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忌心头一震，便听高子愈道：
“我和残余的兄弟们，一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一边奢求能找到主人你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两百多年，我不小心暴露行踪，还是被姜洛神的党羽找到了。”
“我与一名红袍男子战了一场，但我不敌他，重伤后逃遁至兰月大陆。”
红袍男子？
封无忌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身影。
轰！
他用元力勾画了一道人像。
“可是此人？”
正是当日在龙渊王城，那残害司空飞羽，毁灭了半座王城的炼虚境强者。
高子愈眼里闪过一抹恨色，怒道：“就是他！”
“可恨我技不如人，被这厮重伤。”
“主人，你为何知晓此人？”
封无忌想起飞羽临死前的模样，心里骤然一痛。
他两世为人，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没有护住飞羽，也没有护住王城百姓！
封无忌杀意纵横，怒道：
“此人，我遇到过！”
“我必将他……千刀万剐！！！”
高子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无比强烈的仇恨，大概猜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黯。
沉默片刻，封无忌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问道：“你到兰月大陆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重伤之下胡乱逃遁，不小心被卷入空间乱流，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洞窟。”
高子愈叹息道。
“洞窟？”
“不错，这座洞窟里有一尊……大魔的遗蜕！”
“以及它留下来的，种魔大法，和惊惶魔树的种子。”
封无忌沉声道：
“这大魔是何等来历？”
高子愈摇头道：
“具体我不清楚。”
“从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中，只透露它来自地狱！”
“这尊大魔的意思是，地狱曾发生一场动乱，他趁乱夺得了无间天煞珠的一部分。”
“并且以未知手段，从地狱破开空间，来到了兰月大陆，那座小地狱，便是这尊大魔的手笔！”
封无忌瞳孔一缩：
“这珠子，是它带出来的么……”
“对，大魔最终选择将小地狱，以及天煞珠的碎片，放在夺魄谷。”
“后来它不知为何，又选择去了枉死地狱，并偷盗出惊惶魔树的种子！”
“只是这一次，它没那么好运，受了重伤。”
“勉强逃回人界后，便死在洞窟内，它不甘就此陨落，才将这些事记载了下来。”
听到这里，封无忌眉头蹙起。
他想起吞罪兽，以及那些被培植出来的地狱饿。
“如果一切都是这尊大魔所为……那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为何，一想到壁画上进化到最后的地狱饿，封无忌就有些不安。
“我那时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在看到大魔留下来的东西后……”
高子愈说道。
封无忌摇了摇头，叹息道：
“所以你就选择修炼魔功？”
高子愈神色复杂，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渴望强大的力量，去找姜洛神复仇！”
“既然种魔大法，能让这尊大魔都如此殚精竭虑，不惜多次冒险，必然极为不凡！”
“于是，我按照大魔遗言，带着惊惶魔树的种子，在两百年前，来到了夺魄谷，找到大魔放置的天煞珠碎片，借用其功效，一边促使惊惶魔树成长，一边修炼种魔大法。”
“可我却高估了自己……”
他惨笑道：
“种魔大法是以惊惶魔树的种子为载体，将其炼化为分身。”
“也许因我是人族的缘故，种魔大法，竟是催生出一个新的邪恶人格，将我取而代之！”
“先前与众人战斗的惊惶，就是如此诞生。”
“好在是主人斩杀了他，否则他的成就，将会难以想象。”
高子愈苦笑道：
“若早知如此，我就算死，也不会去修炼这门魔功！”
封无忌叹了口气，竟是说不出话。
惊惶夺走那么多无辜生命，足以让生性纯良温和的高子愈痛不欲生。
封无忌又怎么舍得指责他半分？
“在来时的路上，我发现了几位梦魂堂成员的尸体。”
“当时就有预感，可能会遇到你，直到在彼岸桥看到你留下的通明丹。”
犹豫片刻，封无忌才道。
高子愈无比难过。
“梦魂堂的兄弟，定是来找寻我的踪迹。”
“只是我那时，神智已经不清，连何时放鬼蛇藤去寄生外界的人，都已记不得。”
“还好遇到了主人，在我没有铸成更大的错误前，将我制止！”
封无忌双手紧握，背后的双翼无意识地扇动，心头颤动不已。
好不容易遇见当年的好兄弟，却是如此境地。
大寂灭剑术斩杀了惊惶，其实也彻底断绝了高子愈的生机。
封无忌对这点心知肚明。
虽说是助其解脱，但一时之间，她只感觉心如刀绞。
高子愈看出了这一点，温和一笑，安慰道：
“主人，能在这最后时刻，知道你还活着，我已心满意足。”
“九泉之下，我也能给兄弟们带去这个喜讯！”
轰！
高子愈的残魂已十分不稳定，忽明忽暗。
他突然凝重道：
“主人，这种魔大法，我也一起交予你，相信以你的资质，总会派上用场。”
“还有一点！”
“如今这天煞珠，乃是一分为三的碎片，以主人如今的状况，似乎是将其炼化了。”
“主人要特别小心，天煞珠事关重大，地狱的势力，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未来恐有麻烦接踵而至！”
“再就是，主人修为未达到巅峰之前，切勿引起姜洛神的注意，应徐徐图之！”
“还有……日后若遇到梦魂堂的兄弟们，替我赔个不是，是我对不住他们！”
……
这抹残魂一如当年那般絮絮叨叨，封无忌不停点头，只是眼前的视线，越发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已黯淡到接近熄灭的残魂，终于住了嘴。
他灿烂一笑，留下最后一句话。
“哥，我睡会。”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主人。
封无忌点了点头，泪珠滴落，看着他逐渐消散。
呼……
木室里最终只剩他一人。
一旁的木之本源，碧芒柔和，映照出少年无比孤独的身影。
久久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