪黎扼着他问:“长平....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