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伸了几次手,举起又放下,张了几次嘴,张开又台上。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样的场合,她从来都是不插话的,冲突不直接明了地掐在她命门上,她都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所以有时候会合人一种冷漠,亦或者软弱的感觉。
云舒从来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会让她感觉到安全,而且一个人的行为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云舒却觉得自己还处在探索阶段,她所有的行为准则在感情里似乎都充满弊端。她本能地抗拒这种冲突,也不觉得有什么争执的必要,因为无论如何,不管他人给予怎么样的感情倾向,最终的决定权在她手上。
她是梁思谌的女朋友,她明确表达过,对他人,也对他。
但如此明确的表态后,依旧还能因为这个争执起来,对云舒来说是匪夷所思的。
她长这么大,或许是因为她各方面都比较被动,又或许是因为梁思谌过于强势地干预她的
一切,她很少有直面冲突
时候,也一直生活在相对理性的氛围里,没有人纠缠她,没有翻来覆去斩不断的麻烦。
所以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她和翟明宇顾惟一都没什么情感互动,他们却在得知她有男朋友的时候还在试图向她释放示的信号,也不明白明明梁思谌那么了解她,在其他事情上保持绝对的自信能精准
辨别她每一个微表情的人,却在她对别人完全没有想法的时候产生占有欲和危机感。
这引起她的思考。
或许梁思谌说的对,爱情里的占有欲和排他性,并不因为伴侣的表态而即刻解除或者消解,因为爱情既不像亲情那样拥有不可割舍的血缘基础,也不像友情那样利益弱链接,失败后也不会产生山崩地裂的破坏效果,爱情就像平静的雪山,美得让人心惊,巍峨又壮丽,但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生还。云舒鲜少表态,她讨厌成为人群的焦点,也不喜欢跟人争辩,所有的矛盾都会内化成自我的矛盾先试着自我消化再转向外部求助。但现在,她掷地有声,说了句:“停!”
周围很多双眼睛顷刻间都凝聚在她身上。
她缓缓交换了两次呼吸,扯着唇角笑了下,用一句玩笑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别开我玩笑了,我哥会当真的,毕竟哥哥变男朋友,他很难改掉过分操心我的毛病。”这是第一次云舒直面他们的身份,过去的十几年是无法抹掉的,云舒和梁思谌的兄妹情也是客观存在的,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云舒再想当个鸵鸟,都无法掩盖掉这个事实。如果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又有谁能客观去看待。
是,你就是紧张,觉得衣服太紧了喘不过气,我又觉得你哥哥肯定特别严厉....但其实他跟我脑补的一点都不像。而且你看起来也并不怕他。”沈晗最先反应过来,笑了两声:
“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有次学生会有任务,你本来在发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你哥要来,然后你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换衣服,然后我就看你得更厚了点,我就问,
怎么你哥哥还管你
不穿秋裤啊。我那时候
以为你哥哥比你大很多,那种老父亲型的哥哥,你说不
姜博元抬眸看了梁思谌一眼,说了句:“和梁总打过交道的,很少有正面的评价,因为
这个人不
管表情如何,给人的感觉都
很有压迫感,尤其当你和他做生意有直
接利益关系的时候,你会觉得
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梁思谌笑了下:“我让美总感觉到煎熬了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试图让我太太明白,她对你的评价仅仅限于站在云小姐男朋友的视角,并不十分客观。”美博元看了云舒一眼,“从小云小姐似乎就挺怕你,但我觉得那不是惧怕的怕,是你太强势了,给她很大压力。“太....”梁思谌笑了声,“看在你是新郎的份上,今天不和你争执,我带云舒进去,她穿得有点单薄,我怕她冻感冒了。”梁思谌带云舒进去,其余人滞留原地并没有动,等人走远了,沈晗才“啧”了声,“我觉得他们不般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梁思谌非常的强势且霸道,但云舒是那种很柔弱的性子,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姜博元揽住她,也进了院子:
说完突然想起来翟明宇,扭头说了句,“明宇,你要等朋友,还是跟我一块儿进去?”
