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直躬身低头,骨刀被他双手举过头顶,常念叹了口气,伸手向前。
不远处的历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双唇绷的很紧。
在手触到象牙骨刀时,常念将刀向下压了压并没有接。“
东西收起来吧,我不会要。
盛不可置信的抬头,疑惑询问:"为什么?"
“我说过,分内事就是分内事,没有收你东西的道理。芽高热的时候不也很危险吗?你看我收弘的东西了吗?还是你觉得你和庚总是要离开延越的,不想欠我的人情?”常念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但是把旁边的盛吓了一跳。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上前接过骨刀,抱歉道:“祭司,请原谅盛的鲁莽,他只是很想感谢您,又不知道要怎样表达。东西我们收好,离开延越的事我保证
盛不会再提。"
常念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好,把东西收好吧。”
正好这时雁回来了,常念喊住他:“雁,你过来。
雁听见祭司叫他,快走几步。“祭司。”
“你去后面叫三个人,让他们去七组帮忙建房。庚的伤还需要修养几日,身边也不能没人照看,让这三人先顶上,等他伤好了再把人叫回来。”常念吩咐道。祭司交代的很清楚,雁没多余的话,领了吩咐去了部落后面的厂房。
关于工厂的建址,常念思索了很久。既要离生活区远一点,但又不能太远,不然不方便大家出工。除此之外,工厂还要在河渠的下游,以免污水排放会影响族人用水。想来想去,觉得部落旧址比较合适。一旁的盛听见他的安排,猛地抬头说:“我,我不会拖累大家的进度,我可以一人做两人的工。”常念无语,先不说累不累死他,就是他担心庚那个劲儿,都怕他盖房子的时候分神伤了自己。“不用你一人顶两人用,我这还有工作,这几日就跟着我吧。”他看一眼庚的腿,又说:“事情不算累,不影响你伤势恢复。
“谢祭司。”庚拉着盛诚心行了一礼。
等人都走了,厉才过来。“你准备带他俩做什么?”
常念见是厉回来了,刚才的倦意都淡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昨儿没狩猎,你要带大伙儿晚些回来呢。”“今天比较顺利,所以早回来了些。”厉心想,如果不是早些回来,还看不到那个大傻个送你骨刀呢。不过想到他没有收,心情就莫名奇妙的好。只是他这才发觉,自打念的神魂回来之后,好像都是他在给自己惊喜,自己却从没送他一个像样的礼物,这确实不对。常念兴奋的搓搓手,“那你跑过来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
厉嘴角微弯,“好东西算不上吧,只是抓了两头驴子。”
“啊?真的吗?那是不是以后出去我都有驴子骑了。”常念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厉收起笑,看着他说:“嗯,是。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带盛和庚做什么?”
提到这个,常念解释:“啊,这个啊!我不是要做玻璃吗,准备带着他们打打下手。”
厉不解:“做玻璃,为什么带着他们?”
巴,说出自己的如意算盘。
“你不是想将庚收为己用吗?我觉得像
庚和盛这样的人,我们想要重用就要先秀肌肉。秀肌肉的意思就是把我们的实力适当的展现一部分。细盐的制作我还不准备对他们开放,但制玻璃虽然也涉及民生,但还不算至关重要,即使让人学会了也没什么,毕竟这东西后面我还会再做改良。”常念翘起狐狸尾厉看着他,眼里带笑说:“好,我也要学。”
“啊?为啥啊?”这次换他不解了。
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淡淡的说:“不为什么,别人会的东西我也要会。”
怕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常念劝道:“这个真不需要会。”
“需要。”厉固执的坚持。
常念......??
因着玻璃窑那边还需要两日,他把重心放到了刚带回来的草药和教授学生上面。他的学生们虽然还不会诊病,但是面对一些日常病症已经可以动手操作了。比如处理伤口、比如退烧降热,这要是放到其他部落中,也都是很顶用的。连着忙了两日,他几乎没怎么注意过玥,今日看见吓了他一跳。这姑娘是怎么了,脸色看上去很疲惫,但精神看上去又十分亢奋。不得已,他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兰。兰无奈笑笑,说道:“自打玥学会了织布就这样了。白日里织也就算了,晚上等夫人睡下也出来借着月光织,非要等眼睛花了看不到才肯回去睡。”常念皱眉看着玥,“真是兰说的这样?”
