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起居室原本走的是清爽风, 纯白的布艺沙发，配合地中海风格的墙面，再加上专门设计的蓝色拱形落地窗, 让人仿佛置身于邮轮之上。
而此刻他们踏入的那一瞬间，清爽的起居室刹那间变成了严肃的厅堂。
圆形的大厅模仿古希腊风格, 将旁听席设立成为一圈圈的同心圆。
而圆形的中央, 高大的橡木座椅摆成一排, 面对着即将审查的对象。
橡木椅上已经有几位老人就座，每个人都不苟言笑，气氛十分庄严。
“这是……全息？”沈如珩看了看四周, “好厉害, 感觉跟真的一样。”
“物理全息, ”云黎轻声解释, “就以前军校用来做搏斗训练的那种, 咳，可以跨境实施控制和拘禁……算得上是半物理环境。”
沈如珩偏头看了他一眼，云黎马上握住了他的手：“有我在，谁敢控制你, 要控制也是我控制。”
深入如珩失笑：“这不是我的听证会吗？又不是你的。等会儿我要坐在审判台中间那个单独的位置上吧？”
他静静地观察着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位置, 又扫了眼老人身后的两位法警，有点好奇这种全息环境下怎么抓人。
“你想什么呢？”云黎哭笑不得地握紧了他的手, “放心，咱们一起过去, 说几句话就走。”
两人缓缓向厅堂的中央走去, 四周的旁听席上, 不时闪现出人影。
大部分人似乎都认识云黎, 看见他时会小幅度地打个招呼。
但沈如珩看得出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探究的，带着淡淡的抵触，和十分明显的担心。
他偏头看了眼云黎。
之前住在云府，他也曾试图从星网上了解这位安亚的英雄。
正常而优秀的求学生涯，似乎是刻意的磨炼与压制，起初的他，并不被大众所了解。
毕业后的第三年里，云黎开始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与此同时，他也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伤。
他是安亚近年来少有的，从最底层的低级士兵起步，全靠战功一点一点走入安亚高层的年轻将领。
他的经历，几乎代表了所有安亚青年的梦想路径。
而这位备受爱戴的全民英雄，此刻却抬起手，亲了亲沈如珩的指尖，悄悄指着审判台上左手第一个老人：“那个是汤姆森先生，你别看他头发都白了，其实他是染的。”
突如其来的八卦让沈如珩愣住半晌，这才勉强配合道：“嗯？我只知道老人们会把白发染黑，怎么还有人染白？”
“因为杰诺达人本来就没有白发，他们的头发从出生到去世都是黑色根本不会变，汤姆森先生年轻的时候很受美女追捧，到老了却觉得自己头发太黑了不够威严，所以悄悄染成了白色。”
“喏，还有那位罗丽莎太太，曾经是安亚中央军校的副校长，你们入校的那一年她已经退休了。”
云黎引着他看向中间坐着的一位老太太：“她家养了十几只长毛山羊，听说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山羊剃毛，然后用剃下来的山羊毛制作成羊毛毡玫瑰花，拿到学校夜市上去卖。”
“呃……补贴家用？”沈如珩猜测。
“呿，她家的钱，就是拿来烧着玩也能烧上好几年，哪里需要她补贴家用！”云黎暗笑，“她就是喜欢看学生们看见自己在卖东西，就算不想买也必须来捧场的样子。”
沈如珩挑眉：“所以你买过多少？”
“别提了，”云黎一脸悲愤，“在学校那会儿，我抽屉都要放不下了。”
沈如珩彻底笑了出来：“你可以送人啊，咱们云将军在学校的时候，一定有很多追求者，能收到你给的玫瑰，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嗯，”云黎浅浅地笑，“我其实很想送一个人，可那时他还太小，等到他足够大的时候，却又不愿让我送了……”
“云黎……”沈如珩突然停住了脚步，“我……”
云黎直接搂过他：不是怪你，谁的人生没有点挫折？
他轻轻地笑：“我其实很感谢上天，虽然有分离的时候，但你还是能回到我身边，那个时候多难过，现在就有多开心。”
“啪！”不知是谁拿起了法槌，在桌上敲响。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罗丽莎板着脸站在审判席中央：“今天是关于辨别沈如珩身份以及如何处置的听证会，请陈述人就座。”
“不用了校长，”云黎紧紧搂着身边的青年，“今天要辨别身份的虽然是他，但他本人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毕竟您以前也经常教导我们，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
罗丽莎微笑着点了点头：“难得你还记得学校的教诲。”
“那当然，”云黎笑了笑，“但由此造成的问题是，如珩作为受害者，却成为某些人的假想敌，不论他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会满意，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大家不想看到的。”
“你说什么结果？”有人在旁听席上叫了起来，“把间谍关起来或者消灭，难道是大家不想看到的吗？你怎么能擅自就替别人决定了呢！”
云黎并没有回头，而是朝着审判席上的五位老人耸了耸肩，一副我早料到了的样子：“我想大家想要的，也就是一个公平、清晰的结果，但并不一定非得要如珩来证明，咱们找专家来研究不就行了么？”
“当事人无法自证的情况下，寻求公正第三方的鉴定是可行的。”汤姆森接下话题，“不知云将军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我不推荐！”云黎挥了挥手，“如珩是我的爱人，如果我来推荐，必然有人认为失之偏颇。”
