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云英到了永寿宫。
先将太上皇赏赐的东西交给了金姑姑,然后才拿着自己准备的贺礼到了阿沅的床边。
如今阿沅已经搬回了永寿宫正殿,储云英来时就被这面阔五间的大宅子给震慑到了,遂初堂虽也面阔五间,但她只是贵人,只能住在西配殿的三间屋子,而且遂初堂永寿宫着实气派多了,遂初堂则更加婉约精致。
桑叶原本还挺嘚瑟的,这会儿刚进大门,气势就缩了回去。
“那个,主,主子,咱们快进去吧。”桑叶被一群宫人围观的小心肝都有些发颤,自家主
子这位好友怎的气势这般强盛哦,瞧着都和太妃娘娘的排场差不多了。
....等。
太妃娘娘是妃位,珍妃娘娘也是妃位
她们的排场本来就该是一样的!
桑叶突然之间悟了,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都变了,自家主子居然和一位妃位娘娘是好友....桑叶第一次感受到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进了正殿,阿沅靠在床上,身边正躺着两个小娃娃。
储云英一看见就心软了,但还是行了个礼:“给珍妃娘娘请安。”
她虽然是太贵人,但位份低,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阿沅招招手:“太贵人快来看看,他们正醒着呢。’
储云英起身凑过去,却不敢靠太近:“我这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呢,可不能靠的太近,不仅对孩子不好,对你也不好,你还在坐月子呢,可不能作下月子病来。”说着,踮起脚看了眼两个孩子:““我也是这般觉得。”阿沅得意的很,她生的娃不像她像谁?
“陛下还未曾见过孩子们么?”
储云英隐约听说皇帝从奉先殿出来便直接去了宁寿宫,想必还没来得及回永寿宫看一眼珍妃他们母子呢。孩子都生了,孩子爹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阿沅‘嗯’了一声,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每逢初一,旁人休息,陛下总是更忙些,又是祭天又是祭祖,昨夜我发动了,他又在门外守了一整夜,今日又是忙碌,恐怕也是累坏了。”储云英闻言不由有些恍....了一??
原来皇帝是这样的性子么?
倒是与太上皇很不一样呢,她听说,当年甄太妃娘娘生两个小皇子的时候,太上皇连面都没露,只在孩子出生后给了赏赐,甚至连孩子的名字,还是礼部呈的折子里挑的。都说太上皇宠爱甄.太妃,原本储云英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如今与珍妃一比,就觉得甄太妃的宠爱....格外虚浮,尤其甄太妃昨夜居然被禁足了。本来今早是要跟甄太妃请安的,可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报说甄太妃禁足,从大年初一开始一直到六月底,都不需要去请安了。也不知道甄太妃哪里惹怒了太上皇,这次竟罚的这么重。
“想必陛下忙完了便会来看你和孩子了。”
储云英身上暖和了点,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向孩子时眼底的慈爱已经藏不住了。
阿沅想到之前储云英提醒自己别喝凉药的事,又想到之前储云英送来的桌子里带有
香的事,想来如今的储云英应该只是着了凉药的道,并没有被麝香彻底的损坏身子。
所以说....
储云英其实是可以生的。
只需要好好调理一番就行了。
但阿沅没急着表态,还是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她虽说想儿子多几个帮手,但也不拘泥是弟弟嘛,小叔叔也行啊....比如说,宁寿宫里那几个民间选秀的妃嫔太上皇在驾崩前再为国家做一些贡献,也是应该的吧。
储云英又跟阿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起身告辞了,等出了永寿宫,桑叶连忙询问自家主子:“主子怎么不问问珍妃娘娘秘方的事?”“算了,这生育之事哪里有什么秘方呢?若有的话,宫里的娘娘们岂不人手一份?”
储云英摇摇头,拒绝再谈这个问题。
她扶住桑叶的手:“咱们呐,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活着,也不一定比死了快活。
自家主子通透的让桑叶心疼。
这样好的主子,怎么就不能有个好下场呢?
水琮从宁寿宫出来心情就不大好,他能感受到,太上皇还是不太愿意放权,今天言语中的试探已经有些尖锐了。只不.....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向来今天太上皇会说那些话,也是因为有了危机感吧。
水琮将自己安慰好了,心思又转到了永寿宫:“今日无事了,去永寿宫!”
他还没见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呢!
疾步匆匆,这会儿水琮哪怕还维持着帝皇的气势,但急切的脚步已经表露出他的心情,只是走到隆福门门口时,他猛然停住脚,丝毫不理会后册封珍妃的圣旨还没写呢!
