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桂芬的话之后, 桑彤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内心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愤怒，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您说的管教的意思是，口头上的训斥, 还是说您的女儿对您的孙子动手了？”桑彤再次问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 桑彤觉得自己大概是理解错了。
“也不算是动手吧，就是有时候吓吓孩子，下手也不重，看着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过两天就消了。”陈桂芬说道,
桑彤：……
她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一个巴掌打在大人身上可能没什么, 但是小孩子细皮嫩肉的, 同样的力度下去, 可不是说接受就能接受的。
可是在陈桂芬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是让桑彤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桑彤回头看了一眼叶瑾宸, 眼神有些无奈。
“管教孩子不是像您说的这样打骂才是管教。”桑彤开口说了一句。
“哎呀，我们家阿耀不听话得狠，要是不对他严厉一点, 根本就震不住他……”
陈桂芬并没有把桑彤的话放在心上，打孩子这件事情她也是过来人, 所以并不觉得李云丽做的有什么不对的。
陈桂芬的态度很明显，孩子打了就打了，多大点事情,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面对眼前这个上个年纪的大姨, 桑彤多少是有点明白李云丽为什么会打打孩子了, 估摸着他们三姐妹也是被陈桂芬从小打到大的，言传身教，之前自己经历了什么，也理所当然的施加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也难怪陈耀小小年纪就喜欢往外面跑……
***
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回到单位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的时间，八组的人这会儿也到齐了。
“我先说一下，死者李耀，年龄五岁，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死因是窒息死亡。死者的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身上有多处外伤，腿骨骨折，肋骨断裂，心脏消失，伤口有缝合的痕迹……”
张为民站在众人的面前，一一将死者的信息道出来，每说一句，众人的心情就沉重了一分，不管怎么说，陈耀都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可是他却是被殴打虐待掐死的，甚至死后连心脏都被挖出来了。
“这个凶手还是人嘛！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丁健修越听越愤怒，一拳捶打在了桌子上，似乎这样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桑彤的心情也是极为沉重，一个孩子如此惨死，这已经不是一般恶劣的凶手了，简直就是恶魔。
等到张为民说完，桑彤接收到了叶瑾宸的意思，站起来走到了前面。
“李耀的母亲，李云丽，今年二十九岁，她跟李耀的父亲是相亲认识的，男方家庭较为简单，无父母赡养，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一家三口人一直都生活得不错，不过几年前她的丈夫与父亲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两个人都没有活下来。”
“李云丽对这个孩子还是可以的，没少花钱给他报各种特长班，各种玩具衣服也没有少买，但是在对待孩子的管教方面，有些过于偏激，经常打骂……”
“李云恺是李耀的舅舅，他对自己的这个亲外甥也是不错的，逢年过节会带着外甥外甥出去外面各地旅游。”
“李云乐是家中家中最小的一个，单是跟李耀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李耀这个孩子，因为家里管教的方法不太对，所以并没有往好的方面走，反倒是走向了越来越歪的路，平时在外面闯了祸，李云丽就是一顿毒打，但是要是外面的人不找上门来，李云丽几乎是放任李耀自由生长。
李耀曾经打碎了李云乐的昂贵化妆品，但是李云丽并没有对李耀说什么，反倒是骂了一顿李云乐，大概的内容就是李云乐现在读书上学花的都是她跟老二的钱，她的孩子打碎了李云乐的东西那就打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李云丽每次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她是打从心里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外甥侄子。
现在有两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李家人内部作案，三姐弟跟外婆都有可能是作案嫌疑人。还有一种是外部人作案，李耀梦游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偷孩子的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而且李耀是一挨打就喜欢往外面跑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跑的不见了，李家人怕担责，所以编造的谎言，桑彤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家长监管不当的案子。
晚上八组的人都在一块儿看监控，小区周围所有有监控的地方，他们走跑遍了，这会儿得一点点的看。
他们所在的小区人口密集不说，围墙也并没有围严实，像李耀这么大的孩子，是完全有可能钻过栏杆，跑到小区外面的，所以也不能完全将目光放在小区大门口的监控上。
根据监控显示，下午五点，陈桂芬带着李耀走进了小区的大门，八点的时候，李云丽跟李云恺姐弟两人进入小区，九点半上完晚自习的李云乐也进入了小区，然后小区大门的监控就再也没有见到这家人的出现。
然后就是早上六点，李云恺是第一个出现在监控内的，七点的时候李云丽跟李云乐一起骑着电动车出了小区，七点半的时候监控里就看到陈桂芬匆匆忙忙奔跑的身影。
通过对外围的监控调查，并没有捕捉到李耀的身影。
一个五岁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从家中消失，又在第二天的早晨早晨被人抛尸在了湖里？
***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桑彤发现自己似乎被捆绑住了，手上有强烈的禁锢感，她挣扎了两下，发现根本就挣脱不开，嘴里还被塞了东西，让她想要呼救都不能。
桑彤心底有些慌，她不是在局里看监控么，怎么被人绑成这样了？
桑彤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感受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她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微微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有光亮的地方凑了过去。