他嘲讽地朝旁听席的方向摆了摆头：“委员会肯定有自己的招募规则，向全星系招募便是。”
五位大法官聚在一起讨论了几句，罗丽莎再次发言：“委员会同意公开招募对沈如珩进行辨别和研究的人选，现在休庭半小时。”
随着法槌的再次敲响，四周的全息景象渐渐散去，显露出起居室原本的面貌。
“累不累？”云黎偏头看向沈如珩，“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拿点茶点来。”
这一次他没再选择自己作死，而是拿来了厨师准备好的红茶与茶点。
“云黎，”沈如珩喝了一口茶，“真的会有机构来进行专门的研究吗？他们会不会……”
虽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此刻听说了“研究”二字，他还是有些担心。
“不会不会，”云黎捧着茶点递给沈如珩，“你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研究团队吗？”
云黎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鬓角：“你想想看，在宁安全境，还有哪个研究机构能和穆博士的团队相提并论？说起来是公开招募，但只要他们报名，哪家机构敢和他们抢项目啊。”
“你别说，还真有，叫什么‘古魂泽历史研究学会’，是个民间组织。”坐在一旁的夏漫突然出声，他是军民联合会的主席，因此列席听证会，申扬作为技术顾问也同时在场。
“我们一直在监控媒体和宁安公共网站的信息，这次听证会虽然不对外公开，但消息早已经漏得满天飞，媒体们都在拼命打探会议的内容，公共网的招募信息一发出，所有媒体都进行了报道，现在民意沸腾。”
申扬却笑了笑：“相对于民间的热闹，军事机构和科研机构都十分冷静，将军昏迷时我们曾经和好几家机构都签订了保密合约，大家对这件事心里有数，所以也不瞎掺和。就是这个‘古魂泽历史研究会’，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值得警惕。”
“监管起来吧，”云黎思忖片刻，看向沈如珩，“根据如珩的推测，对我们造成威胁的霍伦特人来自百年前的冰裂星星域，这个研究会，很有可能触碰到了那一段历史，或者根本就和霍伦特人有关，才会这么积极地参与到听证会中来。不管是敌是友，先监控起来再说。”
三个军人在那儿研究监管方案，沈如珩却悠闲地端着茶点，打开了《三岁观察日记》的直播间。
黑黢黢的屏幕上，停播两个大字占据中央，可弹幕却还在不停滚动。
【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沈如珩正在接受审查，他真的是霍伦特人间谍吗？】
【你见过这样的间谍吗？天天就知道带孩子和吃美食，闲的没事不去破解高层网络而是在院子里跳水坑。】
【笑死，这间谍也着实太摆烂了点，难道是安亚的生活太好了，所以他干脆叛变，要当一辈子安亚人了】
【不不不，从沈如珩的生活轨迹就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他和十六岁之前的他，不论在性格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非常相似，反而是中间的这五年，非常反常，再结合林珞在直播里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这五年里被剥夺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不知为什么，在上娃综的时候又回来了】
【前面说的有道理，不过想要对他监管也可以理解，毕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再被压制，赶紧找个医院把霍伦特人赶出去吧，霄霄值得一个爱他的好爸爸】
【说到霄霄，你们知道吗，这里虽然被封了，但蓝星娱乐那个直播间还在运行哦，就是他们在璀璨星空号上直播的那个。霄霄他们已经快到水晶宫了，画面超美】
【什么什么？居然还在直播吗？快快快，链接发过来！】
一大串链接从直播间的画面前飘过，沈如珩轻轻点击了其中一个。
光脑很快跳转到唐远给他们申请的那个直播间，魔鬼鱼正缓缓前行，驶向美丽的海底城堡。
“霄霄你快看！”具若珊揽着霄霄的小肩膀，指着城堡最高的塔楼，“那是我最喜欢的房间，在那个塔楼里，可以看到水晶宫所有的美景，爸爸说把那个房间留给你，等你爸爸忙完了就和你一起住在那儿。”
霄霄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座塔楼，露出笑容来：“谢谢珊珊姐姐，那个窗子好漂亮啊。”
“就是啊，所以留给你们，一定要来住哦！”
“噫~珊珊啊，姨姨也准备邀请霄霄和沈爸爸去我家玩呢，咱们冲突了，怎么办啊？”胡绮晴插入进来，冲着具若珊直笑。
“还有我还有我！”申莉莉举手，“妈妈也说要请沈爸爸吃饭，我爸爸做！”
星星这会儿没有大人带，却一点也不冷场，凑过来笑道：“我就不邀请你了霄霄，你去蹭饭的时候记得把我带上就行。”
沈如珩微笑起来。
其实那些嘉宾和孩子，哪个都不是想要靠直播赚钱的人，但他们在直播间被封的情况下坚持展现他们的状态，其实是在向大家表明自己的态度。
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自己的缺席也不过是一时忙于公务，大家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要过最快乐的生活。
“是啊，”他轻轻自语，“这样的生活，怎么不值得拼上一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