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周立新后, 祝成蹊就准备去大队部给祝明安去电话。
上回他就说快要考试了,又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考完没有, 到底什么时候放假。
周立新亦步亦趋地跟在祝成蹊的身后, 要不是现在天冷, 每吸的一口都是冷飕飕的空气,他怕是都要把脸给笑烂了。
等祝成蹊把电话挂了, 等祝明安回电的时候, 周立新就着急问了,“喜宝,电话里咋说的?”
这时候的电话没有那么多隔音, 更何况周立新离得还很近,肯定听到了内容, 但祝成蹊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提这些, 而是道:“那边说会通知我哥, 但是我估计我哥没这么快回电话,叔,我们也不能干等着, 要不然就趁这个时间把大队部现在存的一些草编检查一下, 回头找机会搬我那儿去吧。”
周立新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但毕竟涉及到他小儿子明年工作的事情,他又干干一笑, 搓着手说:“行,去整理草编, 我去就行了, 你就别去了, 你歇会儿。”
祝成蹊没听他的,和他一起把这段时间存的草编快要全部收整完的时候,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周立新第一个蹦起来往屋里面跑,祝成蹊跟在他身后。
等她人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周立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边又要抽空盯着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急得不行。
她走过去接起来,确实是祝明安。
祝成蹊冲着周立新点点头,算是安抚,然后才和电话里的祝明安沟通。
等和祝明安确认了具体过来的事情后,她就听见祝明安比较含糊地问道:“你那收音机最近怎么样?信号还好吗?你上次说的还收到过吗?”
祝成蹊说:“最近没有,但我回家那段时间收到过。”
祝明安捏着听筒的手掌微微用力,眉心再一次收拢在一起。
但传达室这边人来人往的,他也不敢说多或者漏别的情绪,就尽量平稳道:“那等我过去后给你修一下。”
祝成蹊说好,想着祝明安的身体状况,又提醒道:“我们这边冷,你多带点厚衣服,还有你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祝明安:“挺好的,你给的鹿血酒很有用,我最近身体越来越轻松了,所以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祝成蹊这才又问了他有没有和家里说过来这边的事情,得到还没有说后,祝成蹊就说她来打这个电话。
电话才挂断,周立新眼巴巴地开始问了,“喜宝啊,你大哥咋说的?我听你说话的意思是要过来是吗?”
祝成蹊点头,“对,但他们还要过两天才考试,再除去路上耗费的时间,怕是还要再等等,所以叔你也别急。”
周立新连连点头,“不着急,我不急。”
但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回应也明显精神发多了。
说完了,又想到什么,拽着祝成蹊正要继续打电话的胳膊说:“喜宝,我刚才好像还听见你大哥说啥鹿血酒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你大哥身体不好是吧?你把我给你的鹿血酒给他了?”
祝成蹊点头,“对,我觉得有用,上次回家的时候就给我大哥拿了点让他尝尝看。”
周立新就道:“你大哥也觉得有用?”
祝成蹊又点头,“他说有用。”
周立新立马一拍大腿,笑的更开心了。“那我还给你们泡,正好这再过段时间也该再进山一趟了,要不然等雪太厚就不好进了。”
“到时候我让民兵队的多打两头鹿回来!多泡点!”
祝成蹊笑眯眯地应下,“好啊,那我也提前谢谢叔你了。”
周立新大手一挥,“这有啥好谢,咱俩谁跟谁啊!”
又想到祝成蹊还要打电话,周立新就又说:“我不打扰你了,你给家里打电话吧,还剩下那点草编我自己去收拾了。”
说完也不等祝成蹊说什么,主动乐滋滋地出去了。
祝成蹊又往方淑红他们厂里面拨了个电话。
方淑红的速度比祝明安快多了,没多会儿就把电话回了过来。
照常还是一番问候,互相说了最近的情况之后,这才问起来:“妈,祝明东的案子最近查的怎么样了?他们的判决结果出来了吗?”