外面刺眼的光芒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扎眼，她眨了眨眼，这才让自己适应了一下外面的的光芒，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正交缠在一起。
好家伙！这是她能看的么！
她本意是想要立刻收回视线，只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女人的面容，可不就是李耀的母亲李云丽！
在看清面容的瞬间，桑彤猛的惊醒，整个人几乎是从从桌子上弹起来的，愣了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
意识逐渐回笼，桑彤这才想起来刚刚梦中的内容。
如果她想的没有错的话，她应该是梦到了李耀，被捆绑着塞进柜子里的李耀，而柜子的外面，他的母亲正在和另外一个男人翻云覆雨。
桑彤的脸色极为难看，如果她梦到的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那她大概知道李耀为什么经常被打了。
桑彤正准备站起来冲一杯咖啡，其他同事的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一直这么盯着监控看，眼睛也是会疲劳的，而且这个点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间点。
走到饮水机旁边的时候，才看到那儿已经站了个人，可不就是叶瑾宸，他这会儿端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还没走近，桑彤就闻到了一阵咖啡的香气。
桑彤也没有多说什么，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撕了两包速溶咖啡全部都倒在杯子里，接了热水，搅拌搅拌，闻着味道确实不错，就是喝起来跟刷锅水一个味道。
“如果实在是困了就去休息，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休息不好效率更低，不如睡会儿再回来。”
桑彤这会儿用勺子搅拌着咖啡，还在想着梦中的事情，多少是有点走神，听到叶瑾宸这么一说，导师让她回了神，看着身边正在冲洗杯子的叶瑾宸，桑彤突然开口问道。
“队长，李云丽有没有可能有个情人？”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叶瑾宸将清洗过的杯子倒扣在沥水篮里。
“李云丽的老公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她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桑彤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就算李云丽真的有了新的对象，跟李耀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不一定，黄平昌就不想要孙玲跟着她母亲进门，所以他跟孙晓珍的婚事黄了。孙晓珍是本来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黄平昌加上还得靠孙玲给她赚钱所以才没有在一起，但是万一黄平昌条件又不错，能给孙晓珍更多，孙晓珍还真不一定会拒绝。”
为了小三杀了自己亲生孩子的人也不是没有，桑彤觉得自己做了这个梦就一定有它的道理的，只是她想不通。
“现在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叶瑾宸对着桑彤说道。
桑彤：……
好吧，她这好像是被批评了。
桑彤虽然喝了一大杯的咖啡，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撑过一整夜，毕竟是冬天了，晚上格外的容易犯困，她回去睡了个不算长的觉，早上几乎是靠着庞大的意志力才从床上怕了起来。
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是哈欠连天的，精神肉眼可见的的U币算好，倒是叶瑾宸，一夜没睡了，这会儿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也只有队长的身体是铁打的。”乐奇文一大早上就来了个彩虹屁，压根没人理他。
“昨天监控看得怎么样了？”叶瑾宸问了一句。
“我这边没什么发现。”乐奇文摇了摇头，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消息。
“行李箱呢？有查到相关消息吗？”
“没呢，不是什么大牌的行李箱，昨天下午我们就在周边的商场查过了，现在正要过年放假，买行李箱的人多了去了，根本就不记得谁是谁。”
得，一条线索又断在这里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李家没有出现过的三妹，李云乐。
“她来干什么？是来提供线索的吗？”乐奇文问了一句。
桑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许然这会儿已经去见人了，他们等着就完事了。
桑彤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困啊累啊，冬天就容易提不起劲儿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叶瑾宸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桑彤，一号屋。”
“来了！”桑彤应了一句，她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快速拿上东西就跟了上去。
叶瑾宸走的挺快，桑彤小跑着才跟了上去，着急的问了句：“队长，怎么了？”
“李文乐来举报说是她母亲把李耀打死的。”叶瑾宸快速的报出一条信息。
“啊？”桑彤没反应过来。
还不得桑彤多问，目的地就到了，她只好收回了满腔的问题，默默的跟在了叶瑾宸的后面。
桑彤是第一次见到李云乐，其实说实话李家的三姐弟长得都不错，李云乐不是那么像李云丽，但是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是我们特调组的队长叶瑾宸，你要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可以跟他说。”许然向李云乐介绍道。
“队长你好，我是李云乐，我是来举报我的母亲的。”李云乐哑着嗓子说道。
“没事，别着急，你慢慢说。”叶瑾宸平稳的声音传来，原本有些情绪不佳的李云乐抬头看了叶瑾宸一眼，仅仅是一眼，小姑娘就微微出了出了神，随后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把你知道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叶瑾宸给小姑娘重新端了一杯温水。
“谢谢……”对方接了过去，忍了几秒，再次开口。
“其实我这次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过来的，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外甥，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人，做出这种决定我真的很痛苦。”李云乐说着说着，眼中就泛起了泪光。
“前天晚上九点半，我下了晚自习准备回家的，你们知道我住在我姐姐家，他们不怎么在家里开火，我有点饿了，所以就去找我妈想让她给我做碗面，可是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骂声。”