一般来说,圣旨该是由中书舍人先拟稿,再由中书令从中选一篇最好的呈上盖好玉玺,但皇帝也是性情中人,有时候也会自己拟圣旨。所以水琮回乾清宫后便大笔一挥,写了一封册封圣旨。
极尽所能的夸赞,花团锦簇的词语。
写完后将笔落下,又拿起玉玺,毫不犹豫地重重印了上去,这一印,珍嫔就真升位成了珍妃了。
"长安一"
“奴婢在。”
“通知内务府,珍妃出月子次日便行册封礼,册封使庸王,副使大学士杨澜,内大臣奚世恩。”
这册封使的规格不可谓不高。
才是妃位,册封使竟是王爷!
日后若是升位为贵妃,得要怎样的身份才能担当的起册封使呢?
而且这样的册封使组合,日后的皇后面对珍妃时该没底气了。
长安一边咋舌,一边屁颠屁颠地跟在皇帝身后捧着圣旨,虽然还没正式宣旨,但不妨碍皇帝先拿着圣旨去跟爱妃炫耀一番。果不其然,阿沅看见圣旨的内容时,脸上都笑开了花。
明明脸色还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疲倦且虚弱,可那笑容就好似徐徐展开的栀子花,美丽且香气宜人,叫水琮恨不得立即上前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奈何美人刚刚生产完,这会儿身子正难受呢,他只能远远的看着,碰都不能碰。
“陛下,臣妾很欢喜.....
阿沅攥着圣旨,再抬眼时眼圈都红了,仿佛感动至极:“陛下看过咱们的皇儿了么?”
想说两句动听的,结果在心底想了一遍,成功把自己恶心到了,立刻掏出自己的挡箭牌:“金姑姑她们都说长得跟陛下一模一样呢,臣妾看了倒觉得更像臣妾呢。”“哦?与朕长得像?”水琮果然来了兴趣,立即扭头到处寻找自己的皇儿们。
至于阿沅那句像她....没听见。
很快,两个奶娘抱着孩子上来了,这奶娘是内务府送上来,金姑姑亲自去选的,都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和睦家庭,积善人家,而且这两个奶娘都是生育了三个孩子以上,且孩子各个都健康长大了。因为刚生孩子不久,两个乳娘看起来都有些丰腴,水琮只看了一眼,便再不看了。
这两个乳娘跟他以前的乳娘一点都不像。
他的乳娘没这么丰腴,也比她们更加秀丽端庄。
两个孩子这会儿喝了奶,换了干净的尿布,要睡不睡的,时不时打个呵欠,却又坚持着不肯闭眼睛,皮肤还有些红,眉目清秀,鼻梁也高,已经看得出来未来的好颜色了。水琮:“金姑姑没说错,果然与朕一模一样。”
阿:“.....脸呢??
一天都没怀过,也好意思说孩子跟自己像?
“给朕抱抱。”
水琮伸出手,从乳娘手中接过孩子,软绵绵的小身子就在他的怀里,并没有一点儿不适应的模样,他看的眼圈发烫,吸了吸鼻子,问乳娘:“这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回陛下,您抱的正是小公主殿下。”
那另一个乳娘抱着的,就是小皇子了。
伸长了脖子去看自己的儿子,就看见儿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已经睡熟了。
本想两个孩子都抱一下,显得没那么厚此薄彼,奈何那个臭小子不知道抓紧机会,竟只叫妹妹独占鳌头了。见妹妹也开始耷拉着眼皮,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样,水琮赶忙将孩子换给了乳娘,叫她们带着孩子去了西暖阁,那边有火墙,暖和的很,跟东暖阁又隔了一个中堂,就算东暖阁有人说话,也不会吵到西暖阁。抱琴如今也在西暖阁伺候,阿沅坐月子期间,特派她去西暖阁跟着小主子,顺带监视两个乳娘。
抱琴斗志十足,她本是孤女入宫,也没想过出宫嫁人,若能跟了主子后,又跟着小主子当嬷嬷,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稳了。抱琴斗志昂扬,侍书虽然羡慕,但职业规划做的好,也寻思着以后跟在主子身边,给主子梳一辈子的头。倒是司棋有些想法........
