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雾只选穿搭就用了三天,更别提其他的事情。
他想好了措辞,设计了Plan A到PlanN,每个
计划之中又细密地设置了多个分支,不管是应对殷容,还是应对殷容的家庭,他都做好了万全之策,保证百无一漏。沈明雾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他所得到的一切,背后都有着
百上千倍的付出,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去想办法得到,在这点上,
他和殷容是无比契合的。
所以就算成功,也从来不是因为捡到了从天而降的馅饼。
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地幸运。
为什么会在人生那么低谷的时期遇到殷容呢?
殷容又为什么会选择把他捡回家呢?
如此玄妙的事件,没有原因,无从分析,他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缘分的奇妙,归咎于上天对他的恩赐。之前他还会为殷容只看中他的脸和身材而感到生气。但现在不会了,一点都不会。
他反而为此感到庆幸,甚至人生第一次也开始关注自己的脸和身材来一一
毕竟那是她喜欢的东西。
沈明雾站在镜前整理好领带,慢条斯理地选好袖扣,然后慢慢地勾起唇角。
他在练习。笑容温和,眼神平静,这是殷容喜欢的表情,但镜子里的人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他一贯习惯表情冷漠,态度恶劣,就算勾起唇角,大部分也是用于嘲笑对方的语境。
陌生是正常的。
为什么会熟悉?
这熟悉感莫名其妙地侵袭,他微微蹙了下眉,又突然发觉袖扣颜色好像并不搭配,转身便继续去挑选,没有再去细想个中深意。奶奶并没有很快地定下见面的时间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能沉得住气,在通知了殷容之后,此事沉寂了一段时日,后来还是在老林总的旧事重提之下,奶奶才像刚刚想起一样,笑着说了句“哎呀,老糊涂了”,然后立刻敲定了时间,邀请他们上门拜访。那天恰好是圣诞节。一早就能看出是个好天气,云彩被拉扯成了条絮,像天女散花一样,扔在湛蓝天空的角落,殷容早早起了床,化了妆,盛装出席。沈明雾起得比她还早。
他穿了件白色圆领卫衣,看起来有种清纯的男大气质,从厨房端出来了早餐,还有一小盒巧克力曲奇:“你今天很漂亮。是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殷容坐下来,想说回奶奶家,话到唇边,莫名其妙又改了口,道:“和朋友吃午餐。”
沈明雾从来不过问她的朋友是谁,他安静地拿水果刀削着苹果一一那是昨晚他买的平安果。
削好切成小块递给殷容,只道:“好。晚上一起过节吗?”
殷容咬了一口,很甜。她想想这大过节的,除了李舒巧那边宣传活动搞得辛苦一点,她自己晚上倒也没什么事情,于是欣然应允:“好呀。”又笑眼弯弯地问他:“怎么,你给我准备礼物啦?
“嗯,”沈明雾道,“准备了。”
礼物当然是有。
但不仅仅是礼物。
殷容迟迟没有和他开口说回家的事情。
雪绒膏在双十二电商节中战绩斐然。
功效护肤的科普直播,加上老牌国货的受众群体,雪绒膏的翻红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如此大动干戈地改革,以殷容的野心,一个小小雪绒日化总裁的位置,绝对满足不了殷容的野心。她这一段已经或多或少地和沈明雾透露过,说迟早要坐上集团制造业板块负责人的位置。而以沈明雾对她奶奶王蔓的了解,这件事情,或许需要她“男朋友”的支持,才可以搞得定。
殷容一定会用得上他的,他清楚,也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但或许也有可能是对他不信任的缘故,怕答应了见面,反而弄巧成拙,功亏一篑,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推动此事。沈明雾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要主动破局。
林承雨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要主动破局。
他请父亲再一次联系了殷老夫人,总算如愿以偿地在这天早上,将他的银色轿跑开来了殷容家门前。他长腿交叠,斜斜靠在车旁,姿势随意,像在放松,可却一点也不能消除心中的紧张情绪。
他并不出声,只在心底里咀嚼这几个字,便觉心口酥酥麻麻,像飘在绵软云端一般不切实际。
见家长。见殷容的家长。
又飘,却也又慌。
得体地出入各种场合,向来是林承雨的拿手技,争取长辈的喜爱而已,甚至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小儿科。但他现在真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更怕他那不着调的父亲,做出一些让他不知如何挽回的事情。昨夜林承雨敲响了父亲房间的门,父子俩很难得地彻夜长谈了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有要求过他的父亲为他做些什么,也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翻来覆去地啰嗦强调一些事情。老林总刚刚还对他抱有一丝“吾儿长成”的惊喜,以为今晚是他
父子关系的拐点。等谈到最后,他只是略显
惫地挥了挥手,道:“小兔崽子,别再啰嗦了,操好你自己的心
林承雨这才起身离去。
临出门前,他轻声道了句:
"谢谢。”
老林总可能“嗯”了声,也好像没有。
然后今早,老林总的几乎和他一样早,林承雨出门时,看着他冷着脸也出了门,这才放下心。
期许已久的门被打开,林承雨眸色一亮,上前帮她拎包,露出个轻浅的笑:“早上好。”
“早上好。”殷容道。她随意地把包递给他手里。
她知晓自己今日实在美丽。肩上裹着的这条纯白披风,和这条红裙都是当年的限量款,摆在橱柜里就被她相中了,没几件,但也没卖完,因为实在是太挑人。殷容从不怕衣服挑人,她只怕衣服配不上自己。上身一试,果然惊艳,她肤色无比白皙,乌黑柔亮的卷发,浅浅的琥珀色眸子,和娇艳的红唇,将这条裙子穿出了些混血儿风格的精致美丽。林承雨道:“你今天很漂亮。
“你....”殷容差点想问:你今天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说一遍?