“李耀这个孩子熊得狠，又不听话，我以为是我妈终于硬气起来了，想要管孩子了，可是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看到她狠狠的打了阿耀一顿，然后还说不给他饭吃，说他是拖油瓶害人精。”
“阿耀都已经被打的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我妈还不停手，拿着拖鞋又是一顿打，我当时看不下去就走了，没想到阿耀会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
说着说着，李云乐就哭了起来，似乎对侄子的死备受打击。
“那你没想过要阻止你妈吗？”桑彤问了一句。
“我以前阻止过的，可是我妈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当时我就被打的眼冒金光了，在我们家，不是我妈说了算就是我大姐说了算，我要是上前拦着，阿耀就被打的更严重。”李云乐有些无奈的说道。
桑彤：……
合着她之前就没有猜错，李家真的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好的。
陈桂芬的想法其实很矛盾，一方面因为李耀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所以对他有点感情，加上是跟着自己长大的，亲近也是自然的。
可是另一方面，陈桂芬又有点讨厌这个孩子，当初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她的丈夫跟女婿就遭受了车祸死亡了，陈桂芳老是觉得李耀是个扫把星下凡。
李耀要是听话乖巧一点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喜欢闹腾的孩子，年纪大了本来就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所以也会跟李云丽一样，对孩子一顿打。
李云乐说的跟跟陈桂芬说的可就有点出入了，陈桂芬说孩子八点钟就去睡了，自己再屋子里面玩斗地主什么的，声音很大什么也没听见，要是李云乐说的是真话，那她之前所说的极有可能都是假话。
现在孩子没了，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肯定是要要追究责任的，所以陈桂芬直接把打孩子的这件事情安在了李云丽的头上，这是亲母女能做出来的的事情？
在李云乐的口中，陈桂芬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他们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李云丽最终也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对李耀也是没有一点手软。
“你们三姐弟平时关系如何？”桑彤换了个问题。
“我们？我们还可以，大姐就是很忙，顾不上那么多，二哥稍微能说上点话，但是我其实有些怕我二哥的……”
李云乐自己也不太确定孩子的死是不是真的是陈桂芬下的手，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陈桂芬失手杀死了李耀也是有可能的。
“李耀平时在家很调皮捣蛋？李云凯不是挺喜欢他的，就不管教一下？”桑彤又问。
“阿耀那也算不上是调皮捣蛋，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吸引我姐的注意力，但是我姐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他。我哥……我哥确实对阿耀不错，可是阿耀不是很喜欢二哥，所以二哥平时都是惯着阿耀的，属于是那种溺爱了，更别说是管教方面……”
李云乐后来是哭着走的，估计也是心情很沉重。
桑彤看着女孩离开的身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记录，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是陈桂芬做的吗？”桑彤将手里的资料交给叶瑾宸。“陈桂芬没理由挖了李耀的心脏，这说不通。”
“难道你关注的点不应该是为什么李云乐会来举报她母亲吗？”叶瑾宸并没有回答桑彤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李耀是她的亲人，陈桂芬也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母亲，大义灭亲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人都是自私的。”叶瑾宸说道。
“队长的意思是……”桑彤看向叶瑾宸。
“李家的三姐弟跟母亲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不然也不可能三姐弟一块儿住，让母亲去一边住。不要忘了，李云丽打孩子是跟谁学的。”叶瑾宸淡淡说道。
“李云乐恨她的母亲？”这个念头瞬间从桑彤的脑子里面蹦了出来。
这一回，叶瑾宸点了点头。
“所以她说的话不能全信。”
李云乐要是真的想报复母亲曾经虐待过自己，她极有可能提供假线索。
可是这种事情，桑彤不敢想，李云乐不过也是个跟孙玲一样大的小姑娘啊！不对……孙玲都已经联合李健李健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陈桂芬对三个姐弟都不是很好，三人有没有可能联合起来把锅推给陈桂芬？”桑彤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所以，你现在有凶手的结论了吗？”叶瑾宸朝着桑彤问了一句。
桑彤愣了愣，突然被问，有些茫然，但是……
“我明白了！凶手就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个！”如果李云乐没有来，那他们可能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到处找线索。
可是李云乐来了，这个案子的指向性突然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原本外人作案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可是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家庭内部成员作案，不然李云乐完全不用跑这么一趟。
她来了，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变了。直接将家庭内部成员作案的嫌疑值拉到了最高。
***
李云丽昨天的状态不是不是很好，桑彤跟叶瑾宸几乎没有跟她说上过一句话，所以两人打算今天再去见一见李云丽。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到的时候，李家四人竟然全部在李云丽的家中，一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这看着似乎也不像是关系很差的样子。
大概是没有想到桑彤跟叶瑾宸会来得这么突然，屋内的四人都有些稍显意外。
这个时候站出来的还是李云凯，他现在就是家中的主心骨，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是想来找李云丽聊聊。”桑彤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姐她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问我吧。”李云凯回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李云丽，从头到尾李云丽的视线都没有挪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