比起小皇子,司棋更想跟在小公主身边,她跟着金嬷嬷学了不少药膳,日后可以做药膳保养小公主的身体。入画就摆烂很多了。
她单纯只想在库房里待一辈子。
“爱妃,为朕生下两个皇儿,辛苦你了。”
孩子抱下去后,水琮就来到了床边坐下,拉着阿沅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一刻他是真的感激眼前这个女子,自她入宫起,自己眼前的迷雾便好似瞬间散开了,这样看似巧合的事,在水琮看来,却有大半是阿沅的缘故。这是个有着大福气的女人。
而恰好,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妃子。
“为陛下辛苦是臣妾心甘情愿。”
阿沅垂眸,脸颊绯红,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是满满的情意:“臣妾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君心似妾...”水琮感动,却下意识避开了那双多情的眸子。
这一刻,他下意识想到后宫那些答应们,竟莫名产生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羞愧感。
大年初三,皇长子皇长女洗三。
也是这一天,整个京城才知晓宫里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看着洗三时那哭的震天响,一看就很健康的两个婴儿,那些想要送女儿入言,甚至盯紧了皇后宝座的人家,如今也是悔恨不已。当初他们左右摇摆,没法子在皇帝跟太上皇之间下定决心,于是才大家伙儿联合起来,上书太上皇请求民间采选。本想着民间秀女入宫,一来可以试探太上皇对皇帝亲政的态度,二来皇帝觉得耻辱,会更加迫切与他们这些勋贵联系,他们也好拿捏一下高姿态,日后在皇帝跟前能更加得脸。皇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他的脾性不说完全摸清楚,也能了解个八九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能算到,皇帝竟真对一个民间秀女宠爱有加,如今那个民间秀女不仅成功封妃,还生下了皇长子和皇长女,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对他们来说,就很难高兴的起来。这份凝重同样也蔓延到了荣国府。
“怎么会这么巧?”贾母坐在主位上,眉心紧锁,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珍妃这一胎竟然这么巧,竟也是大年初一出生,据说时辰还特别好,出生时漫天红霞,生而异象,皇帝简直爱到了心坎里,若不是并非嫡出,说不定今天就不是洗三礼,而是太子的册封礼了。“老太太,咱们元春....."王夫人也是满面优色。
她的宝贝女儿元春正是大年初一的生日。
这些年她们也一直以此宣传贾元春的名声,大年初一的生日,乃是大贵之命,就想着等她长大运作她入宫为妃,为荣国府的未来再添一份荣光,也为荣国府的未来而保驾护航。
可如今呢?
元春的命格再贵重,难不成还能比龙凤呈祥的皇子与公主更贵重么?
这两个孩子一出生,简直将他们前面许多年的努力打了水漂,一切付诸东流了......
贾母沉痛地闭上眼睛,她失策了,她怎会想到,那个林氏竟那般能干,如今妃位有了,还生了一对儿女,元春如今也才十三岁,还没到入言的年岁,等她长大的这几年,那林氏说不得都又生了几胎了。好半晌,她睁开眼睛:“既然大年初一的生日用不了,咱们便想别的办法,总要叫元春入宫时排场好看些的。”王夫人已经抹起了眼泪,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学了那么多课业,如今竟又遭遇这样的....她的元春怎么那么命苦呢?“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贾母瞪向王夫人,她盘算了片刻:“你去,派人往史家走一趟,把鼐哥儿喊来,我有事交代他。”王夫人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珠,点点头:“欸,儿媳现在就去。
很快,史鼐就来了,只是他脸色青黑,整个人瘦的宛如一张纸片,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走一般,他轻咳着,跟跄着走进了荣庆堂。贾母看了直接吓了一跳:“鼐哥儿,你怎的病的这般严重?”
“姑母莫怕,老毛病罢了。”
史鼐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只是这次怕是熬不过了。”
贾母便是有千般算计,此时看着侄子这般难受,也是不忍心说
口了,反而问起他的家里事:“文氏如今身体可还好?湘云可愿意吃奶了?”