玥眼神躲闪,低下头揉搓皮裙的下摆。
“不能这么胡闹,先不说别的,就说这双眼睛要不要了?现在瞧着水灵灵顶漂亮的,到时候成了红眼兔子看别人见着你怕不怕,估计让小孩子碰到都得哭着喊着找阿娅。”他吓唬道。“知,知道了,我只是想早点织好布,好给夫人做身衣裳。这几天夫人总说穿皮子太热,我摸着这布薄薄软软的,她穿了肯定舒服。”玥的声音不大,却打在常念的心里。哪里还能再说她,祭司大人也只能放缓语气,“就算这样也不成,年纪轻轻的要学会爱惜身体。阿娅的衣服也不差你这几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晚上织布,就将腰机收回来。”玥赶忙摆手说:“不会了,不会了。”说完,又小声补充道:“这两日我织了有九尺多的布,虽然我不会做祭司说的衣裳,但估摸着应该是够用了。”听她说用腰机织了九尺多的布,常念就知道这两日她熬了多久,叹了口气说:“一会儿课上完了,你便回去补一补觉。至于做衣服,等你睡好了再来找我。玥笑笑应下。
今天的医学课上除了教了大家认识新采回来的药材,还讲了一些号脉的入门知识,比如要怎样感受脉搏的力度,比如记住什么是滑脉、濡脉、弦脉。课上完了,常念叫住了一名学生。他之所以会和祭司学医,是因为在几年前的狩猎中失去了一只手。虽然后来偶尔也会与狩猎队出去,但显然已经不像其他战士那般利落。当时听到祭司要招族人学医,他是第一个报名的。纵使他每日分到的猎物不比旁人少,但也决不愿做被族人供养的废人。“刚才交代的那些你记住了吗?”
“祭司放心,您说的学生都记住了。”之前交代过,既然已经决心和他学医,那就都是他的学生,以后在他面前也都可自称学生。“可是,真要告诉他们处理伤口的方法吗?”少一只手的学生再次确认。
常念点了点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子,告诉他们也是为了你能少跑一些路。
“好,学生知道了。”得到确认后他也不耽搁,转身回去准备。
他刚要走,常念又叫住了人,“昨日你去的时候,可发现有人发热?”
那学生又转身回来,“并没有,他们的伤口都被祭司处理过,昨天学生看时并没有见到有伤口发炎的。想来一是伤口处理的好,二来也是这些能活下来的,都是身体素质好的。您放心,明日去了学生也会多注意,要是有自己处理不来的,就给您带回来。常念这才放心,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记住医者仁心,他们虽不是我族之人,但在救治上也要竭尽全力。”“是。”他见祭司没有再交代的,才又转身离开。
玥听完课真的如常念说的,回去补了个觉,等神清气爽了之后又出来坐在外头织布。其实这几日大家都看到了,祭司家的玥丫头天天坐在外面捣鼓一个东西,除了吃饭哪儿都不去。有人顶不住好奇凑过来问:“玥,你这是在做什么,都见你忙活两日了。”
玥也没隐瞒,笑着说:“这是鹤做的织机,这几日我正用他织布呢。”
如今延越的人可都知道,苎麻组的人忙话的东西就是为了以后织布用的,至于布是什么,大多也都一传十,十传百的听说了。但听说归听说,还没人见过,如今玥说这几日做的话计就是织布,呼啦啦的一下子围上了好多大姑娘小婶子。“布,哪个是布?”一个中庭有些长的婶子问。
玥指了指团在小腹旁边的一卷布说:“婶子,这个便是布。”
那妇人瞧见了就要伸手去摸,但刚伸过去想着自己刚做完活计,手并不干净就又收了回去。
周围人也都听见瞧见了,有那好奇心强的都已经跑回去洗手了,等别人没反应过来,她早洗干净手回来。“玥,我刚才回去洗过手,还是用肥皂洗的勒,你瞧瞧干不干净。”说着她就把手伸到玥面前,前前后后的展示一遍。玥捂嘴笑笑:“婶子洗的干净,比我这手干净多啦。”
“那能不能让我摸一摸你织的布,我轻轻摸,保证不给你弄坏。”妇人脸上堆笑,弯着眼睛说。
“嗯,您摸吧。大家不用着急,等祭司腾出时间,还有更好的织机,到时候让咱们都能纺上布。”玥提高了些声音说,然后又将织好的一卷布打开,展示给大家看。洗过手的妇人小心的去摸,因着要给瑶做衣服,这麻线都选的质量最好的一批,虽然不能
后世的丝绸和棉布,但也绝对够柔软透气。
那妇人何时见过这个,手在上面摸了又摸,果真是软和的不行。
“诶呦呦,这就是布,比起皮子可....可....她在这可要半天,愣是没说出来可要什么。
围观的哪有不着急的,又有许多回去洗了手回来,在一个个都摸过了布之后,就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诶呦呦”,竟是谁也说不出这布摸着究竟是个什么感受。常念从外面回来,正好见着这一幕,他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厉:“她们这是做什么呢?”