方淑红原本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就听见她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判了,他这又是混黑市又赌博,还乱搞男女关系,虽然够不着毙了,但是也被判送西北改造去了。”
“那也挺好的,你怎么还这么生气啊?”祝成蹊不解。
方淑红生气是因为祝明东的判决下来后不服气,加上这时候又突然知道了他的身世问题,明白祝明萍之后不可能捞他了,就想要拖祝成蹊下水,把他之前在黑市卖铭牌儿和祝成蹊合作草编的事情给供了出来。
这事儿虽然是祝成蹊算计的祝明东,也没想要真的和他合作草编,但是祝明东不知道啊,说的信誓旦旦的。
且那个铭牌上还刻有祝明东的名字,确实能证明是他的东西,就算证实不了祝成蹊参与了他说的草编生意,但市里面肯定少不了对祝成蹊的一番排查。
更何况市里面这次动作还挺大的,所有都是从严处置,虽然他们相信最后肯定查不出来什么,因为祝成蹊就是没有做过私下的买卖,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会给她以及祝明萍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他们再一次见识到了祝明东骨子里的恶,一个个都被恶心的不行。
不过好在市里面仔细排查从黑市收缴的那些东西后并没有发现祝明东卖掉的铭牌,加上草编生意本就是祝成蹊一手促成的,且市里面又联系了林川,得到了林川的保证说祝成蹊肯定没问题,又有祝明东身世问题的佐证,这件事才算是揭过去。
方淑红还一脸奇怪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我以为你这时候打电话,是知道了这件事呢?”
祝成蹊摇头,“不知道啊,没听说,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
方淑红:“就这两天的事儿,你姐昨天下班回来才说事情过去了呢。”
祝成蹊就道:“我最近一直待在村里面,没有去公社,书记平时也忙,可能也没时间专门和我说这件事,所以我还不知道,我下次去公社的时候再问问我们书记吧。”
方淑红说好,还道:“没想到你们书记人还怪好的,你姐还说要不是你们书记给了保证,市里面肯定还要你配合调查呢,所以你到时候记得谢谢他。”
祝成蹊:“我知道,放心吧。”
然后又问:“对了,找人的事儿怎么样了?大姐夫那里有什么进展吗?”
方淑红又开始叹气,“还在找,主要是当年那些小将冲了火车站,像现在资料不好找,所以他现在一边找资料,一边联系以前的工作人员,倒是找到了一些火车信息,但具体的还要慢慢筛。”
祝成蹊就安慰她:“不着急,慢慢来也好,不容易出错。”
之后,她才又说起来祝明安放假不回家,来这里的事情。
祝成蹊知道方淑红爱操心,尤其是祝明安的身体一直是她的心病,就说:“我这主要也是大哥在我这里呆段时间说不定比家里更养身体,而且我们村现在来了两个医生,其中一个的祖上还做过太医,我也想让他给大哥看看,我们大队长刚才还说过段时间再泡点鹿血酒给我们,所以你就别操心他了,说不定等大哥再回家,这身体都能好大半了,就像我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就好很多了。”
方淑红一开始听着都时候确实有些不放心,但听到最后,嘴角都要合不上了。
但她还是忙不迭地确认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而且大哥这半年没和你们说过他身体情况吗?”
方淑红就道:“打电话或者写信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自己情况越来越好,但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我这不是怕他报喜不报忧吗。”
祝成蹊:“放心吧,我看过几次,是真的在变好。”
方淑红才吁了口气说:“那行,那我就放心多了。”
“回头您把这事儿和我爸也说一声,让他和机械厂的领导们也知会一下,让领导们别着急催着我哥回去上班了。”
方淑红再一次点头,“这个肯定的,而且那些领导们也能理解,不会催的。”
之后又说了些家常的闲话,才挂断电话。
祝成蹊从储存器里面拿出来之前去黑市时候发现的铭牌,“啧”了一声。
她之前跑宁市黑市虽然是为了捡漏,但是在发现这个后,也顺势换到了手。
只是因为这时候不好拿给方淑红他们,所以她才一直留着。
还想着等过些年再找机会给方淑红他们。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帮了点小忙了。
虽然她从来没觉得就一个铭牌儿能当什么证据,但能少点麻烦也是好事儿。
祝成蹊又把铭牌儿放起来,去找周立新。
周立新那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和周立新一起把最后一点整理好,说:“等天黑其他人下工后,我再搬回去。”
周立新摆手:“不用你,你先回去吧,我回头给你送过去,你这小身板也不好背这些。”
“倒是你回去后再帮我看看杨爱玲啥情况,好点没有?再问问她想没想起来是谁害的她?”周立新咂摸着嘴角,“她要是看见是叶知意害的她该多好,这样就能把叶知意给弄走了,我也少了一桩心头病。”
祝成蹊对此并不抱希望,但是杨爱玲已然换了个更加有阅历的芯子,就算按照原来的剧情,她都没少找叶知意麻烦,现如今她被叶知意坑的更惨,心里面估计更恨了。
祝成蹊倒是比较想看杨爱玲之后怎么撕叶知意。
这也是她没着急让周立新一定现在就把叶知意弄进草编厂的原因。
万一如今的杨爱玲的战斗力更厉害,从而引发对他们更有利的现状呢!