“你的直觉是对的,但感情的事并不是这么算的。
翟明宇抬了下手,“你跟嫂子先进去吧,我等我朋友。”
门口处就只剩下顾惟一和翟明宇,寒风倏忽而至,极应景似的,飘来几朵落叶,顾惟一挑了下眉,看向翟明宇,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甚至比他都要小,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司机称呼他为翟先生,在云舒来之前,一直都端着架子,看起来不苟言笑,十分冷漠。“你和云舒也认识?”他问。
翟明宇余光打量他上下,半晌皮笑肉不笑扯了了下唇角
“中学同学,我那时给她递情书,挨了他哥哥一顿揍,我之所以没有计较是觉得他在代行长辈职责为了云舒好,但显然他居心不良。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这仇他觉得他能记一辈子
顾惟一被他表情逗笑,即便是以现在的目光来看,云舒都过分年轻,而她哥哥又成熟稳重得过分,他不能想象中学时代梁思谌该如何居心不良这种反差从外观上就很明显了,所以沈晗才会有两个人不般配的感觉,那是一种年龄阅历以及强势性格对温柔和善的绝对压制感。尤其俩人体型差别也很大,那种感觉是很直观的“可惜爱情从不讲道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翟明宇再次打量他一下,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是云舒喜欢的类型。”
顾惟一愣了下,同样是落选者,他不明白对方的优越感和敌对从哪里来,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点荒谬,忍不住笑了下:“显然,你也不是。”这种落败者的互相伤害,显得更荒谬了。
说完,他歪着头笑了下,然后单手插兜,大步走进了院子。
翟明宇站在原地,冷风萧瑟,顿时也觉得莫名其妙起来。
“翟总,你在这里。”角落里缓步过来一个男人,端着一副笑脸,眉眼间露出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气质。翟明宇不太看得上,但听说他在南城做生意,是梁思悯的合伙人,因为云舒的缘故,他对梁家人以及梁家相关都怀着天然的好感。一当然,梁思谌除外。
“.....徐总?”翟明宇甚至不大记得他的名字,两个人是由共同好友介绍认识。
“徐新越,叫我名字就行。”徐新越谦逊地笑着。
徐新越的本家也在衍城。
衍城的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其余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徐新越家里也在盐城发展,曾经也风光过一阵,不过似乎很快落寞了,徐新越自觉在那边施展不开,南下到南城发展,不过最后也是靠搭着梁思悯才能出头,他之所以和翟明宇认识,是他想开一下市场,在四处结交,但翟明宇根本不需要评估,都觉得季梁两家南北区各占鳌头
他贪功冒进,迟早要栽跟头。
梁家的亲兄妹俩,也不知道是自信到自负,还是真的毫不在乎,一个直接空降CEO,一个在南城搅动风云,什么生意都敢插一脚,什么人都敢往身边揽。半晌翟明宇在心里摇头了一遍又一遍,才回过神,自嘲一笑,关他什么事,他京港两地跑,跟梁家谁都不搭边,云舒显也跟他无缘了,他对这场聚会都感到兴致缺缺了。
进了前厅,徐新越一眼就看到了梁思谌,忍不住问了句:“这谁啊?”
有些人一出现就是人群焦点,那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让他存在感特别强,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翟明宇一脸问号,心道徐家也是在衍城发家,竟然连梁思谌都不认识,但转念又一想,梁家甚少出现在媒体,不认识梁思谌这种小辈也说得过去,但跟了梁思悯这么久,都不认识她哥,难不成梁思悯在南城一直都没透露过身份?猜到这一点,翟明宇便没有多嘴,只是举了下酒杯,遥遥敬了一下云舒,然后才回答:“梁家的长子,中昇新任CEO,据说前不久代董事长了。徐新越还真不知道,微微表示惊讶:“所以他是包-养了一个大学生?他这种人,竟然也会纡尊降贵出席这种场合。”美家在港城也是老牌富商了,这两年想在A市发展才会想和沈家联姻,沈晗和姜博元的结婚只是看起来草率,但背后的利益牵扯却是相当复杂,这个庆祝派对来的多是沈晗的同学,所以看起来气氛轻松愉快,并不带什么商业性质,但美博元却愿意配合小自己七岁的妻子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显他们关系还不错,甚至姜博元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谈得上尊重和重视。
而沈晗邀请自己同学来参加自己庆祝派对,却把一栋老古董搬出来做场地,恐怕是有意在给姜博元搭线锁人脉,这俩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也是为什么翟明宇会前来的缘故,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商业伙伴,他都觉得这一趟很必要。
所以即便梁思谌不是陪着云舒来,也谈不上“纡尊降贵”,徐新越连这个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跟着梁思悯都学到了点什么。但翟明宇有些厌烦他眼瞎把云舒当个被包的人。
什么眼神。
于是他多嘴说了句,“梁家有第三个女儿,你没听说过吗?梁家人当宝贝护着,你看她浑身上下气质,像是有人能包的起的吗。徐新越小声说一句:“啊,我知道,据说是家里保姆的女儿。”
那语气里
分明带着不屑,越是大张旗鼓越显得虚张声势,这些富豪总是很爱作秀,说得再好听,谁会把保姆的女儿当亲生女儿。不过他看翟明宇似乎很维护她,于是说了句:“也是,是我眼拙了,那位梁总看起来很护着她,要是他有对儿翅膀,感觉都要把人藏翅膀底下了。翟明宇虽然很看得起云舒,但又极其讨厌梁思谌,
于是忍不住“嗤”了声,
“因为他有病。”