厉瞅了瞅前面,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无奈,他只得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伙这是瞧什么新鲜呢?”
玥听见是祭司的声音,卷起布站起来说:“婶婶们对布好奇,我给她们瞧瞧。
听到是来围观布的,常念笑道:“婶婶们觉得这布怎么样?”
底下先是参差不齐的喊着“好好好”,而后又有人说:“早听说布是城里的大人用的玩意儿,今天见到真的,可真是好。我们不如祭司词多,除了好也说不出别的。”“既然大家觉得好,我看苎麻组的姐姐婶婶们都忙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让玥教大家如何纺布可好?”腰机的零件不麻烦,他早上就将图纸拿去给云叔他们,相信过了今天,那几位老手艺人一定能做出不少。至于最麻烦的排经面,也都已经交给玥了,他倒能做个甩手掌柜。在场的除了苎麻组的,还有负责采摘和收集枯草的,听说苎麻组明日就能学织布,另外两个组可急坏了。有个性子急的婶子憋红脸说:“祭司,我们,我们也想学。”
“想学可以,但是采摘的活儿还是要有人做。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先让苎麻组学习织布,剩下的两组负责采摘,等再过五日,就由原来的采摘组学习织布,另外两组负责采摘,如此这般轮换着做,各位觉得可好?”常念尽量顾及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不能第一批学习织布,但如此轮换却也是好法子,至少再过不久他们也能织出布来。
“祭司的法子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有个大嗓门的婶子代表大家发言。
"好,那就这样定了。”
他看了一下在场的人,问道:“还有谁家婶婶姐姐没在吗?正好大家都聚在这儿,我想将织布的事儿与你们说说。”延越的女人本就不多,加起来统共才百十来个,大家左瞅瞅右看看,发现有没来的,相熟的赶忙去叫,不到一刻钟所有人就都凑齐了。“看来每家的都在呢,正好大家伙儿对织布好奇,我便一起说了。你们也看到了,之前苎麻组采来不少的麻,如今大部分的都做成这样的麻线团。说着,他从玥身边拿起一个团好的麻线团给大家看。
“以后大家就是用这种麻线织布,不过因为是刚开始学习,所以有苎麻组采回来处理好。等再过些日子,就需要大家自己去采摘处理。至于织出来的布也不用交给部落,都留下来自己用。”听说这织出来的布可以自己留着,不用拿去给部落平分,各家的妇人都讨论开了。不过都是惊喜于这个决定的,毕竟自己做的东西全归自己的感觉那可真是不赖。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常念心中便有了谱,继续说道:“关于织布的机器,我已经让人做了,后面只要想织布的,都能领到一个。只不...他的画风一转:“只不过这些织布的机器是由族里的老匠人做的。大家也知道,他们有一部分人没有子女,平时分到的猎物也不及大家多,所以日子自然过得艰难些。这次给大家做织机,也不能叫人白做,谁家要了织机,就要拿出一部分腊肉作为交换,你们可有异议?”祭司说的在理,她们做的东西都归了自己,那别人做的织机自然
也没有白拿的道理。想到那些艰难度日的老人,-
一个个都大声的说:
“祭司想的好,就按祭司说的办。
看见族人脸上真诚的表情,常念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第一个摸到布的婶子开口:“既然织机我们要与族里的老人换,那玥明日叫我们织布,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让玥白白教了我们,也要给一....一点....她即不知道学费这个词也不知道束脩这个词,一点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啥。
但其他的人也都明白她的意思,都附和说:“对,我们也每家出一点腊肉给玥,不能让玥丫头白教了。见大伙是真的不把玥当奴隶看,常念心里也替玥开心。他是让自家的奴隶与别的奴
不同些,
但是这三人能得到族人的尊重,没有一人全是因为他是祭司的原因。
正式因为他们的努力和能力被族人看到且信重,才会让大家一
点点忘记了他们奴隶的身份。
“你们的意思是想给玥教一些学费对嘛?”