话到嘴边连忙咽了下去,道:.....你嘴还挺甜。
林承雨笑了笑,明媚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晃了一下殷容的眼睛
她发现林承雨今天也实在很帅气。
说不上哪里有修饰,但浑身都散发着如玉公子的气息。
林承雨开着车,殷容插空和他补知识:“我想做的职务是制造业板块负责人。跟我重复一遍一一
林承雨从善如流地开口,和她一起重复:“制造业板块负责人一
殷容又强调一遍:“OK,一定要帮我助攻,听到了没有?”
林承雨连连点头,还道:“放心。我和我爸也说了这件事情,他也会帮你助攻的。”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殷容放松下来,她有点好奇地问,“你爸爸是怎么看待这次我们一起吃饭的呀?”林承雨平静地道:“他想要帮我提亲。
..... ?!
殷容震惊:“你说什么?”
“开玩笑的。”林承雨被逗笑,喉结滚动,胸膛逸出几丝闷响,他带着笑意道,“虽然不能算是正式提亲,不过也大差不差。爸爸很喜欢你。殷容才不买账:“他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喜欢我?”
“因为我....林承雨咬住那音,转圆一下,顿了顿,最后道,“因为我把你说得很好。
他薄后轻抿,感觉自己有些大意。
只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了那句“因为我很喜欢你”。
这可不是林承雨心目中的告白场景。
他所设想的告白,应当盛大,浪漫,庄重,给到殷容足够的尊重和惊喜。
而不是这样开着车,随随便便地说出口,像一句并不认真的、马上就会被抛诸脑后的玩笑话。
殷容轻哼了一声,她转头望向窗外,嗓音凉凉:“什么叫你把我说得很好?你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对。”林承雨笑道,“我只是重复事实而已。”
车子一路驶向云书公馆。
高中时期被校广播站洗脑的音乐,到了如今仍深深烙在潜意识当中,响起一段前奏,她就能跟着熟悉的曲调,回忆起歌词来。殷容发现,林承雨的车里从头到尾播放的都是五月天的专辑。
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你总是微笑的/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
他们一路再无话,安静地开到了云书公馆,佣人已经在门口接。殷容熟门熟路地打了招呼,都准备进去了,这才回头看到林承雨雨在车子后备箱忙活,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礼,他正一袋一袋地往手上套。
殷容简直无语,她蹬着高跟鞋几步走过来,胳膊肘戳他一下,蹙眉小声问:“你搞这些做什么?倒像是真的来提亲。”旁边的佣人想帮忙,被林承雨拒绝了,他已经整理好拎在手上,跟殷容道:“车钥匙在我西裤袋里。殷容震惊地看向他,他温和地看向殷容,大眼瞪小眼,佣人左右疑惑地看向他们两个。
殷容最终在佣人的视线里败下阵来。她伸出手,林承雨极为自然地朝她的方向转身,身子离她极近,小声道:“帮帮忙。不是说好了帮我演戏?”谁帮谁也说不清楚。总之殷容伸手去他裤袋里拿到了那个车钥匙,他的西裤很有垂感,锋利,她的手凉,伸进去够感受到他大腿上的体温,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殷容锁了车,林承雨已经将所有的东西腾挪到一只手中。
别墅的英式铁艺大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林承雨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殷容没来得及挣脱。
或许是因为脑海中那仍然在无限循环着的歌。
不是五月天的原唱。
而是毕业那年,身边的男人一一那时还是少年,在KTV拿着话筒唱的。
林承雨唱歌从来都是公认的好听。音调准确,声音有磁性,又清澈,唱情歌尤其让人心醉神迷,字字撞入人心。而且歌路宽广,什么歌都能唱上两句,从来都不会跑调。却也有过那么一次意外。
是在那个晚场包房里,歌声喧器,灯光很暗,在头顶闪闪烁烁,他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忽明忽暗之中,两人手指不小心在沙发上相触。是不小心,还是他故意靠近?
她没搞清楚,但也没有刻意去收回自己的手。
林承雨一向无敌的音准就在此刻发生飘移。
殷容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唱的:
在无声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我怎么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
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星星在闪烁/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