她点点头,“我会问的。”
周立新看着外面又开始飘雪花了,就说:“那你快回去吧,等下雪下大了又不好走了。”
等祝成蹊到知青点的时候,原本细小的雪花越变越大,又有了满天飞撒的姿势。
她拍掉脑袋和身上沾上的雪花,又跺了跺脚,才走到杨爱玲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杨爱玲扶着脑袋过来开门,看见来人是她后,主动让开空间请她进来。
大冷天的,祝成蹊也不好叫杨爱玲开着门散了里面的暖气,还是进去了,但是拒绝了杨爱玲倒水的动作,说:“杨知青不用这么客气,你突然对我这么客气,说实话我还有点不太习惯了,我就说两句话就走。”
杨爱玲自昨天醒来后就慢慢梳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到今天,虽然没有完全理顺,但是也差不多了。
其中最叫她气愤的就是这辈子竟然因为叶知意和程玉颜举报的事情被迫下乡了。
还是东北这种一年有半年是冬天的地方。
这还不算什么。
她属实没想到这辈子的自己竟然这么蠢,才下乡的第二天就被叶知意算计了,直接口出狂言,得罪了大队长这个现管。
后面她又陆陆续续被叶知意引导着几乎把知青点很多人都得罪了,尤其是眼前这位如今在村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的祝成蹊更是没少被她刺激过。
尤其是想起来这辈子都她竟然还因为气愤叶知意他们而不敢反抗,就私下里干了偷钱和举报的事儿,她就更是两眼一黑。
她上辈子留在了城里面,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的乡下生活,又有父母照拂,也算平顺度过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愚蠢且手段浅薄的时候,以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导致现在村里面也没什么好名声,还时不时被村里面的小孩子编顺口溜笑话。
杨爱玲只要一想到这些烂事儿,尤其是现在村里面的人几乎已经认定的她的小偷身份,就恨不能把这辈子或者说年轻的时候这么愚蠢的自己还有叶知意这个害人精捶死,但现在已经这样了,且她如今的身体也不行,所以只能暂时忍着,先把身体养好才行。
然后再收拾叶知意他们,顺便想办法回城。
虽然几年后会恢复高考,但她上辈子都没能考上大学,这辈子都这么大年纪了,那些知识更是忘的一干二净,高考回城是不要想了。
更何况她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在这样脏兮兮又恶心的乡下待了,根本等不到恢复高考那时候。
而且明年还会有大下乡,这时候要是不想办法回去,之后恐怕更回不去了。
杨爱玲就朝着祝成蹊又笑了笑,说:“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才做了很多事让祝知青看笑话了,这样吧,我给你道个歉。”
祝成蹊就看着杨爱玲虽然嘴上说着道歉,但实际上也只有嘴上,别的也没什么表示,甚至连个正式的“对不起”或者稍微的点头弯腰都没有,就也跟着笑了下。
剧情里面,这位杨知青重生后特别看不上年轻的自己,觉得这辈子都自己特别的蠢,但是纵观她后续做的事情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反而还被叶知意发现了身份问题,成为了第一个被献祭的对象。
祝成蹊之前还想她好歹上辈子活的够久,也算经历不少人情世故,不应该这样的。
但现在见她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倒是明白过来了。
有一种人的骨子里不自觉地信奉着自己高高在上,更何况她还多活了一辈子,现在的思维是上辈子的长辈思维,有着国人典型的“吃的盐比她这样的小年轻吃的米多,过的桥也比她走过的路多”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位重生后的杨爱玲肯定也没觉得自己这样轻飘飘的一说有什么不对,或许还觉得给她这么一个小年轻道歉有些丢脸呢。
毕竟她身份和年纪摆在那儿呢。
“没想到杨知青伤了一回竟然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竟然还能听到你开口说抱歉,真是太稀罕了。”
这么稍微刺激了一句,祝成蹊也不给杨爱玲反应都时间,又继续说:“杨知青就不用和我客气了,我就是听队长叔的意思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了?另外也是队长叔让我问你到底有没有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杨爱玲见自己都道歉了,但祝成蹊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但形势比人强,她现在所处的境况不好,就只能忍耐下来说:“没想到大队长这么关心我,不过我现在脑袋还很疼,有些事情还没完全想起来,暂时还真不知道是怎么摔倒的。”
祝成蹊:“那行,那我就不多问了,杨知青你好好休息,等回头你想到了就和队长说一声,不管是你自己摔的还是绊倒的,都要说一下,毕竟因为你受伤的事儿,魏迎光他们都被罚挖河沟去了。”
杨爱玲这两天脑袋昏昏沉沉,除了徐、沈二人带着程玉颜他们来给她看病,其他时候也只有孟昭昭会在饭点儿的时候来稍微看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话,所以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
她下意识追问:“魏迎光他们都被罚挖河沟了?哪些他们?都有谁啊?”