“学费”一词出口,大家都觉得贴切,然后一起应道:“对,是教学费。
“学费就不必了。”常念拒绝了这个的提议,而后解释说:“玥是我选出来教
家如何织布的,这是我身为祭司的责任,所以不必教什么学费,你们瞧见那些跟着我学医识药的学生给我交学费了吗?”婶子们想想,这倒是真没有。
“不仅是织布,后面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比如识字、比如怎样将饭做
的更好吃,比如学会了织布以后要如何把布做成衣裳。到时候也不需要拿东西交换,只要你们好好学,然后把日子过好了,纵使是以后见到了城里的人,也能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比他们还好就成。”常念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各位眼睛里都闪着光。
“祭司大人,我们真的能比城里人过的还好吗?”一个额头有些宽的婶子小声的问。
常念侧头看厉,“厉,你对城了解的多,不知道城住的地方怎么样?”
厉不像常念脸上时长带着笑,即使是面对一群妇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因着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线条的衬托,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他淡淡开口:“去年来的游商提过,城中的人大多数居住在木屋之中。比起我们盖的房子,木屋冬日会漏风,即使外面裹上皮子里面依然还会觉得冷。他们不能再屋内做饭,最多燃个火盆。而且不比我们吃的细盐,城中的人吃的依旧是粗盐。”厉说的并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将一部分的事实摆出来。
听到城里的人还没见过房子,没吃过细盐,一群女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得亏祖神庇佑,派来了祭祀大人福泽延越,让他们过上了比城里人还要好的日子。
晚上,妇人们的伴侣建房回来,她们便把今日发生的事儿说了。听完后,建房的汉子们也都一个个在心中默念祖神庇佑。等人都散了,厉才把手伸到常念面前,“再给我看看。”
常念发现了,厉对这些新鲜事物十分好奇,只是他平时伪装的太好。想来也是,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还在小心地用自己的触角探索世界。某只小狐狸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看什么?”
厉抿了抿嘴唇说:“会将东西变大的那个。”
常念从小竹篓厉拿出新磨好的凸透镜镜片,举高了问:“你说这个吗?”
见他拿了出来,厉一只手把人拦腰抱住,另一只手去把镜片夺了下来。
常念.....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自己是小鸡仔的错觉。
今日下午,厉陪他一头扎到了旧窑里琢磨做玻璃。他之前尝试过做玻璃弹珠,可惜出品的东西太劣质。今天他总结了一下,想尝试提高玻璃的纯度和强度。想提高纯度,那选的沙子中就尽量不要有杂质。而想提高强度,现在能用的办法只有淬火法,就是将刚烧好的玻璃快速降温冷却,从而使其内部产生压缩的应力,来提高玻璃的强度和韧性。以现在的条件想快速冷却成型不大可能,只能尽量降低玻璃温度,而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冷水降温。至于能降成什么样,只能爱什么样什么样了。好在现在制出的玻璃多用于建房,强度也不需要太高,如果不耐造坏了,再换新的便是。
后面他们要去找铁矿,自然也要碰碰运气看一看这附近有没有硝石矿。毕竟他记得以前小说里面写着,穿越的人多少都有点幸运buff,没准就让他遇到硝石矿了。有了快速冷却玻璃的方法,到时候建大棚也就多一些成算。常念之前吩咐申这次回来带一些盐湖周围的沙子,正巧那会儿庚和盛在,便让他们去带一些回来。或许是两人没再旧窑见到人,便找到部落这里。他们过来时,正好见着首领揽着祭司的腰,然后抢他手里的东西。盛不如庚心思灵活,还要去找祭司说事,庚见状翻着白眼把人拉回来了。
“诶,你拉我干啥?”盛还一脸不服气的问。
庚无奈的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先跟我过来。”
虽然现在盛无比感激祭司,也很听祭司的话,但只要是庚说的事儿,他依旧不会拒绝,遂乖乖的跟着庚离开了。至于为啥首领会抱着祭司,盛觉着可能是关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