提起妻子和女儿,史鼐面上多了几分暖意。
他点点头:“湘云如今胖了许多,可见这个乳母的奶水她是喜爱的,只是文....还是老样子,下红不止,如今正养着呢。”他的妻子生产时因孩子太大而难产,好容易生下了孩子,自己的身体也垮了。
“能活着就有希望。”贾母安慰一句。
史鼐连连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
他自己的身子不好,若他没了,爵位肯定要给二房,文氏母女日后便要寄人篱下了,他真的担心,他去后她们母女的生活。他看向贾母,心里盘算着,让这位姑母照顾些文氏母女的可能性有多大。
贾母没注意到史鼐的眼神,而是盘算着自己心中所想,片刻后,她才开口试探着问道:“鼎哥儿,宫中珍妃在大年初一生下一对龙凤胎的事你可知晓?”史鼎微怔,然后点点头。
他自是知晓的,甚至还知道,那位珍妃娘娘正是他曾关照过的林氏。
可那又如何,他已经快死了,那珍妃是否生了龙凤胎,亦或者日后能不能当贵妃,当皇.....都与他无关了。“本想着元春是大年初一出生的大贵之人,日后就该入宫侍奉陛下左右,可谁曾想,如今这生辰倒是与皇子皇女撞上了,一时间老身竟也没了主张。她看向史鼐:“鼐哥儿你与宫中有故旧,不若帮帮元春,待日后元春入宫为妃,也好给湘云求一个恩典,为她寻一个好婚事。”好婚事......
史鼎一瞬间有些心动,可随即又明白过来,他的好姑母是肖想他在宫内的那些人脉呢。
他那表侄女才十三岁呢!
竟这般早的做打算了么?
那边贾母还在絮叨:“珍妃倒是个好命的,入言便是坐床喜,如今更是平安剩下一对龙凤胎,这得多大的福分才能在后宫里走的这般顺遂,元春碰上这样的人,若无人护着,又能走多久呢?”贾母本想卖一波惨,却不想听话的人思路却歪了。
坐床...凤胎....分....
是啊!
若说元春是大贵之人的话,那林氏岂不是比元春看起来还要好命?
与其去谋元春未来入宫为妃的微弱希望,倒不如直接去向珍妃投诚,他所求不多,只求珍妃愿意庇佑他唯一的女儿湘云。他相信珍妃不会拒绝他这小小的请求,毕竟当初珍妃能够顺利到皇帝身边去,也有他的帮衬。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她的恩人。
只是这恩人,珍妃愿不愿意认就不知晓了。
这般想着,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姑母,此事当从长计议,侄儿也许细细思量才是。”他没一口回绝,只说自己还要考虑,便起身告辞:“侄儿用药的时间到了,侄儿这身子,是万不能耽搁的。”贾母虽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敢真拦着史鼐,如今史家能够撑门立户的就只有史鼐,下面两个才刚成亲,还未能够独当一面呢。“你赶紧回去吧,莫要累着自己了。”
史鼐点点头,立即便离开了荣国府,回去了保龄侯府。
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荣国府小厮见马车一路直奔保龄侯府,便立即回票了贾母。
贾母松了口气,原来当真是急着回家喝药。
史鼐回了家,先去看望了病重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然后才回书房写了一封投诚信,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人脉送进了宫里,直达到了永寿宫。阿沅收到信整个人都是懵的。
史嘉.....谁?
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是金姑姑有点儿印象:“是京中的保齿
侯,只是身体不大好,据说年前刚得了个女儿
,他的妻子难产血崩,艰难保住了性命,如今正吊着命呐。
保龄侯....不该叫做史鼐么?
对了。
原著中史鼐的保龄侯爵位是从自己早逝的长兄手中继承的,为此他便帮忙抚养了长兄的女儿史湘云,只是贾母总觉得这个侄子会虐待史湘云,所以时不时的接史湘云去荣国府居住。关于史鼐,阿沅了解不多,她更知道史鼐的弟弟一一忠靖侯史鼎。
这位和忠顺亲王一样,以‘忠’字开头的侯爵,是铁杆的皇帝亲信,日后四大家族覆灭,只有忠靖侯史鼎能够保全自身,没有受到丝毫的波及那看来,这位身体不好的保龄侯史鼐就是史湘云那位早死的父亲了。
阿沅没忘记,当初她能进宫多亏了这位保龄侯从中打点。
只是........
这莫名来联系:“他给本宫写信作甚,难不成指望本宫遣御医给他们夫妻看病?”
金姑姑也是一头雾水:“娘娘还是先看看信中写了些什么吧。”
阿沅打开信封,从里抽出两张纸来。
只见第一张上面竟有四个名字。
这四个名字后面都写着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以及是个什么身份。
第二张纸就写的直白多了。
史鼐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所求也不过一个庇护,再加上人之将死,说话也真实了许多,他只说到,那四个名字是他在宫中留下的后手,但他手里并不止这四人若珍妃娘娘愿意庇护小女湘云,他既将手中所有人脉尽数交给她。
阿沅看了后叹息:“这是托孤来了呀。”
看来身体是真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