“孙二花家里的那些人,魏迎光还有程知同。”说着,祝成蹊笑了,“不过叶知意也在,但是她不是被罚过去的,而是主动要过去无偿劳动,说是要弥补之前的过错。”
杨爱玲本来因为听见魏迎光他们被惩罚还有些开怀,但是等祝成蹊说到叶知意之后,她的脸色就渐渐难看了起来。
直接脱口而出:“叶知意竟然还会主动干活,该不会又是哭哭啼啼让程知同帮她干吧。”
祝成蹊:“……”
啧。
果然是个不能忍的。
祝成蹊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过去看,更没有打听过,不过之前你摔倒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是叶知意第一个过去叫的人呢,要不然还不知道你这脑袋会发生什么呢,所以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和叶知意说一声谢谢。”
“另外队长叔还说叶知意有过去找他道歉悔过了,说不定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问题了呢,杨知青还是别总把事情往坏处想的好。”
杨爱玲一时间没有听明白祝成蹊话语里面更深层次的暗示,但是不妨碍她因为听到祝成蹊让她感谢叶知意以及对叶知意有悔过表现的肯定而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一会儿,杨爱玲咬着牙说:“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祝知青替叶知意说好话,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讨厌她呢,毕竟叶知意之前也没少针对你。”
祝成蹊持续微笑,“我这人对事儿不对人,而且我来乡下是搞建设的,不是给老乡们裹乱的,所以既然叶知意诚心改变,也是好事儿,是值得表扬的行为。”
杨爱玲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祝成蹊才懒得管她,继续:“这雪越下越大了,我也该回去了,杨知青身体不好就多休息吧。”
说完,打开门直接走了。
屋里面的杨爱玲直接砸了手上还拿着的搪瓷缸子,在修整的很平整的地面上砸出一声脆响。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阴着脸,弯腰把搪瓷缸子捡了起来。
没办法,屋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少了,砸了这个就真的没有喝水的了。
杨爱玲忍着怒火把搪瓷缸子洗干净,给自己倒了杯水,才端到炕上,缓缓躺下。
她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该死的叶知意。
私下里干了那么多害人的事儿,尤其是把她一点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就想凭着找医生这点儿小事儿就来装好人,甚至就连祝成蹊这个和她不对付的都开始说她好话了,没门!
要不是因为她和程玉颜,这辈子的自己就不可能下乡,要不是因为她之前的引导和算计,更不会有这么糟糕的情况。
想要彻底抛下原来的事情,轻轻松松变好,也要问她这个受害者同不同意。
才想到这里,门口又有人在敲门,还问道:“爱玲,你在家吗?”
是叶知意。
杨爱玲心里面本就膨胀的怒火瞬间更是高昂来起来。
她眼神愤怒地盯着门口,恨不能现在就直接撕了叶知意。
但是疼的难受的脑袋又提醒她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她本不想要搭理的,但在听到门外的叶知意说来照顾她的时候,瞬间心里面来了主意。
她忍着头疼重新爬下炕,开了门。
门外风雪大的几乎迷了眼睛。
扑朔的雪花在开门的瞬间裹挟进屋里,也将身上才冒点热气儿的杨爱玲吹了个透心凉。
叶知意也在抱着胳膊跺脚,“你在屋啊,我们进去说吧,雪太大了。”
杨爱玲松手让叶知意进来,并直接下命令:“把门关上。”
叶知意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关上门后立马开始对杨爱玲表达关切。
杨爱玲忍着性子听完了,并在叶知意说要照顾她的时候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正好头疼,什么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